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山头一回看到汽车

　　头一回看到汽车
　　文孙宝山
　　我生在县城南面的大南山下边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在我们村南一里地远有一条东西向不常见有人走的乡间道，村里人们管它叫汽车道。听老人们讲那是当年日伪军修的。说是汽车道，其实，就是比马车道略宽一些的土路。你别小瞧这条不起眼的乡间小道，它可是贯通南北东西的一条通道，它向东南出飞狐峪连接华北大平原，往西接山西广灵通往大同到内蒙古大草原，可谓是一条商贸流通、兵家必争的要道。虽然村里有这么一条汽车道，可我们上学前一直没见到过汽车，也不知道汽车是什么样子。直到1961年，离村子有二三里远的黄土坡一带，从西边架过来一趟国防线，那些天每天有一辆蓝色大卡车就从我们村口经过。头一天汽车一到村里，我们几个小孩子一溜烟地跑去看稀罕。村里老人们说这汽车跟当年日本人的汽车不一样。那辆蓝色的大汽车有四个大轱辘，两只玻璃大眼睛，喇叭一响吓得我们躲的远远的。汽车一直往上山的那条道开去，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小伙伴们就跟着追呀，跑呀，汽车过后，飞扬起的土尘，打得我们睁不开眼睛，但是我们都不管不顾还使劲的追，等眼前尘雾过后，汽车早已看不到影子了。
　　第二天，汽车开到村口，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人们叫他司机，司机说要给汽车加水。村子的水井就在村口，看到汽车不走了，正在村口玩得起劲的我们几个小孩子丢下手中的石头瓦块，不约而同地一下子就围了过去看那个庞然大物。只见那个叫司机的人从车上取出一只小桶，走到井台边，司机听说我们村的井水深12丈，还是靠人拧辘轳，他觉得一个人干不了，就招呼车上的人下来帮忙，满车的人都是南方人，谁也没见过这么深的井，又都说没拧过辘轳。我当时真的想帮帮他们，但是力不从心。这时，村里的王叔正来担水，这就应了那句老话：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我们几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们，怀着无比好奇的心情，个个老想往汽车跟前靠。一位张姓爷爷一本正经的指着我们说：小孩子家家懂个啥，碰坏了你赔不起！一位很壮实的工人叔叔，看着张爷爷，笑笑说：这是汽车，不是琉璃蹦，是碰不坏的。我看到这位工人叔叔很和气，就壮着胆子问他：叔叔这汽车吃啥粮食，就能跑得快？你这小家伙真会逗人。他抚摸着我的头顶又笑嘻嘻地说：汽车吃水喝油，这叫解放牌卡车，是国产货，能载重两三吨呢，可厉害了
　　壮汉叔跟我们正说说笑笑，之前我那紧张的神经刚刚放松，只听都都，猛地一下那刺耳的尖叫声，把我们几个小孩子都惊的又跑开了。那位很壮实的叔叔又笑笑说：小朋友别怕，这是喇叭响声，它不会咬人的。这时那个叫司机的人从井台上提着水桶过来了，他很快打开汽车盖子又很利索地给汽车灌了水，又拧好盖子，接着发动着，汽车又发出轻轻的喇叭声，呜，后屁股一冒烟又跑了起来。我们几个躲在远处的小孩子先是一愣，原地一丝不动，都睁大眼珠子盯住汽车。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追汽车去，我们又欢蹦乱跳地跟着汽车后面跑起来。
　　又过了几天，汽车上拉着长长的木杆子，听工人叔叔说那叫电杆，杆子用一水的黑色刷过，后来才知道那杆子上涂的那层东西叫沥青，是为了电杆经久耐用。车上还装着一捆捆豆粗的铁丝和铜丝，还有好几箱瓷瓶等等。那些天我们几乎是一个样，每当汽车过来就跟着后面一直跑到工地上，看着工人们挖坑、抬杆、栽杆、爬杆、架线。只见架线的工人叔叔就像猴子一样快捷地爬上了高高的电杆顶上，拧拧这儿，紧紧那儿，看着他们没一点害怕的样子。开始，我们几个小孩子谁都不敢到跟前去，只是站在远处看，后来看到架线的工人叔叔将电线剪断的头头尾尾，丢在了地上，我们就跑过去去捡，谁捡上归谁，因此，抢捡电线头头时，谁都不甘落后。后来我跟那位壮实的工人叔叔混熟了，他也很喜欢我，我瞅着他在下面打地揪子。他把剪断的废铁丝随手就给了我，这截不要了，给你拿去吧。那一次他还把一个破了绽的带拐钩的大瓷瓶也送给我，我心里喜滋滋的。
　　毕竟丢弃的下角料很少，我们有时能捡到，也有时两手空空。后来我们发现，村里放羊的羊倌也在捡这些东西。晚上我回到家里，就琢磨开了：这条国防线是由西向东架设的，除了我们村子离架线的地方比较近，西边的邢家庄离我们村三里远，东边的西柳林五里远，南面就到了南山脚下再没有了村子。可我们始终没有看见别村的孩子们在捡这些东西。第二天，我自己就向西面跟着已架上线的电杆去寻找铁丝、铜丝头头，还真的找到了。尤其是在靠大砂河和挨小砂河的地块上拉两条和四条地揪子的电杆旁，丢弃的铁丝、铜丝头头很多。我捡到这些铁线、铜线就以废铜、废铁卖到了公社的供销社废品收购站，当时的废铁也没有废铜贵。铜还分黄铜、红铜，红铜比黄铜要贵近一倍的价钱，我捡的那些铜线都是红铜做的，所以卖的钱也多。记得那一次，我捡的红铜丝卖了三块多钱，把我激动的、兴奋的，那种心满意足的感受，任何人都是难以体会到的。当时那种心情，现在想起来，真不亚于今天开上三四千元钱的工资还高兴呢！
　　我头一回见到的那辆蓝色解放牌大卡车，它给我带来的当年那笔可观的财富，让我永远难以忘怀。
　　作者简介：
　　孙宝山，笔名葆杉，河北蔚县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和省市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文化艺术研究会常务理事、张家口市作家联谊会副主席，曾任《张家口广播电视报蔚县专刊》主编，《蔚县志》责任编辑，《蔚县军事志》副主编。编著《蔚州名刹重泰寺》，编纂《蔚县剪纸的创新与发展》、《听俺说点古今事》，合著出版《河北散文家作品选》，出版新闻文学集《多想告诉你》，诗集《还想告诉你》，文集《探说与采风》，长篇小说《高歌追梦》；30余载在全国400多家媒体发表新闻、文学作品近5000篇、论文3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