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毛毛雨

　　二癞巴下午要回家，三胖子特地请了半天假，洗了个澡，打扮了一下，三胖子在玩具厂干机工，这两天玩具厂赶货，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觉，弄得蓬头拉西，活象个大烟鬼。三胖子叫李桂香，其实并不胖，生得高挑白净，面容娇好，只因小时候长得胖，排行老三，所以被人们戏称为三胖子，就这样一直从做伢子到大姑娘叫到现在。二癞巴叫王福才，其实并不癞，一米七五的个头，生得壮实匀称，要不是每天在工地干活，皮肤黑而粗糙，虽然三十好几，放在城里，也应是一个帅小伙，只因小时候玩皮，头上跌出一块疤，老是不长毛，又因排行老二，所以一直被人们叫做二癞巴。他们的孩子王佳佳在县城中学读高三。
　　二癞巴在上海一大工地当钢筋工，手艺好，忙得中秋节都没回来，国庆节前，稻子要收割了，才请假回家。
　　天擦黑时，二癞巴扛着大包小包到家，三胖子正围着围裙在锅上炸藉夹子，看到三胖子那嫩藉一般的胳膊，细白的脖子，二癞巴上前一把抱住就往颈脖上亲了起来，三胖子娇笑着把一块炸得半熟的藉夹子塞到二癞巴嘴里，趁势抱着二癞巴在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笑道：看你急得这怂样，晚上有你快活的，快去看看妈妈。
　　二癞巴来到妈妈睡的厢房里，父亲前年去逝，妈妈去年得过中风，虽然恢复了些，但走路仍不方便，所以，正常不出来，饭菜都要送到房里。妈妈正歪在床上闭目养神，见二癞巴进来连忙坐了起来说道：乖瓜，你回来啦，三胖子想死你了。
　　二癞巴笑着说：妈，看你说的，你就不想儿子？妈妈也笑道：想呢，天天想我癞子，癞子又不问我，全靠三胖子给我送饭、送茶，还给我洗澡，癞子，你真是上辈子修的，娶这么好的老婆。
　　二癞巴一边把妈妈喜欢吃的火腿肠、娃哈哈果奶放到床头，一边笑着说：妈，别夸了，还不是你儿子调教有方。
　　妈看着二癞巴放在床头的东西道：癞子，你又乱花钱了，叫你别买东西，一天三餐三胖子服侍的好好的。二癞巴笑着说：妈妈，癞子这么多天回来一趟，总让我尽点孝心吧。妈笑道：好来，我家癞子好呢，行了，快到三胖子那里去，听说你要回来，可怜几天前就准备菜喽。
　　二癞巴来到厨房，桌上已经摆好七八样菜，还放着一瓶稻花香酒，三胖子正在往一个碗里夹菜，准备给妈妈送去。
　　回来后，夫妻俩相对坐下，三胖子给二癞巴倒了满满一茶杯洒，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二癞巴一边喝着，一边仔细看三胖子，还是端午节栽秧时在家的，一晃三个多月，秧都已经长成稻子了，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还是这样白嫩、水灵。看着，看着，有一种想法莫名地涌上心头，放下酒杯，二癞巴意味悠长地问道：胖子，想我吗。
　　三胖子乜视着二癞巴说道：你说呢？
　　二癞巴笑道：想肯定是想，但到了特别那个的时候昨办呢？
　　三胖子故作不解道：特别那个是啥意思？
　　二癞巴笑着说：别装傻，就是，唉，凡正是想男女那个事。
　　三胖子猛地夹一块肉塞到二癞巴嘴里说：亏你想得出，天天忙做玩具，那有时间想这些？
　　闲下来呢？
　　我们姐妹几个就打麻将，一百块钱圆子，五十块钱光头费。
　　你还没有完全回答，夜里要是特别想呢？
　　那我有个相好的啊。
　　谁？二癞巴差点把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姓黄。三胖子淡定地说。
　　叫黄什么，他妈的，快告诉老子，老子现在就去找他。二癞巴从凳子跳了起来。
　　三胖子捂着嘴，差点没把一口菜吐出来，大笑道：它叫黄瓜，还是小黄瓜，你连黄瓜的醋也吃？
　　二癞巴一屁股坐下来，哭笑不得地用筷子指着三胖子说道：好你个没出息的娘们，看我马上怎么收拾你。
　　三胖子一本正经地说；别胡思乱想了，你老婆不是水性扬花的人，我倒是不放心你，听说大城市很开放，小姐多，老实说你找过没有？
　　唉，天天忙成那怂样，睡下来象死猪，那有精神干那事。二癞巴坦然地说。
　　那要是闲下来哪？
　　我们哥几个喝酒，直喝到烂醉如泥，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行，你就真的一次没想？
　　说实话，有时也想，但我有办法啊。
　　啥办法？三胖子急切地问。
　　二癞巴没说话，只是放下筷子，伸出两只手。
　　什么，你是不是找过十个小姐？三胖子有点毛了。
　　二癞巴笑道：是靠两只手解决，你总不会吃我的手醋吧。
　　三胖子用筷子狠狠打了二癞巴手一下：你个活杰出，不说这些了，无聊死了。
　　停了停，三胖子不太高兴地说道：今年稻子坏了不少，割上来的全是黑的，你不在家，又少打了两遍药水，收成也不好。
　　二癞巴：没啥，我多加几个班，损失就补回来了。
　　损失就损失了，你不要老加班，天天在工地爬高上低，我真的不放心。
　　没啥，我小心着哪，佳佳给你打电话啦，我上午和他联系了，他明个晚上回来。
　　我知道，没事别老给他打电话，今年高三，他压力也大。
　　没打多少，想他了打个电话问一下，听到声音就放心了。
　　吃完晚饭，二癞巴先洗好进了房间，三胖子在忙着收碗筷。
　　待三胖子洗完进房，二癞巴双手捧上一包装精美的纸袋说道：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礼物。三胖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大声说道：亏你想得出，怎么买这个东西。原来，这礼物是一套制作精美的纹胸和三角裤。二癞巴凑到跟前憨笑着说：这可是名牌，叫什么古今的，看画报上那模特穿着真好看，我又不敢去买，还是请烧饭的大婶去买的呢。
　　三胖子用手指在二癞巴脸上戳了一下瞪眼说道：我就知道你在外面学环了，不干正经事，研究女人的东西。
　　二癞巴打躬作揖地说：天地良心，我的心里可只有你。
　　三胖子把纹胸和内裤放到床上，仔细研究起来，过了会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说：你说，这城里人就是闲得没事干，这穿在里面的东西还弄得这么漂亮，真是浪费。
　　不是的，你没看到电视上许多女的都穿这个上街吗。二癞巴假充内行。
　　放屁，我要穿这个上街，人家都会说你老婆神经病，咦，这里面还有泡沫来，怪道我看城里女的比我们乡下的又大又鼓，原来都垫了这东西。
　　老土，你以为是你三块钱买的那玩艺啊。二癞巴趁机打趣。
　　这东西一定很贵吧？三胖子一边用手轻轻摸着，一边说。
　　不贵，一百二一套。二癞巴自知说漏嘴，吓得直伸舌头。
　　什么，一百二，好你个二百五癞怂，钱多了烧腰啦？我叫你说不贵。三胖子话出手到，狠狠给二癞巴一抹头，二癞巴早有准备，一缩头溜到一边。
　　三胖子把纹胸扔床上，站在那故作生气。过了会，二癞巴鹤到跟前，厚着脸皮说道：胖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求你一件事。
　　有屁快放。
　　能穿给我欣赏一下吗？
　　你个癞怂就知道得寸进尺，出去。
　　得来，娘子，为夫就在外恭候啦。二癞巴唱诺着开门出去。
　　过了会，就听三胖子在里面说：还在外面呆等，不进来啦。
　　二癞巴推门进去，定神一看，呆了，三胖子虽然三十好几的人了，穿上三点式，那丰满的身材，那白嫩的皮肤，加上那娇羞的面容，还真有模特的味道，二癞巴呆巴巴看着，口水要流下来都不知道。看着二癞巴发呆样，三胖子抱着胸部笑道：看你这傻样，没看过光身子女人呢。老婆，你真是太美了，快，放开手，转过来，对，再转过去。不来了，不来了，人家给勒的透不过气了，快帮我解开。
　　二癞巴得令，一步上前，一手搂着三胖子，一手帮她松开后面搭扣，嘴伸三胖子耳边道：裤头也勒人吧？三胖子闭着眼睛轻轻说反问：你说呢？二癞巴一把抱起三胖子：嗷，我要和三胖子困觉罗。
　　第二天早上，二癞巴起床，三胖子早已煮好早饭，还特地为他炒了一大碗鸡蛋炒饭。三胖子喂了猪，给妈妈送了早饭，喝了两碗粥，就到玩具厂上班去了。
　　二癞巴吃完早饭，先赶到田里找收割机，昨天三胖子已把收割机联系好，但这几天家家都要割稻，收割机很走时，大意就被人家喊去了。
　　安排好收割机下田，二癞巴回家把手扶拖拉机清理下放上几十条蛇皮袋，赶到田里拖稻子。忙到中午回家，三胖子已经回来过，锅里热着早上的剩粥，二癞巴胡乱喝了几碗，又赶到田里拖稻子。
　　二癞巴家一共八亩田，全部栽了水稻，一直忙到太阳下山，稻子全部割完了，门口堆了大几十个袋子。二癞巴运完最后一趟回家，看见三胖子坐在门口愁眉苦脸地发呆。
　　乍啦，有什么不高兴的。二癞巴一边忙擦汗一边关切地问。
　　唉，你看这稻子，全是黑的，还有霉果子，能买几个钱一斤。
　　也是，今天估算了一下，八亩田往年要收靠一万斤，今年只有七千多斤，还是黑稻，难卖，价格也上不去，下午我去和赵麻子谈了，他答应收，照个太阳，夹潮收一块二一斤，已经不错了，但要打条子，春节前给钱。
　　你答应了。
　　卖吧，这黑稻放家里，你看了难受，我心里也不安，留一千斤口粮，剩下六千多斤全卖，大概七千块钱，今天收割机秒花掉一千块钱，还是客气的，春上栽秧又花掉一千块钱，扣掉种子、化肥、农药、人工，今年种田不赔就是好事了，家家一样，别发呆了，佳佳马上要回来了，快弄几个菜。
　　天擦黑时，佳佳背着书包回来了。
　　菜摆好，二癞巴倒上酒等佳佳吃饭，佳佳给奶奶送饭去了。
　　这孩子，送个饭这么长时间。二癞巴有些着急。
　　你先喝着，别等他，他小时候是奶奶带大的，奶孙俩感情好着呢，让他们多谈会。三胖子坐下说。
　　吃饭时，三胖子一直盯着佳佳看，发现孩子脸很清瘦，嘴唇上汗毛变深了，小时候娘儿俩特别亲热，佳佳话也特别多，娘儿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快乐。现在孩子大了，佳佳突然和她疏远起来，话也少了，三胖子常呆想，要是孩子老不长大，永远在她身边，那该多好啊，可想想又觉得好笑，孩子大子，总要离开父母，会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一想到这里，三胖子心里又失落又高兴。
　　第二天，三胖子依旧去玩具厂赶货，二癞巴和佳佳在门口稻场上晒稻子。父子俩摊稻翻稻，很少说话，一闲下来，二癞巴就悄悄地鹤到佳佳跟前，不是胳气他一下，就是冲着屁股扭一下，弄得佳佳跑得远远地望着他傻笑。
　　晚上三胖子下班回家，二癞巴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买稻的七千多块钱条子，好好保管着。
　　唉，半年辛苦，就换张纸条。三胖子一边接纸条一边说道。
　　嗳，家里现在有多少存款啦。二癞巴笑着问。
　　查账啊，就不告诉你，怕我二姑娘倒贴啊。
　　不是不是，我是想佳佳明年上大学，钱够不够。
　　上大学钱倒是没问题，就是将来佳佳在外面上班，要买房子，现在城里房子贵阿，要准备不少钱。
　　那我们就屁股掬上天去苦吧。
　　二号早上，佳佳要提前到校去上课，二癞巴坚持送他到县城中学，那里紧靠秦栏路，到扬州的车子很多，从扬州赶火车去上海。
　　父子俩吃完早饭出门时，天下着毛毛雨，二癞巴背着两床被，一床是他带去的，一床是佳佳的，佳佳背着书包，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伞帮父亲打着，三胖子送他们到门外，默默地看着父子俩背影，两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男人，又要离她远去，又让她天天牵挂起来。此刻，她觉得眼睛朦胧起来，发现佳佳又回来了，旁边还有个漂亮水灵的城里姑娘。等她回过神来，父子俩的背影已经经消失，面颊上痒痒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仰起头，任由毛毛雨轻抚着她那俊秀的面庞，这是幸福的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