墨纹棋四是也不是

　　只见堂外稀稀拉拉坐了几位单身食客，皆惊异地望着西南角上那桌，却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双手兀自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蓝光晶莹，想是有毒，剑尖却被一只大碗碗底盖住压在桌上，桌前坐了个灰衣虬髯大汉，看不出年纪，皱着眉头打量眼前老妇，半晌说道：你腰肢细软，理当年纪不大。那老妇哼了一声，那大汉端起匕首上大碗，咕咚又喝了口酒，老妇随那咕咚一声似乎穴道已解，瞧了瞧大汉，心道：这想必是你以碗、剑为介暗递真气所致的了。又哼了一声，犹觉半身酥酥麻麻，起身揉了揉双肩，伸手往耳后一撩，露出本来面目，长发披落，虽未除去易容所用泥巴黏渍，五官竟也是秀丽异常。
　　那女子解了穴道，也不逃跑，只问：你待如何？
　　那大汉看了看围观诸人，有几人撇了撇嘴，扭头继续吃饭。你不妨坐下陪我喝几杯酒，完了就跟我走。
　　哼！我干嘛要跟你走？女子冷冷说道。
　　大汉咕咚又喝一口，笑道：你还能走了不成？
　　你那女子顿时大感羞恼，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白、不二人一开始静观其变，这会儿看下来却是毫无头绪，因为见到匕首却是在那女子手中，料想是她动手在前，而今那大汉却说什么你还能走了不成，这便大大不妥，再看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料来也不是什么奸邪之辈，二人对视一眼，白慕之踏前一步，朗声道：这位英雄，却不知与这位姑娘有何过节。若无甚大仇，便看在在下面上放过这位姑娘如何？
　　不想那大汉并不答应，仍自顾喝酒。近处一桌客人忽道：你是白云子司马承祯弟子白慕之？正是适才凤翔那人。
　　不错，晚辈正是道隐真人门下。白慕之心中暗暗感激，知他意在解围，便自称晚辈。心道：想是知我不便自报家门，便替我直述师承。
　　孰料那大汉居然道：司马老道门下就了不起啦？你还能劫了她去不成？语气同你还能走了不成如出一辙。
　　白慕之听他言出有小觑师门之意，便不可妄置，道：晚辈愿斗胆一试！铿然挺剑，意在提醒我要出手了，缓步上前，剑尖遥指。
　　那大汉却仍自顾喝酒，有如视而不见。白慕之心下更恼，眉间一蹙，运起冯虚御神通，簌地抢近，翻手连递两剑，怎料两剑只混为一剑，另一剑再也使不出来，却被那大汉手中瓷碗黏住。只见瓷碗乍离倏合，深嵌入木。而内中酒水竟稍不外溅。白慕之长剑业已脱手，剑尖为碗底所镇埋，除叮，呯两声响外，方才嘤的呼声变成了白慕之的一声啊，犹似故景重演一遍，余下唯有剑柄犹自嗡嗡震颤不已。
　　众皆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闻那虬髯大汉一声叹息。白慕之回过神来，心知自家去得远了，却又不情愿就此失了师门面孔，便上前来拔。
　　大汉也不阻挠，只冷眼旁观。却见白慕之一试而退，赧然汗下，方才所立之处隐现浅浅脚印一双，显见施力而为。又复上前，袍襟鼓动，正待再试一回。
　　拔剑似你这般，岂有不断之理？须知铁无反力嗯，司马老道恐要怨我不近人情，说着微一皱眉，也惜得这口好剑不过你竟未得传说着自取低陷瓷碗，饮酒自若。慕之知他撤了剑上真力，行近便欲再拔，未及触手，长剑忽尔叮自桌中弹出，落在桌上，慕之猝不及防，又惊退数步，半晌恍然，见此情景，也自可笑，暗叹自家竟怯畏至此，俊脸更红。
　　不色见白慕之如此，自忖亦不能敌，便欲相劝，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个姑娘其实那个只是向不善言，嗫嗫嚅嚅，说不出口。
　　大汉道：司马老道当年颇让我不爽了一下，我让他弟子不爽一下那也是理所应当，不色小和尚，你师父当年却是有恩于我，我还是要礼尚往来一下的。你也想带她走？
　　不色闻言望了望那女子，又望了望白慕之，见白慕之微微点头，便嗯了一声。大汉闻言便点了点头，望向窗外。那女子感激地看了小和尚一眼，便欲离去。
　　白慕之道：这位姑娘
　　哦。也多谢白少侠相救之恩。女子将头转向白慕之，眼睛却望向地，道，小女子失陪了。言罢掉头离去。
　　不色瞅瞅她，又瞅瞅白慕之，纳闷不已。白慕之亦颇觉尴尬。那大汉嘿声道：你看上人家献殷勤，人家却不领情。这可糟糕了。哎！小和尚，你可看的明白？
　　此话一出，三人各有反应，小和尚搔了搔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白慕之道：我她那女子转身欲骂，却只道：他？我哼！
　　大汉咕咚又灌了口，哈哈笑道：小和尚看来还是不明白。白少侠想必是说我看不上她了。小姑娘这话我却听不明白了，你是说他看得上你呢还是看不上你呢还是他压根就配不上你？
　　只听白慕之道：不不不这不不不实际这前三个不字乃是说并非我看不上她，后来一想若自己说不，那便是说看上人家了，亦万万不可，隧又补了三个不字，只觉自出道行侠仗义以来，这样的尴尬局面实是破题儿第一遭，旁人于此却是越听越糊涂，越看越有趣，各有各的不同见解。
　　那女子乍闻看得上、看不上、配不上三问，亦大大头痛，心道：我若说看不上那便是说自己丑了，决计不成，若说人家就此看上自己，却也太轻薄淫荡，若说配不上，那更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开口又欲骂将，却骂不出口，更听见那白少侠莫名其妙的前后六个不字，料想也必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只得重重地又哼了一声，再次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