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轮回

　　一七鳃鳗河游玩
　　淑女气质的文君大学毕业后，应聘到局里给牛局长做秘书。工作不久，牛局长便开始垂涎她的美貌，总想寻找机会猎获她占有她。一个双休日的晚上，牛局长打电话约文君次日同去风景区七鳃鳗河租船游玩。文君虽然厌恶牛局长，却又害怕得罪他，只得答应下来。心里忐忑的文君当晚入睡不久，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玉树临风，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似曾相识的美少年对她说：明天牛局长非礼你的时候，你就将他推下河去，以助我复仇
　　天亮醒来，文君只感到鼻子酸酸的，好想哭。
　　文君赶到七鳃鳗河风景区时，牛局长已租好一艘大游艇等候多时了。
　　游艇上除了一个开游艇的，便只有牛局长和文君二人。七鳃鳗河沿岸，山丘如林，柳似烟，风景怡人。牛局长与文君尽兴游玩，不觉已近黄昏，牛局长将预备的美食，摆上艇内的餐桌。头上的彩灯，将艇内点缀得很浪漫。牛局长脸上一阵阵放光，端起一杯红酒，对文君说：你知道吗文君，你今天能来和我一起游玩，我感到特别意外，特别高兴，特别激动。能告诉我，你如何变得这么识时务了？来，我敬你一杯！
　　文君恨不得对着他那放光的脸上狠狠扇几耳光。
　　牛局长又兴奋地说：你转正，升职提干，加薪，我都会帮你呵呵！这七鳃鳗河不但风景优美，而且空气新鲜，今晚我们就在这游艇上过一个浪漫之夜好吗？
　　文君真想抄起一把剪刀往他身上戳个窟窿。但她什么也没说。
　　见文君不言语，牛局长大喜，猛地又干了一杯红酒，两眼一闪一闪地往文君身上放电。
　　不觉夜晚，牛局长打个哈欠，对文君说：我们该休息了。
　　文君起身走进艇内一个房间，将门反锁上。上床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不过睡得提心吊胆的，很快又醒了。睁开眼时猛然看到床边立着一个男人。文君挣起身仔细一看，竟然是梦里那位玉树临风，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美少年。文君大吃一惊：你是谁？我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
　　文君一边诘问一边伸手往床里边乱摸，想摸到什么防身之物。当她手触碰到一个硬物，摸出一看，竟是一把剪刀。
　　那位少年轻轻地说：剪刀是我送你的。
　　文君一愣：你送我剪刀做什么？
　　少年说：男人色如虎。剪刀是你危急时自卫的武器。
　　文君道：你来这里要干什么？
　　少年道：我给你讲一个九个甲子年以前的故事吧。听了这个故事后，你会明白我来这里要干什么了。
　　二九个甲子年前的故事
　　话说九个甲子年以前，七鳃鳗河河畔，有一户文姓的小康人家，爹娘在院落的僻静处建了一座小楼，让女儿文菁住在楼里。这位文菁姑娘年方二八，生的花容月貌，芳华绝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天，她醉酒后作画，画完后便倒在闺床上睡着了。醒来后再看那幅画儿，不禁大吃一惊，画面上画着一位玉树临风，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美少年。那少年目光温柔似水，正多情地望着自己。文菁自语道：我怎么画了这么个人儿来？言语间已然满脸绯红，春心萌动，不知不觉被画上那位美少年迷住了。但奈何美少年只是一位画中之人，难遂心愿，自此文菁茶饭难进，相思成疾，人渐渐地消瘦下去。
　　七鳃鳗河河里，有一条七鳃鳗鱼，经过五百年修炼成精，常常变幻成一位少年上岸游玩。一日夜晚，他经过文菁的小楼，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女子的哭声。七鳃鳗鱼精动了恻隐之心，纵身飞上小楼，隔窗观看，只见屋里一位憔悴的美貌小姐，正对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儿哭泣。七鳃鳗鱼精仔细瞅瞅墙上的画儿，不觉大吃一惊，暗道：画面上为何画着我的人形模样？诧异间，又听得小姐悲悲切切地说：郎君啊，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为何不下来与我共度良宵，同心白首？
　　七鳃鳗鱼精闻言，猜想画上画着的那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定是小姐的情郎，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小姐，害得她苦苦相思。对这种事，七鳃鳗鱼精觉得没奈何，帮不了小姐，只得转身离去。但是，一连几天，七鳃鳗鱼精经过小楼，便会听到小姐的哭声。七鳃鳗鱼精担心小姐出事，此后每晚都悄悄地上楼守护在窗外。渐渐地，从小姐的哭语中，七鳃鳗鱼精弄清了事情的真实缘由。原来小姐迷恋的与自己人形模样凑巧相象的画中人，并非实有所指，而是她冥冥之中虚幻的情人。七鳃鳗鱼精为小姐的多情和痴情感动，更爱慕她的容貌才华，便在一个月光明媚的夜晚，一通变化，进入小姐房里，无声无形附着在画面上。当小姐拭去眼泪，再看画儿时，画上的少年转动眼珠，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姐
　　小姐的脸一下红了，却一点儿也不惊讶，捂着面又哭了。七鳃鳗鱼精飘然从画面上走下来，握起小姐的手，真挚地说道：小生与小姐，在天原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小姐抬头，脉脉含情地望着心上人的脸，柔声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七鳃鳗鱼精答道：小生名唤思漫。
　　小姐缓缓地将头靠在思漫的肩上，感觉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幸福！
　　当夜，小姐与思漫以明月为媒，相对叩拜，私定终身。从此，每到天黑，思漫便来到文菁闺房，与文菁吟诗作画，天亮后又离开。两个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很快文菁变得容光焕发，胜比从前。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有一天，文菁拥着思漫，有些伤感地问：你为什么还不托人上我家提亲呀？
　　思漫道：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文菁嗔道：这哪是长久之计啊，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思漫心中一震，跪在文菁面前，泪流满面：娘子，我欺骗了你！
　　文菁心口一紧：难道你有家室了？
　　不！思漫随后道出自己的实情，正要转身离去，文菁扑过来抱住思漫，哭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我都爱你，你不能离开我！
　　思漫凄惶地说：可是，我给不了你人间的幸福。
　　文菁说：只要你与我在一起，我们永远这样相守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思漫慢慢回过身，紧紧抱着文菁，泪如雨下。
　　两人爱恋越来越深。
　　不想当地有一个外号名叫庞蟹的恶霸，倚仗姐夫是朝廷要员，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一日，庞蟹路过小楼，恰逢文菁站在窗前赏景，庞蟹瞧见，顿时神魂颠倒，色心大起。第二天，庞蟹就托人上门提亲，要娶文菁为妾，并送来万两银子的聘礼。文菁父母摄于庞蟹淫威，不得不应承下来，但文菁却死活不同意。父母无奈，只得转告庞蟹，请求他收回聘礼，庞蟹哪肯答应。派人暗地里收买了文菁的丫鬟秋月，打探文菁的实情。秋月通常住在文菁楼下，文菁呼唤才上楼，对文菁思漫的事并不完全知道实情与真相，却有几回撞见文菁和思漫在一起。于是秋月便将所知道的告诉庞蟹。庞蟹决定除掉思漫。一日天亮，思漫刚从文菁楼上下来，早早埋伏在楼下的庞蟹与家奴们一拥而上，举刀砍向思漫，思漫当即化作一阵怪风遁去。庞蟹这才知道，与文菁相好的竟是一个妖灵精怪。
　　庞蟹不肯善罢甘休，立即着人请来一个崂山道士，欲借道士法力置思漫于死地。但思漫多日也不现身。道士觅不到思漫藏身之地，难以判别思漫为何妖物精怪，无法施展法术。庞蟹奸猾，慢慢琢磨出一条毒计。
　　思漫潜伏河中不出，文菁难耐相思之苦，一连多日，在秋月的陪伴下，到楼下守望。思漫在河里望见，心痛不已。
　　这天，思漫见小楼周围无异常动静，便悄悄出水上岸，摸近小楼。文菁看见，奔向思漫，两人忘情地拥在一起，互诉衷肠。此时，秋月趁二人不注意，拿出一个钓鱼钩和一梭梭线，捻出梭线线头，系住钓鱼钩，将钓鱼钩钩在思漫的后背衣服上，然后把整个儿梭线丢在暗处。思漫和文菁说了一阵话，作别而去。钩在他后背衣服上的梭线，如同放风筝的线绳，随着他的行走，越放越长，留在地面上。
　　这正是庞蟹买通秋月，寻找思漫藏身之地行使的毒计。
　　天刚亮，庞蟹和崂山道士领着一帮家奴，循着梭线，追踪到七鳃鳗河，只见那条梭线的尽头浸沉在河水里。崂山道士一看，料定思漫乃水中精怪，立即作法罩住思漫，使他无法逃遁，然后令家奴们运来几百担生石灰抛入河中。一时间七鳃鳗河河水翻腾，白烟滚滚。思漫在河水里被烧呛得奄奄一息，浮出了水面。庞蟹崂山道士和家奴们一看，原来是一条七鳃鳗鱼。立刻爆出一阵狂笑。
　　这时，闻讯赶来的文菁看到漂浮在水面已不能动弹的思漫，顿时嚎啕大哭，不顾一切地跳进河里，抱起思漫上岸，在众人面前解开自己衣服，露出洁白的肚腹，贴在思漫的嘴边，悲怆地呼喊：郎君，你不会死，不会死！快，快吸食我的血，快吸食我的血！
　　思漫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艰难地说：娘子，我不会死。只是我五百年的修行，遭此一劫，已尽皆丧失。虽然吸食了你的血，可以很快恢复我的修行。但你就会因此而死去，我绝不能做这样的事！
　　文菁哭道：为你而死，我甘心情愿。你快吸食我的血！
　　思漫摇摇头：我就是被他们杀死，也绝不能害你！
　　文菁又急又气，不顾一切地抓挠自己的肚腹，欲抓破皮肉流出血液，喂给思漫。思漫决绝地说：你就是将血喂到我嘴里，我也不下咽！
　　文菁凄然地说：郎君，你要我怎么做？
　　思漫道：娘子，你只要把我放到上游的清水里就行了。
　　文菁急忙抱起思漫，奔向七鳃鳗河的上游。庞蟹跑过来拦住她，狞笑道：这样一个孽障，你还想救他不成？休走！
　　文菁怒道：让开！
　　庞蟹立刻喝令家奴们将文菁围起来。崂山道士对思漫扬起桃木剑，欲下杀手。危急之时文菁大喝一声：住手！转头对庞蟹说：你不是要娶我吗？
　　庞蟹大喜道：你愿意嫁给我了？
　　文菁道：要我嫁给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庞蟹说：只要你肯嫁给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文菁道：你现在放过思漫，此后更不可再害他。
　　庞蟹点点头：好，我答应，决不食言。
　　文菁奔向上游，将思漫放进清清的河水里，抱着他不愿松手。思漫道：我现在无法变回人形了，我将在这条河里再修炼五百多年，待恢复以前的修行，方能变回人形。娘子，你记住，五百多年后，在你的第九个轮回里，我变回人形就会去找你。那时，你助我杀死仇人，吸食他的血，我便能在你的第十个轮回里与你一起投生为人，重续前缘，做一对真正的人间夫妻。
　　文菁点点头。忽然一个浪涌来，将思漫卷走。文菁望着思漫消失的方向痛哭失声。
　　庞蟹迎娶文菁那天，派人送去千两黄金作彩礼，摆在文菁房里，文菁看也不看一眼。上轿时，文菁突然拿起一把剪刀，对着七鳃鳗河大叫一声：郎君，我在第九第十个轮回里等你！不待话音落，文菁挥起剪刀划向咽喉，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溅在那一堆黄灿灿的金子上面
　　三结局
　　少年讲的故事，让文君听得泪流满面。接着，少年对文君说：庞蟹就是现在的牛局长。在他对你行非礼之时，你将他推下河去。我便在水里附着于他的身体，吸食他的血。只要我吸干了他的血，报了以前的冤仇，我就能在你的下个轮回里，与你一起投生为人，重续前缘，做一对恩爱夫妻。
　　文君没听明白少年的话，正要问什么，外面敲门声响起，一个声音急切地喊叫：文君，文君，快开门，快开门！
　　文君刚将剪刀藏好，砰地一声响，牛局长破门而入。文君颤声问道：牛局长，你要干什么？
　　牛局长一边四处瞅一边说：我在外面听见你在跟什么人说话人在哪里？没人啊。你是说梦话了吧？是不是梦到我了？文君啊，我可是天天梦见你呀！牛局长说着，象狼一样扑上来。
　　文君大惊失色，一把推开他，跳出房间：牛局长，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这样？你不是答应我一起过一个浪漫之夜吗？牛局长再次扑了上来，撕扯她的衣服。文君慌了，情急中想起那位少年，喊道：你快来救我！
　　话音刚落，那位少年出现在艇舷边，对她喊道：快，快把他推下河！
　　他的话只有文君能听见。文君一边挣扎一边往艇舷边后退。退至艇舷边时，文君使劲将牛局长往河里推，就在牛局长快要被推下河的时候，突然，牛局长扑通一声跪在文君面前，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向文君，哭丧着脸说：文君啊，我想你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得不到你我这辈子算白活。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情人，这卡里的三百万就是你的。
　　三百万！文君心里一震：三百万可以买来豪车，买来好房。有了好车好房，在同学和闺蜜面前再也不掉价了。文君默默然转身进了房间。牛局长手里捏着银行卡紧跟着也进了房间，随即再次抱住她。啪地一声，文君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又从怀里摸出剪刀对着牛局长的胸口。牛局长再从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对文君说：这张卡里也有三百万。两张银行卡我全给你！
　　六百万！多么诱人的数字啊！文君突然像被放了气的皮球，感觉全身都软了。少年的影子飘移在她面前，似乎已看出了端倪，十万火急地冲她喊：不要，不要啊！然而，文君仿佛没有听到，手里的剪刀当地一声掉落地上。牛局长弯腰捡起一看，这哪是什么剪刀，分明是一束玫瑰！在彩灯下放着红艳艳的光呢！牛局长立刻惊喜地上前抱住文君。文君的耳边随着响起一声又一声叹息：唉！前世金山银海不变心，生死不移情，到今天来还敌不过区区几百万的财啊！唉少年飘然而去。
　　成为牛局长情人不久，牛局长便因贪污受贿被双规。有一天，失魂落魄的文君上网搜索，竟然搜到了那个九个甲子年前的故事：七鳃鳗河河畔，有一户文姓的小康人家，爹娘在院落的僻静处建了一座小楼，让女儿文菁住在楼里。这位文菁姑娘年方二八，生的花容月貌，芳华绝代
　　文君一下子明白牛局长是谁，那位少年是谁，也明白自己是谁了！
　　文君嘤嘤地哭起来。
　　此后，人们看到，一位伤郁的美貌女人，常常徜徉在七鳃鳗河河畔。她就是文君。她在那里守望，守望，守望一个来生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