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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女第九章欲刀贪剑逃洪荒

7月19日 不回头投稿
  第九章欲刀贪剑逃洪荒
  62hr覃芩实在太疲倦了,呼噜着正睡得香,长途客车内响起喇叭声,旅客们请注意,省城就要到了,车子准备下高速,请大家整理行李,汽车进站后,有序的下车。覃芩揉了下眼睛,这么快啊,就到终点站了?看了下手机时钟,都快中午了呢。
  汽车进站。
  覃芩没心思浏览汽车站的变化,匆匆赶到电子屏前,看看有没有到家乡的班车。覃芩很高兴,有呀,下午12点20分发车。找着售票窗口,排队的人员也不多,一会儿就轮到覃芩,买了车票。
  还早,来得及吃顿中餐。覃芩走出车站,车站人多,唯恐遇着熟面孔,惹麻烦误事,环顾周围,找到一家客人较少的小吃铺,要了一碗麻辣牛杂面。八年了,总算吃到家乡风味,虽然只是一碗面,慢慢地嚼,细细地品,心里还是暖洋洋的。覃叔,李师傅,你们还在省城吗?要不是有那个魔鬼,我早就该来看你们了,对不起,这次我也不能来了,家有急事,只能在心里祝福你们平平安安。
  吃完面,离发车还有半个多小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谁都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事,覃芩买了张报纸,遮着面看报候车。幸喜没什么意外,顺利地上了车,汽车向家乡的县城疾驶而去。
  两个多小时后,覃芩回到县城。还是老样子,下午,没有回家的班车。覃芩多想去看看朝思暮想的赵老师,只是,现在不行,父亲的事急。不知道赵老师现在怎样了呢?
  覃芩向学校的方向凝视了一会,毅然走出车站,去银行取了些现金,买了一些给父母乡亲的果品食物礼品,要了一辆出租车,今天必须赶回家。
  太阳落山的时候,覃芩回到了大山深处的寨子。寨外路口,似乎是守岗的大哥拦住覃芩,他的眼睛,跟狩猎驱野猪时的岗哨的眼睛一样警惕。
  他说:覃芩,你回来了?
  覃芩说:大哥哥,寨里发生啥事了?
  别问了,你快回家去。
  覃芩急匆匆往家里走去。
  妈妈就站在面前,覃芩简直认不得了,修长美丽的妈妈,变得如此苍老,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尽是风霜雨雪刻下的皱纹,眼光滞滞地望着覃芩:女儿真的回来了?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覃芩眼泪涌出,随着一声妈,扑的跪在地上,妈妈
  不许哭!快去看看你爸。妈妈的声音铿锵,充满力度,眼睛也放出光来,拉起覃芩,走向卧室,覃芩紧随着。
  昏暗的灯光下,爸爸听到了脚步声,正努力地想转过身来。覃芩赶紧跑到床前,叫声爸爸,伏在爸爸身旁哽咽,好端端的爸爸,怎么会这样呢,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爸爸的手动了一下,覃芩抓过爸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女儿回来了,爸爸,你一定能杠过去的,女儿要送你上医院!
  覃芩拿出手机,她留有出租车司机的手机号码,请他立即回头,送我爸去县城医院。可是,这里没有手机信号。
  覃芩问妈,哪里有电话可打?
  妈妈说,除了矿办公室,没电话。
  覃芩说,矿办在哪里?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妈妈抱住覃芩,去不得!不能去!爸爸也瞪大了眼睛,挺吓人的,阻止覃芩去矿办打电话。
  覃芩哭着,为什么呀,爸爸,妈妈?
  妈妈也眼睛湿润了,把覃芩按在床沿坐下,你爸爸非要你回来,就是要让你知道为什么,让寨中的父老明白真相。你坐下,放下行李,陪着爸,我去准备晚饭,饭后,我们详细地说给你听。
  爸爸一直没有说话,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63hr小凤凰回寨了!
  寨里的叔伯姑嫂,爷爷奶奶,姐妹兄弟,陆陆续续上门,一是探望覃爷,再者看看覃芩,闷在心中多年的奇事怪事,覃爷俩只字不露,只有覃芩才能解开迷团,山里人论长短曲直,自有一杆心秤。
  覃旺富的父亲,现是山寨的寨主任。寨主任的岳父,就是医治调理好覃芩外婆的草医郎中,在邻近村寨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岳父没有儿子,婿顶子职,继承了岳父的事业,也能用草药医治山里人的一些病痛,因此,理所当然地被选为寨主任。
  寨主任第一个到覃芩家,妈妈陪他进房间看覃爷,这时覃芩正为爸喂粥油,叫声大伯,按山里规矩行礼请安。覃爷也要支撑身体起来,被主任按住,妈妈掇过一条椅子,让主任坐了。
  寨主任看着覃爷的脸,怔怔的,轻轻地叹了口气:已经是第三天了,兄弟,你为啥拒绝我看看身体?这些年来,矿上有事,你少与我们商讨,事无大小,都一人忍受,让我们摸不透你想什么。我们可没少观察你呀,兄弟,你心中究竟藏着什么,不能跟大家说?覃芩已到家了,当着儿女的面,我要看看你的伤情,你不得拒绝,我好救治。
  妈妈看了下覃爷的眼睛,他眨了两下,头似乎动了一下,嘴唇嗫嗫地动,只是发不出声来。
  妈妈知道他答应了,便俯身在主任耳边,轻声说,大伯,他怕你看了后,会与矿上论长短,引起寨子与矿上的矛盾纠纷,祸及村民。他也是为了寨子的安宁。
  无论如何,我都要看看。
  寨主任站起身来,覃芩让到一边,他揭开被褥,轻轻地解开覃爷内衣,覃爷的胸廓内陷,显然肋骨断了几根,大腿不能动弹,右股骨也断了,浑身伤痕,血迹斑斑,虽经妈妈洗理过,还是一眼看得出来。
  覃芩扑的跪倒在床前,啪啪地搧着巴掌,眼泪像大雨天檐下流水般倾泻:爸,女儿罪过,让你受苦!又叩头在地,咚咚作响。妈妈不忍,拉她起来。
  覃爷被打得内外皆伤,惨不忍睹。
  他呕了许多血。妈妈也哽咽着。
  这群畜牲,下这等狠手。兄弟,你要坚持住!救命仙草,我家里没有现存,只有仙霞岭峡谷百里峭壁上有长,年轻时我跟岳父去采过一次,今晚我就去仙霞岭采药,你一定要坚持住!弟妹,有你照料兄弟我放心,最迟明天中午,我一定赶回来,让兄弟吃到救命仙草!覃芩,你在家帮你妈照顾你爸,不离开家不会有事,我会安排好的。
  覃芩与妈妈来不及拜谢,寨主任急匆匆地去了,星夜翻山越岭,跑五六十里山路,往仙霞岭大峡谷,攀崖采药。覃爷情形不妙,奄奄一息,挽救兄弟性命,寨主任比谁都急。
  覃芩正想问妈妈,邻里大叔大妈一大批进屋来,这些看着覃芩长大,覃芩自幼跟他们学歌学舞的乡亲,八年未见,覃芩倍感亲切,携手进堂屋坐下拜安,妈妈也从房内出来相陪。
  大家都关切覃爷伤情,妈妈只是叹气,他呀,命苦。
  大奶妈安慰,覃爷妹子一家,从祖到今,都是寨上公认的好人,福德厚着呢,佛菩萨眼睛长开,恶鬼再凶,难道能诳得过佛菩萨么!覃爷福报大着呢,一定能杠过去的。我们在家里,都在为覃爷烧香祈祷,佛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妹妹宽心,紧要关头沉住气,可别急坏自家身体。
  大姐说的是。他命中有这劫难,苦着他了。
  这时,大奶妈的丈夫覃伯跟覃芩说,覃芩呀,我们都看着你长大,你是个多好的孩子!你知道家里承担不起两个孩子一起读书的费用,宁可放弃读书去挣钱,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弟,帮爸爸妈妈一起培植弟弟读大学,贤德呀。我们区只他一个重点大学生,这可是全寨人的荣耀,也是祖上积德的福报啊!覃芩,大伯有几个问题要问清楚,你可得实话实说,你不说出来,乡邻都不知内情,话说不到点上,想帮都插不上手。
  大伯,覃芩决不说一句虚情假话,佛菩萨作证。
  佛菩萨作证,是山寨人最诚恳最郑重其事的保证,覃伯说:好孩子!大伯问你,你从学校出来后,是不是跟我弟一起去的?
  覃芩说,是的。覃叔在城里装修队做木工,我在学校读书时,爸妈有时请覃叔带点东西给我,我们就有了联系。
  大伯又问:装修队在城里做活?
  以前是。我进去后第三天,就去了省城。王老板在省城包了个工程,装修队所有人都去了。
  覃伯点头,孩子说的与阿弟说的一样,她说的是真话。
  你在装修队里做什么工作?
  装修队有三个组,木工组,泥工组,漆工组。我在漆工组里学漆工,师傅姓李,叫李百顺。
  你在装修队待了多长时间?
  覃芩说,前后大约三个月左右,我就离开了装修队。
  覃伯默默地点了下头,继续问:你为什么要离开装修队?
  覃伯非常严肃地注视着覃芩。
  覃芩沉默了,内心百结俱现,这是几年来痛苦奔波的源头,那个恶魔陈老板,要拿我去寻欢作乐,在师傅与覃叔帮助下,我被逼无奈仓促逃离装修队,漂泊在江湖上,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覃芩看了看妈妈,妈妈站起来,对大家说,大伯,大叔,婶们,姐妹兄弟,这事我说。那年过年前,覃叔回来,把覃芩的棉被,日用衣物全带回来了,我们都震惊,不知覃芩出了什么事。覃叔把他所知的,全告诉了我们。
  依覃叔所说,妈妈把覃芩出逃前的情况和出逃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后来,那个刘总,还到我们家来闹事过,这事大家都清楚,说明覃叔说的事不会是假。为了覃芩的安全,我们与覃叔说好了,在任何情况下,不透露覃芩的消息行踪,防止陈老板闻风逐影,捉拿覃芩,再度惹出是非祸端,所以现在大家都不知内情。如果大家还有不清楚的,可以直接问覃芩,覃芩只管实话实说,叔伯乡亲都达理通情。
  堂屋内很静,听得见大家的呼吸声;大门外,月光轻洒在原野上,山风寂寂,大山也显得幽静。
  原来是这样。大山里的孩子,在省城受恶鬼欺侮,我们帮不上,亏煞孩子了!幸好有覃叔和好师傅相助,逃过一劫,家里人不说,我们哪里知道呢,大家的心情都不平静。
  唉!难怪好兄弟覃爷,受什么样的欺凌都不吭声,守口如瓶为女儿的安全,难为覃爷了。大奶妈说。
  覃伯说:这样说来,覃芩,你没拿过工程款?矿上人说你领来三十万工程款,山里人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红了,拿了跑了,叫什么携款潜逃,是他们捏造的事?
  我发誓!这是恶鬼们枉加在我头上的,绝对没有这事!大家想想,一个刚进去的学徒工,不是管财务的,又不是老板的亲戚,这么大数的现款,有可能让我一个人去领吗?
  我是大伯大叔大妈大婶们调教下长大的,无论我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我是大山的孩子,骨子里装的全是大山的气血,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是我们大山人不容的,我牢记在心中,辱没大山人骨气的事,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做!这种事我决不会做,佛菩萨明鉴!
  覃伯大声说,说得有理!我知道侄女不是那种人。后来,我们也得到一些消息,上次我弟回来,说装修队已被陈老板吃掉,成为他的部门了。这矿也是陈老板开的。
  矿上冤枉你父亲,那肯定是另有目的。这些年来,你父亲采矿的工资,都被矿上扣了,声称抵还你携款潜逃的款项。我们都怀疑这事玄乎,覃芩从小就是寨子里最出色的姑娘,又读书明理,哪会做这种事!只是你父亲不说,我们无法澄清。你父亲受尽了冤屈,不知受过多少次逼迫,挨过多少次打,都忍受了,不声不吭的,现在我们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了,父爱比山高,我们更敬重他!我要让全寨人都知道真相。这次,这群畜牲作孽,故意找岔,打成这副样子,分明是杀父逼儿女归来,是个阴险凶残的大陷阱,大阴谋。
  覃伯站起来要走,他说,大家坐坐,我要到寨子走走,把覃爷的冤屈告诉矿上的弟兄们。我们抬覃爷回来时,覃爷有话托咐,我们是允诺了的,得商讨一下。如何为覃爷讨回公道,也需要商量。
  乡邻们辞去,又来了一批,络绎不绝,看看外出多年未回的覃芩,探望受伤害的覃爷,慰问一番,唠嗑一阵,有意无意,讲些几年来寨上发生了啥,有好多好多事,都与覃芩家有关,隐约让覃芩知道了不少。
  覃芩惊呆了,七八年来,自己像游魂一样东躲西窜,爸爸像奴隶一样酷力苦行,母亲像老牛一样操持劳作,家里家外,人人都过得凄惨。
  覃芩望着妈妈的白头发,眼井涌起泉水,心楚楚的酸,走,坐,都难消心里的难受,即使道一万个对不起,叩两万个响头,也难让妈妈的白发变黑,让爸爸的断骨愈合如初,我没有担负起为家分忧的责任,反而招来那么多祸祟,我对不起这个家。
  最后一批乡亲告辞后,妈妈关好门,上了闩,一家三口,聚在狭小的房内,看着气息微弱的覃爷,他微微睁开眼睛,眨了几下,嘴唇动了,想说些什么。覃芩把头靠近老爸,听覃爷说,你带你妈离开大山,回江南她老家去,别再回来,一定要做到!这样,爸去了也安心。
  原来爸叫女儿回来,是要我带妈妈出虎口!
  父母亲一辈子的恩情爱情,生生死死在心中,爸爸呀,你尽一生的爱护,回报妈妈的奉献,女儿已深深地烙在心中了。覃芩的热泪,一滴一滴落在爸的脸上,坚决地点头说,爸,女儿一定照您吩咐去做!
  覃爷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甚至有点淡淡的笑意,头无力地耷拉到一边,安祥地闭上了眼睛,急得覃芩大声叫爸。
  覃爷微睁眼睛,发出轻微的声音,你去睡吧,爸累了。
  妈拉覃芩走出房间,泣声说,你爸多根肋骨被打断,剌伤了内脏,出血没能止住,已呕过几次血,能坚持到今天,就是要跟你说这几句话,我听他说过几次了。他只为我们考虑,自己的生死不顾了。他把心愿说了,心一宽,就更危险,今晚一步都不能离开。你一路颠簸困顿,累了,去打个瞌睡,有事妈叫你。
  覃芩落着眼泪直摇头,我不累,我要陪着爸妈。
  妈拗不过覃芩,两人重新回到房内,看了下覃爷,好像安静地睡着了,便倚床前的小桌子坐下,听妈妈轻轻地讲几年来发生的事件。
  64hr那一年,大山人正忙着秋收,山外来了一伙人,乡里有人陪着,据说要修条简易公路,勘察路基来了。
  修桥补路大善事哪,哪方的菩萨为山里人赐福来了?寨子里一时轰动,寨外路上,站满人看热闹。
  寨主任也热情,这样的大工程,寨里负担不起哦,乡干部说,寨子只须出工出土地,无须出钱。
  田地是山里人的命根子,动田造路可有点犯难,老百姓要活命哪。寨主任不答应,当家的都知道柴米难。
  乡干部说,公路建成后,这里要开矿,矿工都招寨里人,对寨里人的生活大有好处,是件大好事。
  寨主任记得,前年,的确来过一支勘探队,不知是省里的还是国家的勘探队,好几个月哪,走遍大山的每一个山头,据说发现了什么矿,也不知在什么位置,现在真的要开采了?这样的大事马虎不得,寨子里的干部经过商议,决定全寨子开个大会,让全寨子村民来作决定。乡的主要领导干部也被请来。
  乡干部动员时说,这矿是我们乡的重要资源,开发出来是宝,是财富,躺在地下是一摊土。乡政府决定开采,这是为了全乡的经济发展,也是为了全乡人民的民生福祉,改变我们大山乡的穷困在此一举。
  开矿必须修路,修路要占用一些土地,征用的土地,矿上发土地补偿款,弥补大家的损失。
  村民反对:路可以修在山上么,为啥修到山下的水田上去?我们村寨水田本来就不多,修了路毁了田,今后我们怎么生活?山上树再多,也不能当粮吃么!
  乡干部说,开山修路工程量太大,时间与投入都不允许。你们不要眼睛只看着鼻尖!公路早修好采矿早开工,矿工都在寨里招,每家至少一人,发工资,比种田收入大得多,有了钱,还怕买不到粮?生活只会比原来更好,不用担心。
  真是这样,谁能保证得了?
  我们可以跟村寨签合同。政府你们总相信吧?
  村民们没了话说,只是没了田,心里不乐意。
  经过乡干部反复说服动员,最后村干部决定,支持这项工程。在乡里,谈妥了土地补偿和修公路出工的报酬等具体问题,签了合同,秋收一结束,工程就动工。
  公路沿山脚而修,从简从便,弯弯曲曲,绕过几个山头,与县区公路连接。他们开来许多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挖土填路基,把村寨最好的田地,占用了一大半。不到三个月,毛路打成。他们放炮炸山,取石铺路,就地取材,大约半年时间,公路就修成了,到我们寨子前面不远,我们的苞谷地那边的大山嘴为止,卡车可以通行到那里。
  那边的山弯谷地,都被他们占了。他们挖开山皮,把山谷填成一个场子,旁边造了几幢房子,成了他们的仓库,他们的人也住在那里。原来矿区就在这一带,离寨子三来里吧。
  路修成了,田地遭破坏,补偿款没到,连出工的工钱都没拿到,寨子不安稳了,大伙一起闹到乡里。
  乡里也拿不出钱呀,修路的承包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难向群众交代,乡里只得跟省城里的总承包人联系,矿区早点开工,让大家领到工资,才能息事宁人。后来我们知道,原来省城里的总承包人就是那恶鬼陈老板,他也怕闹起来,矿开不成事大,采矿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开了工,寨子的青壮劳力,每户一个矿工,商定每月给一千多元工资,你爸也是那时进的矿。直到真的领到了工资,事情才平息下来。
  覃芩说,这样说来,这矿是乡与那恶鬼联手开的,不是国家开的?
  乡里开与国家开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矿产属国家所有,国家批准的开采,一定有执照,他们有吗?
  你爸说,从来没见到过有执照挂出。
  这是盗采国家资源。妈,姐调查过,他们开采的是稀土,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他们通过走私渠道,倒卖给外国人。这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
  哦?晓华这么说?村主任一次到我家,跟你爸谈起过,这矿不是大矿,国家不投资开采,所以乡政府自己来开采,用承包的形式。这也不对吗?
  没有得到国家批准就是私开盗开,何况是国家严控的战略物资,这是危害国家安全利益的行为。更不允许承包给私人,私开盗采,走私倒卖,逃税漏税,牟取暴利。这矿迟早会被查处。
  这,我们村寨要倒大霉遭大殃了!前年你弟寒假回来,也这样说过的,当时我不大相信,乡干部做的事呀,他们会不知道对错吗?
  谁知道他们私下做了什么?我们且看着。妈妈,你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你爸是装袋封口工,挖出的色彩光艳的土,装袋过磅,用封口机封口,然后搬进仓库里。你爸与矿上的人接触多,渐渐地都熟悉了,再加上你爸说话不多,只是埋头干活,从来不出差错,寨子的人都尊他覃爷,连兄嫂都这样叫,他们也就称呼他覃爷,很信任他。
  两个多月后,外面开来两辆大卡车和一辆小汽车,小汽车来了三个人,手臂上都剌着青虎,他们是来押货运货的。你爸他们一袋袋的背上卡车,装满两卡车,拉好帆布篷,正想休息一下,矿上有人叫他,覃爷,你过来一下,我们刘总有话问你。
  那时候,覃叔已经回来过了,你的行李都已带回,但还不知道这矿是陈老板开的。覃爷有点疑惑,这刘总从来没见过面,不相识,有什么事要问我呀?跟着走到办公室。
  矿上的人说,覃爷,刘总是我们矿的老总,有事问你,你就实话实说好了。覃爷点头称是。
  刘总说,你姓覃?
  覃爷说,是,我们寨子的人大多数姓覃,附近寨子也有姓覃的。
  刘总的眼睛一刻都不离覃爷,上下打量着,说,有个叫覃芩的女孩,是你们寨子的吗?
  覃爷内心一惊,他怎么知道覃芩?他与陈老板是同伙?
  覃爷不动声色地摇头说,我们寨子没有叫覃芩的女孩呀!她多大年纪啦?
  刘总的眼睛一直瞪着他,身后的两个大汉,更是虎视眈眈,好一会,刘总说,哦,你去吧。
  覃爷感到非常不安,矿上人多口杂,此事只瞒得过一时,他们迟早要知道的。当晚回来,我们商量,天大的事我们担着,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女儿的去处,免遭祸殃。我们让覃杭写信告诉你,别给家里写信,汇钱,就是防着,怕暴露你的行踪。
  果然,不到两星期,矿上就知道了实情,一个电话,刘总他们又来了,这次来了三辆小汽车,十来个人,当晚,他们居然到我们家里来,门前屋后站岗把守,只有那个叫刘总的一人进屋,还带来许多礼品。
  就在外面的堂屋,那个叫刘总的说道,覃爷,你不该瞒我呀,覃芩是你们的女儿。覃芩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多漂亮的姑娘,我们的陈大老板十分喜欢她!陈老总是全省最大的老板,兄弟在北京当大干部,他业大财势也大,陈大老板看中覃芩,那是她的福分,也是你们家的福分哪。我们这次来,就是奉陈大老板的命,前来提亲的,他一定要得到草芩,希望你们不要推却,应下这门亲事,陈老板决不会亏待你们。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一大叠钱,放在桌子上。这十万元钱,是陈老板让我交给覃爷的见面礼,务请你们收下。
  妈妈说,陈老板还没有娶亲啊?
  刘总一怔,好一会才说,覃妈妈在大山里,外面的情形你不知道,现在的大老板,哪一个没有几个情人哪?
  妈妈正色道,一个姑娘家,去当什么情人,我们山里人没有这种规矩。
  嘿嘿嘿嘿,这个么,覃妈妈不用担心,当了陈老板的情人,哪能再回到大山里来的道理?她在省城坐享清福,生儿育女,当太太,当太太!陈老板还说,也可以接两位到省城,一起享福去。
  这时覃爷说话了,陈老板既有家室,欲贪如洪荒,害人害己,他不怕犯法么?
  哎呀,覃爷你不知道呀,公安厅长跟陈老板称兄道弟,法院检察院的头们都是兄弟,见了他,哪一个警察不哈腰,退避三舍?省长都要敬他三分哩!在我们省,没有陈老板做不成的事,否则还叫什么陈大老板!
  哼哼。人在做,佛菩萨在看,你们迟早得受报应。
  刘总拉下脸来,你们可得想明白,覃芩可是犯下事的,在装修队里,她拿了三十万工程款逃走了,害得工程不能按时完工,工人发不到工资,是陈老板可怜那些做工的,就收购了装修队,成立了装修公司,款都是他垫付了的。只要你们答应了此事,陈老板既往不咎,款项的事一笔勾消,三十万哪,你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说免就免了。你们若不听,报应就在眼前。
  妈妈说,这是你们枉加给她的,是你们设计陷害,逼她就范的伎俩而已。我们心正不怕影斜!
  呵呵,装修队的工人都在,铁证如山。陈老板已下令缉捕覃芩,追赃抓人,不管十年八年,不管她跑到哪一个角落,一定要抓到她。抓到时,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你走吧,钱与物都拿走,倒败门风(方言:意思是败坏门第风气名声)的事,我们不会做,想想都感到耻辱,恶心。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覃爷说,哪怕是毒酒,我们也能吃下!
  那好,我们走着瞧。
  他们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家再没有一天安稳日子。
  65hr覃爷很难受,忍不住就哼几声,母女俩寸步不离,奈何实在伤得太重,又没有办法分担他的痛苦,只有眼泪相伴,眼睁睁看着他受罪。覃芩内心祈祷,佛菩萨保佑,寨主任能顺利地采来救命药,救我爸爸!又发狠誓,爸若有什么不测,我就是化成厉鬼,也要拿你陈大恶人偿命!
  夜已经很深了,覃芩睏得有点头昏,眼睛就要迷糊,突然,汽车马达声把她惊醒,她跑出房,到堂前大门后,透过闩孔向外张望,只见一辆中巴,后面两辆小车,急速向矿上驶去,车灯把夜空撕裂了,车灯照耀下,隐隐约约可见,中巴坐满了人。
  覃芩思忖,他们增派人员,趁着深夜,来抓我的。
  回到房里,妈妈问,看到了什么?
  开过去了两辆小车,一辆中巴。中巴坐满了人。
  他们深夜来抓人?
  覃芩咬牙切齿,他们来抓,我就死给他们看,化成厉鬼,去索陈恶人的命!
  妈妈喝道:覃芩不可这样!我们把门顶好,他们来,会惊动乡邻,危急关头,乡亲们不会袖手旁观!
  母女俩找了几根木棍,把大门顶死。母亲伏在窗口,紧盯着矿的方向。覃芩回到房内,爸爸也在躁动,显然听到了刚才母女俩的谈话。
  覃芩在父亲床前跪下叩头,父亲保重。女儿宁死不受辱
  爸爸猛然坐起身来讲话:不可!你马上带你妈,躲进大山,连夜逃走!不要管我话没有讲完,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射而出。
  同一个时候,妈妈也叫道,来了!有二三十支手电筒!
  也是这个时候,只听得屋后不远处,呯的一声,不知谁用猎枪放了一枪,刹那间,家家户户的窗口都亮出了灯光,紧接着,听到人们跑动声,都向覃爷家来,一忽儿,覃爷家屋前屋后,聚集了大批乡亲,大多是矿上的壮汉弟兄,覃伯带队站在大路口,等候手电队伍。
  覃芩哭着扶父亲躺下,妈妈也跑进屋来,替爸擦脸,爸用最后的力气说,你们快走一口气憋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母亲一边哭一边为爸擦洗,吩咐覃芩打开大门,请覃伯进屋商议后事。
  覃伯叹息,按这里的规矩行了礼,兄弟,你含冤受苦这么多年,终究没能熬过。弟妹侄女儿的事,我们会帮你了却心事。
  覃爷死不瞑目,覃伯说,兄弟,全寨子的人都护着弟妹侄女,你就安心地去吧。用手抹了下,覃爷的眼睛才合上。
  外面吵嚷起来,刘总的队伍到了。覃伯跨出大门,走到刘总面前,刘总用手电扫了扫覃伯,覃伯说,覃爷殁了,丧事为大。刘总,什么事,都待丧事结束再商量,你说呢?
  刘总看着这阵势,众多村民,个个怒目,自己觉得势孤;他们已有准备,突击不成,计划有不尽人意处,不宜强来,只得显示惊讶的神气,覃爷殁了?我们去行个礼吧。
  刘总挥了挥手,两个大汉随他前往。覃伯咳了一声,五七个兄弟,也随着进屋。
  房内已扫理完毕,刘总细细地验看,覃爷的确死了,鞠了一躬,然后说,覃妈妈覃小姐节哀。便退了出来,领着队伍回矿。
  呸,恶狗!覃芩唾了一口。
  犯不着,且别惹他,我们把自己的事做好。
  覃芩到自己房中,拿出一万元钱,交给母亲,料理丧事。母亲吩咐,现在这阵势,你得把银行卡证件手机随时带在身边,以防万一有事,慌乱中出错。覃芩照办,妈妈遇事不慌,真细心。
  刘总他们走了,覃伯吆喝乡邻,把覃爷抬到堂前,照规照矩,布置灵堂。大家一起动手。
  按照寨里的民俗习惯,覃妈向覃伯福了福,托付丧事操办权,并把一万元钱交给覃伯收了。
  覃伯请弟妹宽心节哀,一切都由我们来安排。请问要不要请侄子回来奔丧?
  覃妈妈眼泪婆娑,回转身来,向覃爷叩了个头,他爷,原谅我自作主张,目前情势,虎狼威迫,芩儿身临危境,我不想让杭儿再陷虎口。说着又叩了三个头。
  覃伯扶起覃妈,弟妹做得对,兄弟在天之灵,能理解弟妹苦心。
  天渐渐亮了,覃爷的灵堂已布置完毕,覃伯分派人工,开始操理丧事。
  66hr寨主任采得救命仙草,风风火火赶回家来,旺富接着,向父亲详细汇报,昨晚守夜,果见矿方深夜来捉覃芩,被覃伯率众驱离,覃芩平安无事。覃爷已故,覃伯已着手操办丧事。
  寨主任摇头自责,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得兄弟性命。
  时已近中午,寨主任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到覃爷家,祭奠兄弟。此时,邻近的亲属,纷纷到来奔丧,哀声一片,凄凄戚戚。
  祭奠毕,覃伯请寨主任上楼,叫覃芩母女一起到覃芩房中议事。
  覃伯说,据办货的人员回报,出入村寨的大小路口,矿上都派有人员监守,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防覃芩逃走。我觉得,这次他们故意把覃爷打成重伤致死,就是为引覃芩回来,乘机捉拿,凶残比过虎狼。我们抬覃爷回来时,覃爷自知必死,覃芩回来送丧,托付我们帮弟妹与侄女脱险,这事我们都应承了的,得好好想个法子。
  寨主任点头,这事我一直思忖着。丧事结束,他们就会明目张胆地抢覃芩,寨上的弟兄们肯定不会答应,谁能容忍他们欺到寨门口?双方一场恶斗不可避免,死伤不可预计。
  覃芩说,我随爸去,免得大家遭殃。
  覃妈听罢,哭得死去活来。
  寨主任安慰,弟妹的心我们都明白。我有办法了,与弟妹商量,你们母女一定得配合照此计划做,可保你们母女脱险。
  全寨的人没有一个会责怪弟妹无情,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以后的事,我们都会按这里的规矩做好,绝对不会亏负覃爷一丝一毫。
  覃伯也说,你们走后,家屋财物由我照看着,等太平无事了,你们回来,一定与现在一样,不差分毫。
  覃芩也不愿意走,说:两位大伯,我要烧掉这个矿!
  妈妈吃了一惊,两位长辈看着她,覃芩平静地说,我一定能够烧掉这个矿,这群恶棍就当现世报!
  寨主任说,你如何烧这矿?
  妈妈说过,矿上有两辆卡车,不拉货时就停在仓库前那空地上。夜深时,我潜到车前,拧掉输油管,油箱的油漏出,一点火,那火就势不可当,车很快燃烧爆炸,仓库马上成为火海。我预先备有瓶子积了油,倒在办公和宿舍楼的大门,烧着了,大火封门,这群恶鬼个个都得下地狱。
  妈妈脸色都变了,女儿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
  覃伯说:好侄女,大伯知道你要为父亲报仇,可是,他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吗?他们增派人手,现在不动手,是碍着覃爷丧中,丧事一过,正如主任说的,他们必动手,我们必不容他们胡来,不用说你不可能有这机会,村寨以后会怎样,都是无法预计的事。
  寨主任说,确是这样。弟妹与覃芩此时走了,弟妹觉得有失礼节,对不起覃爷,其实
  覃妈没容他说下去,就向两位大伯跪下:南琴感谢大伯们开导,我听从主任和大伯的安排。
  覃芩一看慌了,连忙跪在妈妈身边,表示也听从长辈的安排。
  寨主任扶起覃妈母女:好,我们依计行事。
  中餐以后,覃伯带着十多个矿上的兄弟,向矿办走去。
  没人上班,矿区比较安静。矿办楼门口,有两位大汉守着,拦住覃伯:你们不来上班,现在来干什么?
  覃伯说,一家有事,全寨相帮,是我们祖上定下的规矩,人人不得违反,现在全寨人帮覃家办丧事。我们要找刘总。
  刘总吩咐过,不见。
  一位兄弟说,呵,说声不见就没事了?躲得过吗?
  另一位更大声地说,你们尽做昧良心的事,心里有鬼,怕见人吧!
  大家七嘴八舌,吵成一团。守门的大汉吼道:你们想造反?
  别跟他们论了,我们进去!
  大家一轰,把两汉子挤到一边,直奔矿办。
  刘总正跟几个矿上的头商量什么,见众人一齐涌进来,立即站起身来,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矿上的头,据说是矿长的,认得都是矿工,马上和颜悦色地说,哦哦,你们来上班了?是覃伯呀,上班迟点没关系,没关系。
  刘总也马上松下脸,顺着说:嗯嗯,来上班好,上班就好,迟点没关系,没关系。
  覃伯心里转念,我们突然闯进说事,他们没料到,没有心理准备,有点慌,措手不及了吧。就是要给你们加点压力!
  覃伯不慌不忙,说,我们不上班。刘总哪,都说你们城里人有知识,讲信用,我们山里人缺文化,讲道义,今天我们奉寨主任的命,来矿上谈覃爷的事。谁都明白覃爷是怎么死的,我们且不论它,目前尸身搁在门板上,覃爷家连丧葬费都成问题,刘总你看怎么办?
  刘总原以为昨夜偷袭一定成功,哪知道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毁了他的如意算盘,哪里考虑过覃爷的死?更始料未及的,全寨人都护着覃家,事态的变化,全不在意料中,有点棘手,现在他们打着寨主任的旗号,代表全寨人,明目张胆地前来索要丧葬费,更是始料未及,想都没想过,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矿上的头,就是那个矿长,马上站起来圆场,覃伯,这样好不好?容我们商量一下,商量一下。
  刘总连连接口说,嗯嗯,我们得商量一下。
  覃伯说,那我们就坐在这里,你们商量。
  矿长做着笑脸,覃伯哎,这样好不好?你们先回去
  不行!这事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用不着摁着噎着,拖拖拉拉干么?覃爷冤死你们不是不知道,不成你们又搞阴谋?有位兄弟呛了过去。
  刘总内心很光火,脸又转阴了。
  这时,大门外聚集了一批昨夜来的打手,队伍向矿办开来,一忽儿就到了矿办,他们在办公桌旁列成人墙,把覃伯他们隔开。其中一位头儿模样的喝道,你们围攻刘总,不想活了?
  覃伯不去理他,扬声说:刘总,你拿主意吧。
  刘总有了底气,放大声音,你们回去,傍晚前给你答复。
  覃伯审时度势,也回答得干脆,好,等你答复。我们走!
  67hr覃伯走后,刘总满脸阴沉,对矿上的头们说,我们人手不够,让陈老总再派些保安过来,今晚一定得到,这里事不好办。
  矿上的头们,都是刘总的心腹,对刘总是唯命是听的,这时那个为头的矿长担心了,刘总,硬来恐怕有点难办
  这个么,我有数,问题是,我们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倒也是。看他们个个凶巴巴的,弄不好会出事。
  刘总打电话,详细汇报了情况,听得陈老总发话说,那小妞你们没抓到?寨上的人护着?嗯,那先别急着下手,要紧的是开采稀土不能停工,只要他们都上班了,就会有机会。给点丧葬费也行,安抚一下村寨的人;适当的时候,主动给矿工加点工资也行,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让他们恋着工资的实惠,就能分化他们,你们就会有机会下手。此事一定得办好,再不能让她溜了。
  刘总十分自信,这次她插翅难飞,所有出入村寨的路,我都派人监守着,附近的车站,也都有人值守,县车站我都派了人,她不长翅膀上不了天,飞不出我手掌。我们人手不够,老总再派二十个弟兄,以保万无一失。
  陈老板答应并关照说,你们要动脑子,做巧做好,不要只顾打打杀杀的,别把她弄死了。做好了我自然会慰劳你们。
  刘总满心喜欢,对矿上的头们说,老总已经答应了,丧葬费么,给一千怎么样?你给他们送过去,表示我们矿上很关心。
  一千?恐怕不够,他们不会领情,我有点虚。矿长说。
  那就加一点,二千。
  矿长带着两个跟班,向村寨走去。进了寨子,遇上寨人,不管男女,相识还是不相识,都主动打招呼,给覃家送丧葬费去。这样么,不会有人故意捉弄为难,自身就安全。没有人跟他搭腔,转身走开,他也不在意,向覃家走去。
  覃家屋前的场子,临时搭了棚子,摆满桌子,奔丧的亲属,坐在桌边歇脚,喝茶。灵堂内,女眷们坐着守灵。办事的勤值人员出出进进,各自忙碌。
  头儿三个,来到覃家,跨进灵堂,只见香烟缭绕,哀声不绝于耳。头儿四顾,有一个灵堂值勤的,认得是矿上的工人,便叫道:喂,白房先生在哪里?我代表矿上,送丧葬费来了。
  覃妈与覃芩杂在女眷中,背着他们不做声。勤值工不卖账,厉声喝道:你懂不懂规矩?进了灵堂,先给覃爷叩头!
  头儿青了脸,哪儿的规矩?我们只向祖宗叩头。
  值勤工吼道,覃爷就是你祖宗!
  两个跟班,眼珠鼓起,就要动手的样子。坐着喝茶的亲属闻声赶来,把灵堂都挤满。覃伯在楼上,也听到了,这时走下楼来。
  覃伯说,矿长,进了我们的灵堂,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说着抽了三根香,在烛上点着,交给头儿,叩吧,别惹怒了大家。
  那头儿经不住众人怒目,好汉不吃眼前亏么,只得接过香,乖乖地叩了三个头。一边叩头,心里恶咒恶骂着,你不得好死,我在你尸前受辱,你全家人都要死得精光光!
  那头儿把二千元钱交给覃伯,这是矿上出的丧葬费。
  覃伯说,这点钱,只够吊礼,丧葬费远不够。
  一个跟班斥覃伯:不知好歹!我们矿长够慈心了,你们赖上矿了?
  一个亲属喝道:你们打死了人,我们还没跟你们算账,你们反而到灵堂来撒泼,活得不耐烦了?
  众人纷纷责骂:这小子不懂规矩,愧煞你爹娘了,没爹娘教训的!给他几个耳括,清清脑子!
  呆不成你爹娘的灵堂你也这样闹?滚他妈的蛋!再不滚,揍!
  那头儿拉了拉跟班,挤出人群,投寨子外小路,就近就快回矿,以防不测事端发生,村寨的人都疯了,疯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68hr覃爷墓地,是寨主任与覃伯覃妈一起精心挑选的,在寨后两里左右,转过一个山嘴,有一湾塘盆地,地势较为宽阔隐蔽,背靠大山,森林茂盛,翻过此山,可去仙霞岭。寨子少砖,寝椁多用石砌,这里取石也方便,寨人又大多会石工,帮得上手。覃妈妈不用上心,一切都由寨主任与覃伯安排料理。
  刘总也暗中探清覃爷墓地,只有进去的路,背后几十里崇山峻岭,树茂林密,野猪獐麂的乐园,猫头鹰阴鹫栖居地,阴森森白日不见阳光,人迹罕至。吩咐手下,多出人手,严密监视覃家的一举一动,所有出寨办事的,有出有入,不许少了一个,都要查验清楚。
  已经打探明白,这里的规矩,出殡仪式隆重威严,祭祀后灵柩上路,沿途家家上香送行,寨子上的人都这么说,灵柩上方,祥云护持,是佛菩萨在照应,此时你若惹犯,触怒神灵,就会降灾遭祸,这家人会找你拼命。人人敬重死者,更敬重佛菩萨哦。覃芩小妞虽在送丧队伍中,但这时决不可动手,若送丧时拦路劫持,不用说送丧人,满村寨的人都会拼命护佑,我们惹不起。
  这里还有守七的习俗,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灵魂还在家里,家人每七天祭奠一次,七祭后,灵魂随佛菩萨进极乐世界。这四十九天内,子女守孝在家,接受佛菩萨考查,此事关系到死者教子女是否有道,关系到灵魂能否升天,升不了天就得下地狱受苦,因此子女绝不会离开。这时机最好,只是寨人难惹,伤脑筋。
  刘总他们整天商讨计策,算定在覃芩守七期间,抓掳覃芩最为适宜。先宣布给上班矿工加工资,笼络他们,天下人都见钱眼红,穷矿工更如此,要养家糊口,没工资生活艰难,他们必上班,这样松懈他们的警惕,瓦解他们的意志,是欲擒故纵的策略,然后瞅准时机,突然抓捕覃芩,掳了就走,令他们措手不及。
  刘总把最贴心的几个,叫在身边,反复推敲个中细节,连喝酒吃饭时都议此事,可谓绞尽了脑汁,心怕思考不周,事出纰漏,再让覃芩从眼皮底下溜走,无法了却陈大老板八年切切欲苦,也难卸自己肩上的泰山重负。若大老板雷霆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中饭后,覃伯带着几个弟兄,再次来到矿上,欲找刘总。这次大门内外,都有保安人员把守,不许进去。
  有个为头的对覃伯说,你有什么事,对我说就是,我去通报。
  覃伯说,覃爷的丧葬费用完了,我们来替覃爷结算工资,他至少有六年没拿工资了,拿去操办丧事。
  没这种事,你们胡扯,故意寻事!
  覃伯说,你不是矿上的,不知情,你叫矿长出来,我们当面说清楚,让你也知道矿上的胡作非为。
  俗语说,撞着丧事,晦气不断。那为头的,怕被办丧事的缠着晦气,扫了覃伯几眼,便进去通报。
  一会儿他便出来说,刘总矿长还在吃饭。你们回去吧,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了。
  覃伯说,你们哪,只认得钞票不认人,哪里还辨得清是非好歹嘞!我说给你们听听,你还存一点良心,就不会说我们无理取闹了。
  覃爷的冤死,是五六年来折磨的结果。事情得从他女儿覃芩说起。覃芩不单人长得漂亮无比,更是个孝顺明理的女儿。我们大山里穷,这是不争的事实,覃爷还是让覃芩读高中。覃芩聪明,书读得好,是我们寨子第一个进县高的学生,她的弟弟也读书,成绩也特别优秀,两个都是进大学的苗子。家里负担不起两个孩子读书的费用,覃芩就主动停学,把读书的机会留给弟弟,自己出去打工挣钱,多懂事的孩子。
  覃芩进了装修队当学徒,到省城,遇上了你们的大老板。你们的大老板要拿她当情人。我们山里的姑娘家,谁都不会干这种丑事,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覃芩逃离了省城。你们的大老板,捏造了一个携款潜逃的罪名,到处捉拿她,她不得不东躲西藏,连一天的安心日子都没得过。你们的大老板抓不到她,就把目标转向覃爷,折磨他和他的家庭,扣下他的工资,抵还根本不存在的携款潜逃款。家里家外,全由覃妈一人担起,身心憔悴,把个凤凰样淑美的覃妈,逼成白发遮头的老婆婆,苦撑着家庭,养家活命。矿上动不动就打他,目的就是迫他女儿现身。覃爷为了女儿,忍受着无穷无尽的折磨,像奴隶一样,用忍受应对一切,始终没有吐露女儿的去向。这次,你们的大老板存心打死他,逼女儿回来送终,你们就张开口袋捉獐麂。果然,覃芩回来了,你们趁覃爷死时,深夜来掳覃芩,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真相已经明了,陈老板捏造的携款潜逃谣言穿帮了,覃爷冤死。你们说,我们替覃爷拿工资操办丧事,是不是无理取闹?
  那为头的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小妞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覃伯心里盘忖,你们来的目的,就是抓覃芩,你们不会说,我把它揭穿,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覃伯说,现在正在丧中,你们没有动她,也不敢动她。守孝期间,你们也不会动她,因为,这触犯我们的大忌,寨子的人都会护着她。以后呢?你们的大老板会放过她吗?你们好端端的城里生活不过,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抓她?你们把寨子的出入路都监控起来,不就是怕她逃走?你们为啥跟一个姑娘过不去?天下的漂亮姑娘多的是,你们的大老板占得过来吗?贪色迷欲,最后必定死在色贪中,死后还得下无间地狱,这报应休想逃过,佛菩萨有眼!
  不许你污蔑陈大老板!那为头的喝斥。
  覃伯说,我污蔑他做啥?他做恶事,我们说都不能说,天下有这种理吗?你们到这里来为他抓人,眼前的凶手是你们,报应也是从你们开始。实话对你们说,覃芩是寨子的小凤凰,我们全寨老小都喜欢她,爱护她,保护她。你们来抓她,让你们的老板糟蹋她,欺侮到寨门口,全寨子的人都不会答应,你死我伤,跟你们拼命!你们恶事做绝,说不定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你们为他卖命,你们的大老板为你们留后路吗,嗯?你们值得吗,嗯?
  有几个保安在门内走动起来,大约他们听到这种狠话,心里不好受了?或许,他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后果可怕,心悬了?覃伯都看在眼里。
  那头儿皱眉说,你少放屁,赶快回去。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你们有父母妻儿,都盼着你们回去呢。矿长他们该吃完了,你再去通报一次。
  那头儿愣瞪了一会,起步走了进去。
  好久好久,不见里面有人出来,覃伯他们耐心地等着,只要你们的心被扰乱,犹豫起来,畏惧起来,或因此而惊疑不定,迟缓滋事,我们争得了时间,等多长都不在乎。
  69hr覃伯他们没能拿到覃爷的工资,这是意料中的。
  第三天上午,覃爷出殡。
  按照这里的规矩,妻子不须为丈夫送丧。寨主任与覃伯他们早已计议安排好,由大奶妈代替覃妈,送出灵柩,守在家里,覃妈杂在亲属间,穿白戴孝,送灵柩上墓地。
  按规矩,祭灵后,送丧队伍哀声一片,白茫茫的队伍,足有一里之长,浩浩荡荡,向墓地进发。灵柩沿寨前大路,绕寨上山,沿路家家上香,户户祭拜。矿上那边,也有人遥遥观看。
  队伍到达墓地,寨主任吩咐勤值人员,查看四周,没有发现矿上人员跟随,便叫覃妈覃芩两人到柩边,你们脱去孝服,立即跟我出发,穿过森林,翻过大山,到仙霞岭峭壁,旺富已去那里等候,攀崖用的索子器具,干粮食品,他都带去了,我送你们下仙霞岭峭壁,就是邻省地界,再走十多里有个小镇,有一个小汽车站,每天有一班车出山进山,我们星夜赶路,送你们到车站,上了车,你们就安全了。
  覃妈哭起来:覃爷,我对不起呀!
  覃伯说,弟妹,这是你们脱险的唯一机会。他们派那么多人,守住出入道路,想从前面出去已不可能,我们出其不意,走森林,翻大山,下崖壁,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你们会走这条险路。覃爷几年来的苦苦忍受,终于熬得弟妹与侄女的安全脱险,会含笑九泉,弟妹千万不要违了覃爷的心愿。你们走后,后面的事我们都会做好,跟弟妹侄女在家一样。佛菩萨在上,我们发誓!
  能不能让我送覃爷入土再走?
  寨主任也动容了,弟妹的心,我们都清楚,我们与覃爷,都是同宗兄弟,我们为覃爷有这样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妻子而加额。
  覃伯再劝:弟妹千万别乱了心机,因小节而误了时机。为了覃芩,赶快走!一旦他们明白过来,派人监控森林那边,就走不成了。
  大家纷纷劝她们快走,以防夜长梦多,生出枝节。
  覃妈擦去眼泪,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毁家纾难,奈何奈何。
  覃芩第一次听妈妈说这样的话,这是读书人的语言。
  寨主任覃伯他们都不知道毁家纾难是什么意思,大约只有覃芩能听懂吧,妈妈是说,毁掉一个家,暂时缓解一下当前的危难,实在是无可奈何呀。
  覃妈妈又说,我跟覃爷道个别。
  覃芩拉着母亲,向覃爷灵柩叩了三个头,帮母亲脱去孝衣,自己也脱去,覃伯女儿(覃芩叫她姐姐,是叔伯姐妹)接了覃爷遗象,穿戴成覃芩模样,代替覃芩,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大家一起祈祷,佛菩萨保佑你们平平安安!
  墓地,锣鼓震天响起,寨主任拉着覃妈,覃芩紧随,消失在大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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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楼上飞金明朝末年,一位姓贾的宜昌商人在南京做生意发了大财,为了把财产运回家乡,他买了一艘大船,装满了锡砖,叫儿子贾元押运回宜昌。这锡砖外表上看是锡,其实,里面包着的全是白银,为的是掩人……心情不好伤感心累的说说句子一、一生为感情所累不懂脱身。二、是的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所有自认为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弃的事情。因为为了这个最重要的人其他任何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跟这个最重要的人在一起就是最重要……弱女第九章欲刀贪剑逃洪荒第九章欲刀贪剑逃洪荒62hr覃芩实在太疲倦了,呼噜着正睡得香,长途客车内响起喇叭声,旅客们请注意,省城就要到了,车子准备下高速,请大家整理行李,汽车进站后,有序的下车。覃……男性脸部毛孔粗大怎么办呢很多男性长时间不使用护肤品,并且每次洗脸的时候也不是很彻底,因此皮肤很容易出现,的问题,比如毛孔粗大,毛囊里面有黑头等等,其实在平时的时候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方法来收缩毛孔的,今……社会人性天,灰濛濛的,空气,溷溷的。我的心开始沉沦人性。我本不应该讲,因为我没有足够的资格说人性。我不是圣人,也许只有圣人才有资格说人性,因为只有圣人才不会有一己之私我绝不是圣人……左脑右脑梅西天生比罗强壹科学家说,擅长左脚的球员比擅长右脚的球员多一点点优势,而且还是基因水平的。所以擅长左脚的梅西比擅长右脚的C罗踢球更厉害吗?www。记得几年前,有记者问国奥队前教练布拉泽……贴身感觉最难的事最难的事最难的事,是写新诗,写得不好,便变成短句。最难的事,是对人好,对方不领情,你便变成擦鞋仔。最难的事,是追求,她不喜欢你,便变成你性骚扰她。最难的……最大的魅力爱情的婚姻,爱情能够长久,来自对方喜欢你的那些优点。那些优点可以有所升级,有所偏差,可千万不能有反差呀!问:亲爱的,你喜欢我哪一点?答: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题记……简单易打理短发造型很适合在校女生哦这款发型采用了自然地黑色系为主,淡淡的染发作为辅助帮助你提亮发丝,有助于你展现时尚魅力,波波头则是根据你的脸型量身打造,清新简单,带给你清凉一夏的美好心情。选择一款简单朴……人生的个经典好习惯人生的20个经典好习惯,请用实际行动去打造更好的自己。01、不说不可能三个字。02、凡事第一反应:找方法,而不是找借口。03、遇到挫折对自己大声说:太棒了!激……史上最奢侈钻石笔记本现身图北京时间3月26日消息,英国奢侈品制造商Luvaglio公司近日推出一款售价超过100万美元(合700多万人民币)的笔记本电脑。这款笔记本采用17英寸宽屏液晶显示器,并覆……楼下的那些花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来到这个城市,平静的生活并没有给我带来更多我想要的解脱。一日又一日的痛苦深深折磨着我!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环境的改变根本就不能让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振作起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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