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九儿是我娘（七）桂林大地和山黛披上了皑皑雪白的大袄

　　九儿当了娘，胀过奶，也成功破了奶嘴儿，头月婴儿没开眼那会儿跟地鼠仔一样的，夜里加白天地，要睡够八九个时辰。
　　婴儿天生会吮奶嘴儿似的，小卓桓比这东边村哪家婴儿都能吸能吃，那整个世界都欠他的吸劲儿，十狗担心九儿奶水不够，整了几副红皮儿花生炖猪蹄子，又下河里弄几戽篝鲶鱼、鲤鱼、鲫鱼什么的。
　　那是农历十月底，晨起的田畦开始霜白霜白的，四周的茫茫要等辰时的冬阳直射。没等冬阳爬上东山顶，十狗就已经收囊了一篓的活蹦乱跳，那会儿没啥儿花样，马岭圩一个猪还卖不完，那杀猪佬从早守到晚。
　　恰是儿子出生的那个月，十狗才会使的枪，那是东边村的土铳，充药砂和铁砂的。那会儿过冬的野鸭、天鹅和野鹤忒多，不时还有野兔和野猪。
　　十狗猫着背躬到茅滩的土坯墙壕里，用齐肩高的铳管对着十步之遥地方，那里前插的佯鹤和弋鸭或者食鹤一起游弋野食。十狗在暗处看准了，他乜眼瞄准，嘣声伴着一缕白烟，十狗对天发誓这枪没中再也不摸枪，准没侥幸的活口，他已经失手过几次了，最后几铳才发现的技巧。铳是路生叔的铳，手法也是他亲手教的，他可参加过桂林保卫战的民团，有两个鬼子归西是他老人家打的铳，他的神枪是日本鬼子逼出来的。
　　九儿破了奶嘴儿那会儿就下床了，十狗娘苦口婆心地告诫媳妇，女人这月子可不得马虎了，这个时候要是亏了，那女人腰里的子泡保不齐就夭损了，不再来了，你和十狗夜里整多大的劲也白搭，方家可不允许就此单脉单传的，就方卓桓一根独苗，可怜不嘛？
　　九儿说，她就是想活动活动，帮着十狗拾掇拾掇，再洗个热水澡，浑身难受。一听九儿她要洗澡，那十狗娘求爷爷告奶奶的，我的老祖宗啊，那可使不得。当着娘的面，九儿没让老人家难堪，十狗娘出远门的那阵儿，九儿给全东边村破了戒，她舀着热水浇去了一身的奶膻和慵倦。
　　小卓桓捱过了婴儿睡，食量也大增，自开眼儿就好奇的溜着一对乌黑晶亮的宝石，手舞足蹈的，小嘴儿嘟嘟的，口渍泛滥，开始定睛注视着眼前的母亲，和逗他乐呵的亲人。
　　小卓桓满月的日子里，这东边村一年一度的茅草节来了，那南边十狗放铳的地方，汪茫茫的一片湿原，就是夏天疯长起来的茅草原，收割茅草是每年二稻收割结束后紧挨着的集体生产活动，没有茅草，可不能生火煮饭，巧妇难为有米之炊了。
　　空中扬起秋风，拂在广袤的南原上，一眼没边的茅草原，似稻浪此起彼伏。东边村的男男女女，稀稀拉拉地来，手执镰刀，扁担一头口袋里装着要饮的水和磨刀石，在几处坝基上像归巢的蚂蚁有序的队列，过了坝基便又四处分散了。
　　九儿怀抱着满月的儿子，脚穿旧布鞋沿着蜿蜒细道，跟着十狗娘来到二组的地儿，她担心十狗娘忙乱不赢，她来客好歹有个助力，让茅草节的苦日子窄短些，入冬近在咫尺，说不定哪天刮起寒风便是冬天了。
　　今年的茅草最旺，不担心没生火的了，没涨过太大的水，分到最滩边的片也不比往年差，十狗娘批着蓝色头巾跟媳妇说。九儿把熟睡的婴儿在荫阳处妥放，小卓桓穿着两层衣裳，裹着一个小毯，秋冬交际的暖阳柔和地洒在南原上，近处的滩里风拂芦苇荡，芦苇滩过去便是南延的清水河，那里是十狗捕鱼常去的地儿。
　　娘，我割茅草吧！九儿问小池磨刀的娘，娘告诉她扎了茅节的那边是别家的，九儿看着明显的踩勘足迹麻直直地通到河堤上。你麻利，先割着吧。娘量过，头尾两百步有余，宽不到二十步，要忙乎些天。注意点小卓桓，醒了喂奶！
　　九儿应了娘，便弯着腰，双手挥着的镰刀嚯嚯发亮的，贴着地面唰唰地扫割。在九儿手里倒地的茅草整齐划一的，和她在田里插秧、割稻一样规矩，她的麻利像蚕食桑叶，很快便啃掉一大方块，十狗娘说，她自己最旺年的时候也抵不过九儿半个人手，说着幸福的咧着牙。
　　九儿，你安抚安抚卓桓，醒在那不怎么安分。十狗头顶草帽，上面书写朱色的桂林两字儿，肩着牛麸木扁来到媳妇跟前接应九儿。
　　听男人说乖儿子不乖了的话，她忙着当下刀柄赶来抚慰那颗小精灵，哟我的好宝贝，娘在这儿呢！哭啼的小儿一会儿便不闹声了，九儿屁股落在草滩上，便给小卓桓喂起奶来。望不到边的南原上，遍布着埋头割茅的、憋劲担茅的、磨刀的、歇脚拉话的，忙完这阵儿就进入老历十一月份了。
　　九儿想着岭上春种的六分木薯不知道收成会怎么样？可以拿它掺着红薯芋头喂猪，两口猪正是长膘的时候，争取过年时候多卖些钱，让这个年不那么瘪尬，十狗前些日子才砍的杆。
　　卓桓吃饱了，可要乖噢！听到没九儿逗了一会儿儿子，他饱了奶便不哭闹了，乖巧舒展着笑靥。九儿怀抚着宝宝的肚皮，手合着柔拍，她把歌颂英雄的曲哼给小卓桓，湘江之岸，英木苍苍，身在异域，魂归故乡，开心了两刻钟，宝宝便又睡着了。
　　晌午时候，九儿怀着宝宝先回屋里去了，小卓桓在被子里安卧，她在厨房里准备了午饭，打理完一堆家禽和猪圈，便又呼噜呼噜地手执木柄，磨开了泡开的粳米，乳白色的，在烧菜的锅底结晶了一碗给宝宝的米糕。
　　挑茅的事儿归了十狗和两弟一妹，六捆一担或者四捆一担的往屋后的枞林里搁，再成垛地夹在两蔸枞树间，半个房子的高度
　　年关迫近的时候，在腊月小年二十四的那天，两头肥猪出栏了，路生叔帮忙宰的，分两个圩动的刀。桂北的冬天湿冷刺骨，那些天还下起了少见的米粒大雪，桂林西乡的大地和山黛，都披上了皑皑雪白的大袄子。东边村的十狗家，天井的雪里泛着杀猪的血滩。
　　那天，九儿把一家子拢在她的屋檐，闹闹热热地过了个小年。恐怕这是二十多年没有的场面了，十狗娘夸九儿会盘算。那天，十狗娘吩咐九儿别忘了叫上西屯的爹娘，给两老准备了几块入眼的后腿肉和五花肉。那天炖了个猪头骨加四蹄子，规整了三个八仙桌，方家和鲁家一大家子，饱餐了久违的一顿猪肉，十狗娘最喜骨头汤的甜，也最喜吮食骨头了。
　　1982年的春节，冷冷的却很热闹，方家上年添新丁，还是东边村第一个养猪户
　　桂林土著，漓江赤子。原创小说，桂北风情，谢谢网游友的关注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