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鸟已归巢,兽已入穴,黑虎寨里死一般寂静。 后山峭壁上,二十几条人影晃动,顺着峭壁上挂着的绳索悄然溜下,纷纷停立在石台之上。 上面又有二十几人顺绳而下,如此几轮,石台上已经站满了人。只听其中一人下令:弟兄们,今晚灭得山寨,明日为你们请功,新兴王称帝之时,大家还要连升三级。杀! 众人纷纷跳下石台,只听一阵阵惨叫,那些人皆踩到钉板上,有的被钉板钉住,又歪倒在钉板之上,痛入骨髓,凄惨的叫声传遍山寨,回荡在山中。 忽听石台周围杀声震天,无数支火箭射向石台下面,那里早已堆满了干柴,火势借着山风,噼里啪啦爆响,那些偷袭之人呼天抢地,死命挣扎,在火中舞动着双手,其状惨不忍睹。 尘飞扬和匡心仪带领姜士英、姜士雄、薄彩衣及二百名精壮山丁,堵住了后山下山之路。 山上踉踉跄跄下来一百多人,人人穿着夜行衣,手持斩马刀,其中有二十几人手中拿着火把。刚到山下,只见前面有二百多人拦住去路,带头的有五人,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偷袭之人中前面两人,一高一矮,两人同时举起手向后摆了摆,示意后面之人站住,其中高者往前走过来,冷笑道:何人敢拦住我等去路,识趣的让开。 薄彩衣大怒,不由分说,举叉便刺。高者挥刀往外拨开双股叉,脚步一跟,来到薄彩衣面前,人到刀到,眼看薄彩衣性命不保。 高者的斩马刀忽然被一把弯刀挡住,正是尘飞扬疾步向前,救下了薄彩衣。 尘飞扬和高者双目相对,尘飞扬忽觉此人有些眼熟。那人挥刀斩向尘飞扬,尘飞扬不敢怠慢,舞刀招架,但手下留了情,没有使用杀招。 姜士英抡动竹节钢鞭,与矮者战在一起。薄彩衣号令众山丁:弟兄们,杀!众山丁一拥而上,两个盯住一个,与偷袭之人战在一起。 不到半个时辰,山坡上已死伤几十人,黑虎寨的山丁虽然人多,但不是那些偷袭者的对手,死伤之人明显多于对方。 姜士雄、薄彩衣、匡心仪三人冲入阵中,对偷袭之人痛下杀手,加上山丁们助战,偷袭之人顿时纷纷倒下,死伤过半。 尘飞扬用刀缠住高者的斩马刀,突然飞起左腿,一脚踢中高者的小腹,那人顿时萎倒在地,额头上汗滴滚滚而下。 薄彩衣正在跟前,举叉就要对高者下手。只听那人长叹道:我孙小宝心有不甘! 尘飞扬一听,迅速用刀背拨开薄彩衣的双股叉,急道:且慢! 偷袭之人看到带头大哥被擒,纷纷停住,山丁们也随之住了手。 尘飞扬惊问道:你是哪个孙小宝? 那人闻听,觉得奇怪,便昂然道:我是新兴王帐下的孙小宝,如何? 尘飞扬问道:你可曾在定军山下绿衣谷中待过? 那人眼睛一亮,呆呆地看着尘飞扬,疑惑道:你是何人? 尘飞扬大喜道:我乃尘飞扬,难怪刚才看你有些面熟。 那人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飞扬哥哥,我就是绿衣谷中的孙小宝,那个是牛二蛋。 那矮者也跑了过来,把刀一扔,跪在尘飞扬面前,哭道:飞扬哥哥,咱们绿衣谷中几十户人家,都被各方歹人杀死了,多亏我二人在山中打猎,才躲过劫难。那些歹人有胡人,也有汉人,他们见人就杀,残忍至极,咱们的亲人死的好惨啊! 尘飞扬扶起二人,惊问道:难道我的家人也已遇不幸? 牛二蛋哭道:听说你的家人都已被那‘高原四鹰’所杀,江湖传言,风萧萧已杀死那四只‘恶鹰’。 尘飞扬闻听,泪如泉涌,放声大哭。匡心仪过来挽住尘飞扬的胳膊,陪着他默默落泪。 孙小宝和牛二蛋跟随尘飞扬等人上了山,来到议事厅,山寨之人反偷袭成功,正在说笑着谈论着交战经过,尘飞扬等人胜利返回。 尘飞扬对孙小宝道:寨主乃仁厚忠义之人,定不会责怪于你,请兄弟把事情经过说与寨主听。 孙小宝一抱拳,对匡世英道:寨主,我等有罪之人,望寨主宽恕。我们是受新兴王之命前来偷袭,王爷近日得到禀报,武德王派人来山寨规劝寨主与他合作,于是,那羌人酋长姚弋仲向新兴王献策,若寨主不能与他合作剿灭武德王,至少不能再反过来与武德王合作。新兴王的护国军师尉迟烈焰说,他曾派人来山寨后山探过路,留下了诸多记号,并用牛筋做成绳索,系于山壁顶端的松树上,皆是为了有一天偷袭山寨所用。于是,新兴王听从了姚弋仲和尉迟烈焰的计策,精选了三百人,并在偷袭队伍里安排了曾经探路之人引路。按照新兴王之命,本次偷袭,我们务必要剿灭山寨中人,然后放上一把火,把山寨烧光。 匡世英犹自心惊,恨恨地说道:看在飞扬的面子上,把孙小宝、牛二蛋留在寨中,其他人全部杀掉,扔到山中喂野猪。 尘飞扬上前一步,刚要劝止寨主,只见寨主冲他一摆手,怒道:飞扬,不必多言,来人,速速去办。 匡世英余怒未消,下令道:黑虎寨与那石祗、姚弋仲势不两立,今后若在山下遇到他们的人,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响应,声震山谷。 几日后,匡世英在山寨为尘飞扬和匡心仪完婚,一对新人终于双栖双宿,如愿以偿。 几日来,尘飞扬一直在劝说岳父匡世英与武德王合兵,共谋大事,但均被岳父婉言谢绝了。匡世英对尘飞扬道:如今南有大晋,北有诸胡所建数个小国,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相互杀戮,可怜百姓流离失所,生不如死。咱们黑虎寨据此天险,固若金汤,得此一隅,山寨之人安居乐业,我又何必搅那浑水,把寨里之人带入战乱之中呢?待天下安定,明君主政,我自当顺应天意,归附明君。 尘飞扬对岳父之言甚是赞同,也就不再勉强。几日后,他和匡心仪辞别岳父、岳母,离开山寨,向邺城而去。 张天芮一路向北,这一日,她到了北武当,径直向玄天殿而去,路上的小道士见到她,纷纷向她施礼问好。 师父未在玄天殿,张天芮又奔后院而去,来到索龙殿前,迟疑着没敢敲门,在门口等着。 只听里面有人咳嗽了几声,问道:是天芮回来了吗? 张天芮毕恭毕敬地回道:师父,弟子回来了。说完,在院子里呜呜哭了起来。 殿门打开了,一个黑衣道士站在殿前的台阶上,身长七尺,蜡黄的面容,粗眉怪眼,两侧眉梢处各有几根眉毛长有四寸,嘴边留有五寸长的山羊须,与那一眼的眉毛极不相称。此人正是乌云道长尉迟烈焰。 乌云道长看着张天芮,不温不火道:天芮,因何啼哭? 张天芮道:我那四师弟、五师弟、七师弟均已被人所害,他们死得好惨! 乌云道长冷冷地说道:天芮,你可知你们九人如今只剩下了你和天任,其他人均已被杀,天任也已成了疯子。 张天芮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乌云道长冷笑道:都是你们学艺不精,练功不勤,才被人家有机可乘,一一诛杀。 张天芮怒道:师父,他们皆是被那‘独眼龙’的斩骨刀所杀,你要为他们报仇啊! 乌云道长冷笑道:徒儿,你去了邺城之后,对发生之事并不知情,那‘独眼龙’并非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张天芮一惊,愣愣地看着师父,只听乌云道长接着说道:只是,我如今也未搞清是何人杀了我的弟子们,又是所为何故! 乌云道长忽然阴笑道:天芮,你做的好事!之前你传递回来的几条信息很好,新兴王很是满意。不过,派往黑虎寨的那三百精壮之士已全军覆灭,却是为何?听说你与那黑虎寨的薄彩衣已结义为姊妹,是不是你向我禀报了尘飞扬去黑虎寨之事,同时又暗中向你的义姊传递信息,让他们提防新兴王派兵偷袭? 张天芮惊恐地看着师父,一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乌云道长冷笑道:定是如此!我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说完,只见乌云道长鬼魅般移身到张天芮面前,一掌拍向张天芮的天灵盖。 忽然,几粒石子从天而降,向乌云道长的双眼、喉咙及已伸出的右掌打来,同时,墙上飞身跃下一人。 乌云道长身子一转,向左移出丈许,躲过石子,定睛观看。只见墙上跃下之人乃是一白须老者,对着乌云道长哈哈大笑:乌云老儿,还识得我老人家吗? 乌云道长冷笑道:原来是了无痕老侠客,我在此教训徒儿,你因何阻拦?又何时学会了用暗器伤人? 了无痕呵呵笑道:我来阻拦自是不假,不过这暗器伤人么,却非我所为。 乌云道长知道了无痕不会说谎,不由自主地向周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