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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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家看爷爷的时候，他已经瘦得像个骷髅，嘴巴、眼睛、甚至耳朵都早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全身上下，就只剩下皮包骨头，蜡黄蜡黄的，混浊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大声喊了一下爷，似乎他根本没有听见，用力摇一摇他的手，手指却猛得动一下，像是在用力挣脱我，也许还是像上次一样，让我早点回学校去。匆匆地再看上那一眼，那双混浊的眼睛，那张薄薄的没有血丝的嘴唇，不忍离去。
　　其实我也是上次月考前刚回来看过爷爷，那时候爷爷还能说话，但是已经不能走动了，按照老家的风俗，爷爷的生命到了躺在堂屋中间床上的阶段，看我回来刚进屋，就责怪我这个时候回来干啥，别影响复习，可不能耽误考学声音微弱却很坚定，不停地从上到下打量我一番，又让我赶紧做下，告诉我口渴了，就喝点水。还是老规矩，先给爷爷洗个澡，因为从爷爷生病以后，都是我给他洗澡，给爷爷擦洗身体的时候，爷爷很安心，对我的信任与依赖就像个没满周岁的孩子，任我怎么摆布都会尽力的配合我，没有一点害羞，那种坦然和享受是在他生病前从没有过的。爷爷一生爱干净，也非常的独立，奶奶去世地早，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愣是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养活了五个孩子，自己能做的事从来不求别人，活了七十多岁，也从来不愿意给谁带来麻烦，唯独生病后，特别地依赖我，对我从来都不避讳。擦洗身体的时候，他告诉我，想吃豆腐乳了，能不能给他买一瓶，其实那时候的爷爷已经不能进食了，被食道癌折磨的也仅仅靠输液来维持生命，没过两天，都会催着家人给他请先生，请到家里来给他输液，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去了，他在等，等他的孙子参加高考，想接到孙子高考的捷报。爷爷吃豆腐乳的时候非常认真，也很小心，怕错过了每一点的香味，费力地吃了半天，也仅仅舔去一块腐乳的表皮，满足地闭上眼睛，慢慢地咂摸着味，也许这是他一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看着爷爷输完瓶子里的最后一滴葡萄糖，爷爷也在盯着看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像干柴一样的手，再摆一摆，让我顿时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不敢再看爷爷，因为是我告诉过的他食道癌现在可以治疗了，要等我考试结束回来，到时候我就像陪您去赶集，去洗澡一样，陪您去各大医院，一定可以治好的，我还想天天这么给您洗澡，给您搓背。那是我对他的承诺。爷爷轻轻地拉了一下我，说让我赶紧回去，他相信我能考好，更希望能等到我，等到自己病好我，再让我陪他去赶集。
　　等高考结束回来时，爷爷住过的房间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他曾经穿过的衣服，没有他的鞋子，就连他睡过床上的草席都无影无踪，像是家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像是家里从来就没有这么个人，只有爷爷生前养的两头考黄牛还在院子了牤牤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