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一样散落的记忆

　　夏日的阳光融融地散落，校园的林荫下有稀疏的影子。
　　我微微地仰着头，眯着眼睛，望着林间漏下的星星点点的光斑，沐浴在阳光中的世界有童话的色彩。我和司一的相遇，相识就是在这童话的阳光中。
　　高二那年，刚开学我和他被老师派去画墙报，也是这样静美的夏天，也是这样温热的阳光，我们彼此相遇，没有太多的语言，他画他的画，我写我的字，心里却有淡淡的欢喜，或许知道我和他会有一段华丽的故事。
　　高二是整个高中最放肆的阶段，我们走过青涩的高一，还没有到压力重重的高三。我们怎么也要疯狂一下，给我们的回忆留下一点青春的绚丽。
　　任司一转过身来，递给我一张纸条，帮我看看，给点意见。我大致看看就皱眉头了，太严格了，在我们这样放荡的年龄真的不合适，如果真的实行这样的班规，我们班会肯定会大乱，任司一也会受到排挤。
　　我看看他，一脸孩子的得意，怎么样？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
　　嗯，挺好的。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段璃裳，都什么时候你还在顾虑他的面子问题，嗯嗯，就是太严格了，前面那五条可不可以删掉？
　　删掉？大姐那是最精华的部分！司一，抢回纸条，你不支持就算啦。
　　我望着任司一的背影，忧伤散了一地。任司一，你误会我了。即使世界抛弃了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
　　我站在讲台，一条一条的宣读班规，读完，我微笑着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任司一，原谅我这样做。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好好地学习，好好地考大学，不要理会世间这些无聊的纷争。
　　大家沉默了一会，顾言冷冷地说，段璃裳，你有病啊，有病的话赶紧看医生去。
　　顾言一开头，班里马上乱的像赌场一样，这场面我早就料到了，我尽力保持着微笑，心里默默地说，段璃裳，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流泪，你在为任司一作战。杨川拍桌子懒懒散散地站起来，指着我，恶狠狠地说，姓段的，你丫的，不把这班规撤掉，大爷我就撤掉你。杨川的那几个跟班也跟着兴风作浪，打倒班干！打倒班干！我站在讲台眼睛开始模糊，那一刻就像置身于一个噩梦，梦中的我跌下了万丈深渊，我拼命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就这样一直一直往下跌，却怎么也跌不到谷底，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孤独。
　　顾言转过头对着杨川冷冷地说，几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的算什么！一群土匪！
　　杨川气得像一个煮熟的螃蟹，拍着桌子大骂，姓顾的，你妈的，你多管什么闲事！你不就是看上那个姓段的！顾言冷冷地说，我看上了你妈！杨川气急败坏操起一本书就砸过去，顾言轻轻地把头一侧，书狠狠地砸在一个女生的身上，那个女生尖叫一声，就哇哇地哭起来，老师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战争暂停。
　　我推着自行车独自走，宣布了班规之后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他们都怕得罪杨川和顾言。是啊，我又不是他们的谁，他们没必要为我担风险。我看看夕阳，柔柔的照着这个世界，我的身影在夕阳中画出孤独的弧线。
　　第二天，班里又恢复以前的热闹，似乎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排挤和鄙视。我在心里冷笑。
　　任司一没有转身，递了一张纸条过来：昨天的事，我听英英说了，真的，难为你了。
　　泪水放肆地流了出来，缓缓地流过我的脸，滴落在地，一瞬间开出幸福的花。
　　任司一，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会走在你前面，为你挡住世间的风风雨雨。你当时肯定以为我在开玩笑。的确，我嘴上是开玩笑，心里却是认真的，我说了并记住了。
　　我就那里稀里呼啦的哭，任司一又低了一张纸条来：你再哭我也要哭了！下课一起走吧！请你吃冰淇淋！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拉顾言陪我吃冰淇淋，每次顾言都会一边吃一边抱怨，你们女生怎么会喜欢持这么难吃的东西！段璃裳，这辈子最倒霉就是认识你！每一次我都在旁边幸福地笑，所有的不开心早就像冰淇淋一样融化了。我说，任司一认识你真好！任司一白我一眼，被拍马屁，我知道你没带钱！和任司一在一起总有淡淡的幸福，让我忍不住停留在记忆中不想离开。
　　我和任司一行走在黄昏的柔和中，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温柔，我侧侧脸，看到任司一清秀的侧脸，我微笑。
　　司一，如果可以真想让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淌，好想就这样和你一直慢慢走到时间的尽头。
　　姓任的，你给我站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在我们面前拉开阵势，我没有惊慌失措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可以让任司一受到伤害。司一你快走，然后报警，我拖住我还没有说完，司一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看着我，很坚定地说，站着不要动，我不会让你在为我受到伤害！说完冲了上去，一拳正好打中为首那个小混混，小混混应声而倒，旁边的一个小混混拿起一块大石头砸向司一，我想到不想就冲了过去。我只觉得头上一阵剧痛，有黏黏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头留下来，整个人就软下去，在我倒下的时候我看到任司一惊慌失措的眼神，我的嘴角扬起了微笑。在一片模糊中我看到顾言一拳又一拳地打倒那几个混混，我看到他看着我时冷冷的面孔，还有让我很不安的忧伤的眼神。
　　司一，我想我真的喜欢上你，喜欢到可以为你生为你死。我一直对我自己说我和你只是哥们，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顾言，你的忧伤中有着怎样的秘密？为何我会觉得如此不安？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着了，妈妈握着我的手泪眼么汪汪的看着我，突然觉得妈妈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看起来老了好几岁，看到我醒来，她竟然呜呜地哭起来。哽咽着哀求我，女啊，你不要吓妈妈啊，妈妈老了，经不起吓的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妈怎么活下去？你要是我突然觉得对不起她。突然觉得很伤感，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不是任司一，而是直被我忽略的妈妈。我决定不想再去理任司一。
　　在梦中我看到任司一，他忧伤地看着窗外，我走到他跟前，我说，我们一起去吃冰淇淋吧！司一摇摇头，我要等她！司一的面容渐渐模糊，走远，只有我站在原地哭泣。我一下子惊醒，摸摸脸，湿湿的一片冰凉。想起刚才那个梦泪水又来了。
　　司一，在你的梦境中，你和她是幸福的对吗？你说，今生爱一个就够了。你说，你会一直守候，即使她不会回来。你又知不知道我对你说了同样的话？
　　住院的日子很安静，我侧侧脸就可以看到外面长到窗边的桉树，看他的鲜绿和繁华，喝着妈妈煮的汤，听着司一送的风铃叮叮咚咚地低唱。出院前的一个晚上，司一来看看我一直不走，等到天黑，他神秘地说，璃裳，我带你到一个地方。
　　七月的夜空月明星疏，司一和我兜兜转转竟然回到学校附近，嗯嗯，就是这里了！面前是一棵古老的桉树，下过雨，叶子絮絮地落了一地，融融的月光中，有白色的花絮飘落。
　　送给你的，璃裳。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其实不值得的！
　　我的泪水再一次放肆地流了下来。
　　司一，我记住了你的话合景湾的月光。我会好好地珍藏，等到有天我要离开这个世界，我会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司一，我想你的时候，我会仰望夜空，伸出手握住月光，感觉你就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司一把我送回医院，临走，很忧伤地看着我，高三加油！他的眼神让我感到不安。
　　然后，我们真的就高三了。
　　高三，大家一下子就安静了。安静地学习，安静地玩手机，安静地看小说。我开始没日没夜地想念司一。下雨的时候我会呆呆的看着窗外，呆呆的想，司一没有带伞呢，他常常忘记带伞。身边有同学感冒了，我会想司一是不是也感冒了呢？我终于抵不过思念的折磨，找了一大堆的理由，跑去看任司一。我和他只隔着一层楼，奇怪的是这么小的校园，这么近的距离我们竟然不曾相遇。
　　站在司一的教室门口，心在狂跳，教室里的司一正在给傍边的女生说题目。我占了一小会，就有人主动去传话。我看着司一放下笔，站起来，径直地走出来，他看也不看我，冷冷地问，有事吗？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任司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也冷冷地说，没事！哦，我很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像一个木偶站在原地，心碎成液体，从眼中流出来。
　　任司一，我找你从来都没事，我只是想你了。你为什么要如此伤我？
　　任司一，从今之后，我就当你死了，从此不再想念！
　　下雨了，淅淅沥沥，想起那晚的月光，想起与月光有关的那个人，想起以前的自己总是随身带着两把伞，下雨的时候，我总会问问司一有没有带伞。往事在心里开满了寂寞的忧伤。任司一，我恨你！我泪眼模糊，撑着伞失魂落魄地走。抬头，看到更凄苦的一幕，任司一的伞下守护着另一个女孩，在与我对视的一瞬间，伸出手搂住那个女生，我听到温柔的声音，小心淋着。小心淋着是我常对司一说的。任司一，哦！我冷冷地笑，泪水流了下来。伞，不知什么时候跌落，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我已经分不清泪水和雨水。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雨水，我抬头看到顾言轮廓分明的脸，段璃裳，不要那么丢脸。顾言又恢复冷冷的语气，这个世界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下去。你会忘了那个人的。璃裳，走吧，不要再在这丢脸了。
　　顾言，你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必然，为什么每次在我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顾言，谢谢你，在我寒冷的时候给我温暖。我想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我和顾言成了好朋友，和任司一成了陌生人，偶尔在校园撞上，彼此连头都不抬，每一次我的心都会狠狠地痛。我的恨还没有填。我问顾言，为什么司一会这样对我。顾言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是你。他又不想伤害你。所以他就更深地伤害我，对吗？顾言突然看着我，璃裳，你会忘记任司一的，因为顾言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说啊，因为什么啊？你以后就会知道的。现在不告诉你。你快说，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我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啊啊啊，听说这道题会出，还有这道，对对对，这个也是。顾言拿起一本数学书胡乱地翻。我在旁边咔咔地笑。璃裳，《高考押题卷》出来了，今晚我们就去淘一本回来。
　　月色如水，我和顾言一起慢慢地走。我侧侧脸，看到言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走在我旁边的不是顾言而是任司一，往事再一次如噩梦涌起，我跌跌撞撞地逃跑。突然被人用力一拉，整个人重心失衡，跌入顾言的怀中。我惊慌失措地挣脱，脸辣的像火烧。顾言很平淡地说，走路，不要乱想。他走到我的左边，你走里面一点，别把人家开车的吓着了。那一瞬间，有温柔的液体漫过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我寒冷的心照进依稀的阳光。
　　书店里熙熙攘攘，一副副深度近视镜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时不时还能听到急促的翻书声，惊喜的尖叫声，绝望的哀叹声。高三，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有时候明知道那几套押中高考题的概率就像买彩票中个一百万，但是别人做了，你就不敢不做。还记得，茵茵在老师发第一套《临考天天练》时，英雄英雄地说，让习题再来的多一些吧！选择了高考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嗯！《高考天天练》。我伸出手去拿一本，正好另一个同学也伸手来拿，我说声，对不起。抬头，任司一！！！他看到我，惊愕了一下，转身，走，一如当年那样冷漠，残忍。
　　任司一，你有必要这样吗？我沙哑着声音喊着，泪水流下。我就是没出色，在任司一的面前连装坚强的能力都没有。
　　任司一，永别了！我在心里狠狠地说，任司一，我已经将你从我生命中删去，我就当没你这个人。我想着，心如刀绞，是我亲手将那残存的一点温暖记忆删掉，从此我再也想不起任司一清秀的面容。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开始无休止地熬夜，开始放肆地喝咖啡。珑灵心痛地看着我，段璃裳，你又沧桑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可以死了。我说，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啊！我们两个在说话被英语老师看到了，段璃裳，你好像很有把握，这几道题你上来做一下。我站起来，觉得头好晕，勉强走了几步路，整个人就软下去了，倒下的时候看到我看到顾言惊恐的冲上来。
　　再次醒来已经天黑了，我躺在医务室里，顾言坐在我旁边，看到我醒来，马上把我扶起来坐着，给我垫枕头，细声软语地问，觉得怎样？头还痛吗？来喝点汤，我妈妈煮的，补补身子。看着顾言那大妈样，觉得很温暖，很温暖，我笑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顾言，不要对我这么好。
　　切！说什么呢？
　　我会难受的，我是一个没有温暖的人。
　　我对你好又不关你事，你难受什么。
　　有时候对别人好，如果那个人可以应为自己的付出过得好，我想，那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
　　顾言，你变了，跟我刚刚认识的你很不同。
　　拜托，我一直没变，是你没看清我温柔的一面。
　　切！
　　我们都笑了。
　　顾言，这样真好，爱着，没有目的，仅仅希望对方过的好。我会静静的将你对我的好，轻轻的收藏在心底。你也会喜欢我这样的，对吗？
　　顾言说，高考，我们要努力。
　　我希望我们能考上同一间大学。
　　顾言沉默了一会，我怕我不行。我的成绩你知道的，能考上一个专科就很不错了。
　　怎么那么没志气？把手拿来，我给你看看你的跟大学有没有缘分！
　　你看看，你的聪明线多长啊，肯定能上大学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
　　顾言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不信我？
　　嗯，感觉有点假。
　　不过，我会努力的。
　　顾言，真的希望你能考上大学。真的希望我的谎言能够给你信心。
　　高三毕业。
　　我始终没有再见到任司一，曾经想过要把他的QQ，电话号码，短信都删掉，但想想，真的没必要了，记忆都淡了，又何必在乎这些呢！我们都已经是陌生人了，删与不删都没意义。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再见他的时候可以很平静地说声，司一，你好！
　　偶尔不小心翻出任司一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忘了我，去过你生活。我轻轻的叹口气，有一点忧伤。
　　任司一，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即使到了最后你也没有给我答案。或许，不需要答案，需要的是彼此相忘。
　　顾言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因为他说以后要用笔来给我写信。
　　璃裳，我想说，你会忘记任司一的，因为我会在你身边守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任司一。
　　顾言，对不起，如果，我在遇到任司一之前遇到你，我一定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可是我在遇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死了，我是一个没有温暖的人。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今生能遇到你我想我已经自足了。
　　高考成绩出来了，顾言竟然超水平发挥，考出了不错的分数，我去失手考得比他还低分。我苦苦的笑，高考就这样，有实力的不一定会赢，没实力的不一定会输，你得认命。
　　来到大学，我变得很安静，每天都去图书馆看书，偶尔画画画，日子静静流淌。然后终于在无数个期盼的日日夜夜中，收到顾言的第一封手写体信，浅绿的信笺，清秀的字体。
　　璃裳，大学过得好吗？
　　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是你给了信心，让我在高考中超水平发挥。
　　大学我喜欢上一个和我同校的女孩，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真的好想让她知道我心中的那份爱意。我想告诉她我会一直守护她。可是我没有勇气，璃裳，你说我有幸福的可能吗？
　　我读完，心里堆满了落寂。对我好的那个男生终于找到了他的幸福，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守护我。这个结果不是我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我又会如此难受？
　　顾言，不要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喜欢她就说出来吧，说不定她还也在悄悄的喜欢着你。因为你真的很好。
　　我看着手机，信息正在发送。
　　顾言，我祝福你。我默默地说着，泪水流下。
　　一如既往的去图书馆，只是往日熟悉的林荫此时有点伤感，转角，顾言？！我站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言捧着一大簇玫瑰花站在我面前。顾言走你过来，璃裳。谢谢你再一次给了我勇气，让我站在你面前。璃裳。我喜欢你，让我守护你好吗？我泪流下，
　　这次是幸福的。
　　2012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