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爹的梦 我出身的时候只有五斤缺一两,还脐带绕颈,瘦得根个没长毛的小猴儿似的,全身泛紫,这是因为致息所致,所有人都认为我活不下来。 我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一把注射器,二两干草药便是他全身的本事,看着瘦猴儿似的我欲哭无泪。 镇卫生所的医生看着我对我爸妈说,趁年轻,再怀一个吧! 我爹不甘心,将我一把抱起塞在怀里,伴风伴雪的将我搂着带回了家。 他说,他要救我!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说我这明显是个化生子(未成年便夭折的孩子),镇里的医生都说我活不了了,难道他这个赤脚医生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爹不理会他们,愣是使尽浑身解数,又是人口呼吸,又是强心剂的鼓捣起来。 那个时候奶奶还在,她不懂医术,便坐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吹她那个古里古怪的小石头,虽然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但她愣是坐在那里一天一夜都没歇上半会儿。 我娘那个时候还没出窝(没满月份的产妇),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含着泪看着奶奶和爹一个劲个的鼓捣着我,她心里也疼得慌。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奇迹真出现了,在我出生之后的第三天,我终于两手一张,两腿一蹬,终于发出了我出生之后的第一道哭声。 娘,你看,他活了,这小崽子活了,我爹喜极而泣,颤颤巍巍的搂着张牙舞爪的我连连呼唤我奶奶。 可惜的是,我奶奶却是一言未发,连看都未看上我一眼便转身回了她自己的小屋里。 我爹没有法子,只好将我交给了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娘,让她用干瘪得没有半点乳汁的乳房喂养我,而我爹则转身回了厨房,又是米糊又是鱼汤的鼓捣起来。 在我爹娘的悉心照料之下,本身能够活下来就算是个奇迹的我还真就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但是,从那之后,奶奶却一至未露面,因为她病了,病得非常的重,好像随时就要撒手人寰似的。 而且,那个时候奶奶还订下了一个古怪的规矩,那就是坚决不让我或者我娘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我爹无奈,于是一面照顾这边还没出窝的娘儿两,一面又抽出身来照看自己的母亲,这样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直到我周岁那天,奶奶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大病初愈后的奶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娃儿呢,让我看看。 我爹连忙应声,搀扶着奶奶第一次看到了我。 那个时候我还小,并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据我爹说,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奶奶乐得不行,将那从来都不让任何人碰一下的小石头儿取下来放到我的手里,任我在那瞎玩闹,嘴里不住的说:好,好,我家娃儿有出息! 我爹虽不明白她老人家这倒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自己母亲这样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好在的是,从一岁之后,我虽然一直体弱,但却没遭什么大病,和村里的皮孩子们一样,都悠悠长大了。 从小我就跟奶奶特别的亲,甚至亲过悉心照料我的爹妈,几乎没什么事我就会一直赖在奶奶屋里,不到我爹拿着棍子撵我我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忘了说了,我奶奶是村里的灵姑,三尺魂幡招魂来,把米掷地请灵去便是奶奶这个职业的真实写照。 但凡村里有人频频梦到死去的亲人或者有什么话想问问死去的亲人便会用草纸包着红糖,拎着鸡蛋急冲冲的来到奶奶这里,央着她帮忙打听打听亲人近况如何,是否有什么未了心愿什么的。 而这个时候,奶奶总会收下对方拎来的东西微微点头答应。 不过,奶奶问灵的方法和别的灵姑有些不同,她甚至都不允许那前来问灵的人进入到她那小厢房里边,只是拿出一张纸来,让对方将所有想问的问题都写在这纸上,等到问灵之后便将这纸连同答案一道告诉来人,从始至终,绝不与那前来问灵之人说上只言片语。 所以,有的人说,奶奶是骗子,是神婆,所有得到的答案都是骗人的。 因为人既然已死,那便死无对证了,结果如何那还不由得奶奶一人说了算,谁知道是真是假呀? 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知道,奶奶是真有本事。 我记得在我十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爹总会梦到死去的爷爷,在梦里,爷爷满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一般,苦着张脸对我爹说:建国啊,你什么时候帮我把房子修修啊,我屋里都漏水了! 我爹是学医的,是搞科学的,他根本不相信这套,认为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于是便没太过担真,只是跑到爷爷坟上转了一圈,然后挖来新土绕着爷爷的坟填了一圈土后便算了事。 但是,即便是这样,我爹这个怪梦依然没有消失,每一睡着就会再次梦到爷爷,甚至到了最后,他还梦到爷爷被人死掐着脖子对他哭诉说:建国啊,你再不管我的话,我都要被人给掐死了! 我爹登时被吓醒,连夜赶到奶奶那里对奶奶说了这事。 奶奶听后气得直跺脚,指着我爹的鼻子直骂我爹是逆子,出了这么大事都不吭声。 我爹无奈,只得苦笑着问我奶奶这事该怎么办。 你且等哈儿,奶奶余怒未消,转身便回了自己那专门用来问灵的屋里,要不了多大一会便出了屋来告诉我爹两个字:开坟! 听到这话我爹当时就惊呆了,要知道擅开先人坟堆是要倒大霉的,需得选好良辰吉日,请来有道之士前来镇棺才行,可不能胡来,于是连连摇头说要不咱再缓两天,等我请来高人再说? 奶奶听后登时怒了,对我爹破口大骂起来说:你个短阳寿的小兔崽子晓得个屁,你爹那是外邪破棺,阴魂侵扰,弄得好还好些,弄得不好你爹可是鬼都做不成了! 我爹被奶奶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同时又是吃惊又是怀疑,但架不住奶奶汹汹气势,只得摇头叹气的答应了奶奶的要求,选在第二天中午开棺。 由于我爹是乡村医生而奶奶又是村里有些名望的灵姑的缘故,所以村里人都愿给上几分薄面,听说我家里有事,于是有好多都主动提出要来帮忙,乌泱乌泱近二十人,都是清一色的胆大好奇心重的后生,将我爷爷的坟生生围了两三圈。 但是,奶奶却又站出来发话了:属蛇,属鼠的都必须离坟九米九,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我爹无奈的苦笑一番,可能又怕在这公众场合被我奶奶指着鼻子骂,只好苦笑一声取来皮尺,绕着我爷爷的坟转了一圈,将这九米九的范围都给精确的圈了出来。 等我爹鼓捣完这之后,奶奶再次开口发话道:时辰已到,动土! 我家隔壁王大壮最是胆大,在奶奶一声令下之后第率先动了第一揪。 只是,就在他这一锹刚下土的时候,只听得他呀的一声,好似触了电般将那铁锹扔到了一边。然后他转过头,张大了嘴,喉咙发出刺耳的嘶哑声,像是想说话却被扼住了脖颈一般。 似乎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脸上变得狰狞。 蓦地,他腿一软,跪在了坟土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正当其余人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想要将王大壮拉起来时,奶奶却喝道别过去!。 众人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一锹落土的地方,竟然渗出了一股殷红的鲜血! 鲜血汩汩,蔓延到王大壮跪着的那片土上,浸湿了他的膝盖 第2章挖坟 眼见这一幕,霎时间惊得周围众人大气都没敢喘上一声,无一不苍白着脸围在旁边,所有人目光的焦点都放在了好似正上演一幕无声电影的王大壮身上。 奶奶脸色也难看得紧,干瘪的嘴唇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爹沉不住气了,惊悸不定的问我奶奶:娘,您看。 再等一会,奶奶面色冷厉,一把打断了我爹的话,透着一股子毋庸置疑的意味。 我爹打了个哆嗦,讪讪的退到一边,一面对已然满身大汗的王大壮担忧不已,一面又是心惊爷爷坟头这骇人的异变。 呼的一阵阴风刮过,好似某人无声的叹息一般。 许久之后,那层染了血的坟土才一阵起伏,好似有什么东西随时要破土而出一般。 也直到这个时候,奶奶才冷喝一声,一把走上前去,蓦然掏出一把大米,朝着王大壮劈头盖脸的洒落下去,嘴里破口大骂起来:个挨千刀的,竟还敢赖在这里,再个不走,就别怪老婆子我不讲情面了。 说来也是怪了,奶奶这一把大米洒下,王大壮登时一声闷哼,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笑意,壮硕的身子如同一截烂木头般猛然栽倒下去。 快,来帮忙,我爹见机连忙奔过去,一把扶着王大壮对周围的喊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到这些人有任何动作,奶奶再次冷喝一声道:滚开! 众人皆是一惊,目前站在奶奶跟前的人除了父亲之外再没别人,难道,她是让我爹滚开么? 我爹一愣,扶着王大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让你滚开,你听到了没有?奶奶冷厉的声音再次传来,瘦弱佝偻的身子如同一张弓一般。 我爹再次一惊,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奶奶的目光根本就没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死死的盯着我爹的背后。 坟地周围虽然围了十几二十人,但是,此时竟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定格在了奶奶身上。 却见奶奶冷冷笑了一声,蓦然出手,瞬间再次抓起一把大米朝我爹身后洒落出去,随后淅淅沥沥落下,均匀的洒在爷爷的坟头之上。 而与此同时,只听得吱啦一声轻响传来,之前王大壮下锹地方的坟土终于翻开,竟然从里面钻出一条小孩手臂粗细,通体灰白的蛇来! 只见这蛇刚一出土,便二话不说调头仓惶逃窜,向着人少的地方蜿蜒而去,有几个胆大的人其至扬起铁锹就要出手将它打死,可就在这个时候却被奶奶再次叫住。 让它走,奶奶两眼死死的盯着那仓惶逃窜的怪蛇,目光阴霾,脸色古怪,沉默了好半天后才再次开口道:开坟! 众人兴许是压抑太久,也兴许是想着早点完事,于是等得奶奶一声令下之后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才不消一会功夫,便听得咔的一声闷响传来,铁锹已然挖到了那装着爷爷遗体的棺材。 小心点,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所有人都收敛了动作,非常小心的以锹刮开那层裹在爷爷棺材上面的泥土,随后爷爷的棺材便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 年二十四、三十六、四十八的退下,棺材一出,奶奶便又立马喝停众人,再次发声道。 此言一出,动手挖坟的人顿时少了四五个。 六月、十二月的退下,奶奶再次喊道,同时转过身去取之前备好的青香,取出三支点燃后插在爷爷棺材前边。 到了这个时候,围在爷爷棺材旁边的已只剩下五个人,但是,因为我爹和爷爷是骨肉血亲的缘故,他不能亲自动手开棺,所以,事实上真正可以动手的只有四个人了。 见奶奶没有出声,这四人也都没动,已经拿起了撬棍,只等着奶奶发话。 只见奶奶一声未吭,聚精会神的看着正冒着寥寥青烟的长香,面色严肃得出奇。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隆隆一声雷鸣响起,原本还是骄阳似火的正午竟然突然下起了暴雨,霎时间豆大的雨滴倾斜而下,劈里啪嗒打落下来,敲得爷爷的棺材一阵嘭嘭直响,好似棺材里头的爷爷已然憋不住就要出来一般。 娘,咱要不,我爹倒是急了,担心下雨不能顺利完成眼前这事,俯身探头过去就要问奶奶,但是,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传来,那原本插在爷爷坟前的长香非旦灭了不说,其中有两根甚至生生被雨点给打断了! 两短一长?我爹嘴快,见此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要知道,人忌三长两短,鬼忌两短一长,眼前这长香才刚点着便出现这种异变,虽然是因下雨的原因,但是,那也太不吉利了! 奶奶没有吭声,依然佝偻着身子死死的盯着这仅剩的一根长香,脸色已然阴沉得似乎就要滴下水来,看她样子,竟然是像在等什么一样。 雨下得陡,也下得急,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多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沉沉叠叠的乌云霎时间散去,一缕阳光照射下来,那仅剩的一支长香再次冒起了烟,竟然悠悠的烧了起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奶奶那凝结似冰的脸才缓缓复苏过来,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喊道:开棺! 一声令下,众人撬棍齐上,二话不说探进了爷爷那桐木制成的棺材板中,稍一用力,嘎吱嘎吱声音响起,刺耳得紧。 这些未曾梦到我爷爷的人倒还罢了,全身肌肉裘结,膀子两侧高高鼓起,几乎卯足了劲。 但是,我爹却不同时,他看着这一丝一缕似乎就要裂开的缝隙,一颗心却是悬到了极点,两眼死死的盯着里头,想知道为什么爷爷会说自己屋子漏水了,又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自己要被人掐死了的原因。 可惜的是,四个精壮汗子用尽了吃奶的劲撬了半天,那盛载着爷爷遗体的棺材愣是半点缝隙也没扩大,好似这棺材不是由多块木块拼接制成而是浑然一体的实心木头一般。 一看如此,我奶奶又是吃了一惊,两眼死死的盯着爷爷的棺材看了半天,示意众人停下了手。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如同奶奶的脸色一般,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正常,拿着撬棍的手也不自觉的轻微颤抖起来。 为首的陈伯看向奶奶,脸色有些沮丧的说:三婶,您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奶奶没有回他,而是绕着棺材转了一圈,最后又在棺材西北角落蹲了下来,一把抓了一点棺材底下的泥土拿在手里轻轻碾了碾,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嘀咕说:泥结而燥,既似火烤,又像水淹,奇了怪了!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这四个拿着撬棍的人沉声道:每人选一角,挖! 奶奶口令一出,四个当即动起手来,不消片刻功夫,便都同时惊呼一声,手中铁锹差点拿捏不稳,连连后退了几步,几乎就要站力不住,惊骇的看着从棺材四个角落突然出现的四只癞蛤蟆。 这四只癞蛤蟆也太怪了些,背上白得出奇,好似洒了层石灰似的,但肚子却黑得渗人,像煤炭一般,两相对比,更是让人心惊。 白蟾托棺?奶奶惊呼一声,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冷汗霎时间自额头滴落,声音些微有些颤抖的对这四个再次喊道:开棺! 众人明显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但还是冷着脸绕开那四只肆无忌惮的癞蛤蟆,再次将撬棍探进了爷爷棺材的缝隙之中,一声大吼,只听得嘣的一声猛然想起,爷爷那棺材盖竟然没费一丝力气的突然弹了开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爹才终于看清棺材里头情形,霎时之间脸色一白,两腿一软,几呼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娘! 第3章棺材里的绣花鞋 我爹这一声惊呼好似炸雷一般响在众人头顶,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以陈伯为首的四人靠棺材近些,一眼便看清了棺材里头情形,也是脸色一白,全身一个哆嗦,态度明显显得有些摇摆不定起来,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间絮絮叨叨的低语着,像是在讨论爷爷棺材里头的情形一样。 而看到棺材里头情形的我爹也是脸色大变,一声哀嚎之后猛然跪在了湿润的坟土之中,两手使劲的揉捏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显得痛苦不已,沉闷的哽咽声断断续续传开,让我心头一阵发闷,不由得两眼泛酸,于是走上前去就要安慰他来着。 奶奶一看我这样,连忙急促的大喊让我停下。 可是,她这终究喊得太晚了些,她话音一落时我已然来到了爷爷的棺材旁边,一眼看到了棺材里头的情形,顿时头皮一麻,惊骇得说出不话来。 只见这棺材黑皮红漆,如同猛兽巨嘴一般,里头原本整齐铺下的白布已然泛黄,好似脆纸一般贴在那里,微微卷曲起来裹着爷爷那已然化为白骨的遗体,两只森森泛白的手骨高高举起,勾成爪状,好似想要抓住什么一般。 不过,也正因为这白布裹着的原因,我并不能清楚的看到爷爷遗体具体的情形,只觉得他的姿势有些古怪,不过,我又不敢伸手去拔开那白布,只得愣愣的跪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埋头哽咽的父亲,一颗心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而与此同时,奶奶也是一声冷哼传来,我侧脸看去,发现她正蹲在棺材盖旁,低头怔怔的看着棺材盖,好半天没吭一声,脸色凝重得似乎要滴下水来一般。 我探头看去,仅仅只是瞄了一眼便全身再次一麻,鸡皮疙瘩顿时嗖嗖的爬满了全身。 由于隔得并不远,那棺材盖上的情形我看得非常的清楚,一道道暗红泛黑的痕迹好似蛛网一般布满了棺材盖,不少地方还有木屑飞起,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有某种猛兽在里头拼命挠抓而成一般。 我又看了看被白布裹着的爷爷,看了看他那两只高举的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当场吓哭。 原来,这满棺材盖的抓痕,竟然是爷爷所留! 只是,爷爷不是过世了之后才放进棺材的么?一个死了的人又怎么能挠这棺材盖呢? 我哆哆嗦嗦的看向奶奶,只见她佝偻着身子,伸出手来悠悠摸着那一道道抓痕,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脸上沟壑滴落下来,沿着棺材盖上的抓痕缓缓溢散。 各位乡亲,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建国就够了,奶奶没有抬头,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开,透着股子异常的意味,冷得出奇,压抑得过份,感觉心里直发堵,同时也让正窃窃私语的众人脸色又是一变,一把扶起瘫倒在地上的大壮哥,客套几声之后便迅速离去。 眨眼之间,喏大的坟地里便只剩下我们三人。 一股凉风袭来,让正处六月天里阳光照射之下的我不觉得打了个哆嗦,好似瞬间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而与此同时,这阵凉风同时打了个旋,绕着爷爷的棺材悠悠转了一圈,卷得那已然如同蝉翼一般脆弱的白布霎时间崩分离析,好似柳絮一般飘飞,七零八落的洒得到处都是。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了躺棺材里头爷爷的情形,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声惊呼出来! 原先在有白布裹着的时候,我看不清棺材底部的情形,但是,等到这白布散了之后,我这才发现,爷爷的棺材里头,竟然蒙上了薄薄一层漆黑似墨的水,将他整个脑袋泡了一小半,一只脚竟然高高翘起搭在另一条腿上,而且,在这翘起的脚上,竟然套了只颜色鲜红,绣有金色凤凰的绣花鞋。 因为爷爷脚上血肉已经完全消弭了的缘故,那只绣花鞋虽小,但却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如同一只风铃般挂在他的脚上,清风一吹,便随着风的走势悠悠摇摆,如同一只带着嘲讽的眼睛一般,亮得刺眼,晃得人心头直发凉,不觉之间我已然一身冷汗,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村里头有老人去世我曾见过,都是身体笔直平躺,两手合十交织放在肚子上,脚穿白袜,身着黑色寿衣,据说只有这样,老人才能安然离去,平安转世。 怎么,眼前爷爷的这种情况,完完全全的超出了我的认知了呢? 我爹被我这哭声惊起,红着双眼抬头看去,顿时全身一颤,将牙咬得咯咯直响,怒骂了一声之后问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而奶奶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棺材里头的情形,脸色再次垮塌下来,伸出手去轻轻摸着爷爷那高高举起的双手,老泪纵横,干瘪的嘴唇直哆嗦,最终将目光放在了爷爷脚上那只红灿灿的绣花鞋上,捶胸顿足的大骂起来。 奶奶发泄了一通之后,兴许是累了,长叹口气坐在了坟地里,痴痴的看着爷爷的棺材,如同失了魂一般。 看奶奶这样,我也心痛不已,又轻轻扯了扯奶奶衣袖,听她喃喃的念叨着什么,细细一听,发现她在不住的说着冤孽这两个字。 我爹见奶奶这样,也是满脸凄然,不住的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好似絮絮叨叨的孩子一般。 我看两人这情形,顿时吃惊不已,心想着爷爷只有我爹这么个儿子,爷爷下葬应该是他一手操办的啊,怎么现在爷爷这样他不知道? 我又看了看那灼得我两眼生疼的血红绣花鞋,顿时一惊,这才明白过来。 我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爷爷,也就是说,爷爷最少已经过世了十年了,怎么那绣花鞋还这么新呢? 难道,是有人挖了爷爷的坟,偷偷将这绣花鞋给爷爷穿上了? 娘,我爹这样是谁弄的?我爹死死咬着牙关,泪水涟漪而下,两手狠狠的抓进了坟土之中,凶狠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 建国,给你爹把那鞋子拿下来,奶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我爹道。 我爹点了点头,从奶奶那随身带来的包中取出几支长香,点上之后插在爷爷的棺材前面,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随后才伸出双手,一只手轻轻扶住爷爷那穿着绣花鞋的脚,一只手托在那鞋子上面,眼看就要取下来了似的。 只不过,或许是我爹担心弄坏爷爷的遗骸,所以动作相当的轻,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我虽不明白那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要弄这么个绣花鞋套在爷爷脚上,但是我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好事,又看我爹这一边好几次都没成功,不由得也是心头一阵焦急,跪在旁边都差点没出手帮我爹了。 不难看出,为了这事我爹也是急得不行,脸色变了变,最后索性一咬牙,一把捏着我爷爷的脚后跟猛的一扯,只听得咔擦一声轻响,我爷爷那只脚顿时耷拉下去,竟然我爹扯得脱了臼。 爹,对不起了,我爹满脸泪水,终于将那绣花鞋给脱了下来,同时再次连磕了几个头。 呼! 我爹这举动爷爷好似感觉到了一般,竟然突兀的刮起一阵怪风,再次绕着爷爷的棺材打了个旋后才消失不见。 也就在这个时候,咕咚一声轻响传来,一个牛眼大小水泡在爷爷棺材里头浮起,猛然爆开,虽然声音极小,但此时安静得紧,一下子传到了我的耳中,我顿时又是一惊,定睛看去,才看上一眼便感觉全身一麻,猛然张大了嘴,一口气瞬间堵起了嗓子眼,完完全全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我看见爷爷脑袋微微一摇,那原本紧闭的嘴,竟然悠悠的张了开来,两只空洞的眼眶直直的看向了我 第4章棺材惊变 咔咔! 爷爷那灰白的骷髅头不停的摇晃着,没有半点皮肉的下颌不住的张合,好似在对我说着什么一般。 看着爷爷那空洞的双眼,我害怕到了极点。 咕嘟! 突然,一串细小好似黄豆般的水泡突然自爷爷嘴间冒出,一个接一个,让我感觉好像有某种特别了不得的东西要从这里头探出头来一般。 蓦的,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条通体黝黑,手臂粗细,两眼腥红似火的怪蛇突的一下从爷爷嘴中钻了出来,蜿蜒着诡异的蛇身嗤的吐出了条像血般的舌信,原来爷爷脑袋这么动都是这东西在作怪。 我怕得要命,想大声呼喊奶奶,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张了张嘴,愣是半天没吐出半点声音来。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就像被人生生掐住了脖子一样,不大一会功夫,我便眼前发黑,脑袋一歪就倒了下去。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耳畔才传来奶奶那焦急的声音,好似在催促我爹救我一般。 恍惚间,我感觉鼻下一阵剧痛,顿时闷哼一声,悠悠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大哭之后,这才看清原来是我爹焦急不已的掐着我的人中才让我醒了过来。 娃儿别怕,奶奶在这里呢,奶奶一把搂住了我,一面轻轻拍着我的脊背,一面低声安慰,还没说上两声我便感觉脸上一凉,抬头看去,发现奶奶已然两眼通红,浑浊的老泪顺着下颌滴落在我脸上。 该死的畜生,一旁传来我爹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明显感觉奶奶身体一颤,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但是才一抬头便又垂落下来,全身像泄了气似的。 我侧脸看去,却见这时我爹拿起一把铁锹,猛的一把将那怪蛇高高扬起,哪知我爹这一个不小心竟然将那怪蛇给掀到了自己身上,气急败坏之下的他也不管不顾,竟然直接伸手将这蛇给扒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没有半点迟疑猛的一锹铲了下去,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像是跟这东西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知道我爹是气这怪蛇吓晕了我,不由得心头一暖,看着我爹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心想他平常虽然不苟言笑,但还是关心我的。 也直到这个时候,奶奶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佝偻着身子悠悠站了起来向我爹那边走去。 我虽然怕,但同时也非常的好奇。 那怪蛇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根本就不认识,于是也越发的好奇这是什么,微眯着眼从奶奶衣襟缝隙中间看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才看一眼我登时再次全身一寒,又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东西也太古怪了些,像蛇,但全身没有半片鳞甲,像泥鳅,但却比泥鳅长上一少,只怕有两尺来长的样子,在我爹这一锹铲断之后,这东西稍稍挣扎了两下便完全断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过,这东西体内流出的东西未免也太恶心了些,竟是些类似脓包一样的黄绿色东西,哪怕是在这通风极好的露天环境之中都远远传来一股子类似臭鸡蛋样的味道,让我一阵干呕的同时又非常好奇,于是哽咽了几下之后问奶奶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爷爷的嘴里。 奶奶连连叹气摇头,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看了看我爹后突然脸色大变,抬起手来指了指我爹,像是要发火的样子。 我看奶奶这样更是奇怪,心想这事好像跟我爹没关系呀,她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可是,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看奶奶这样,我爹竟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全身不住的颤抖,像村口的二傻子一样,嘴角涎水直流,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看我爹这样,我顿时又惊又怕,心想我爹该不会是疯了吧? 于是我一把搂住了奶奶,却见她满脸怒容的指着我爹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背时砍脑壳的还不快滚,不然的话,别怪老太婆我不客气了。 我爹像是没听到奶奶的话一样,嘴里含含糊糊的哼着什么,一面走一面将手上的铁锹拖得哗哗直响,看他样子,竟像是要对奶奶动手一样。 爹,一看我爹这样,我顿时急了,心想着奶奶终究是长辈,你怎么动起了手来呢? 想到这里,于是我二话不说直冲过去,就要将他给拦住。 但是我才迈出半步,就被奶奶给拉住,厉声呵斥我让我别动。 我看了一愣,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奶奶突然一伸手,一把从她身上的布包里拿出一根长香并迅速点燃。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爹已经距离我和奶奶非常的近了。 只见他脸上带着邪异的笑容,面皮拼命的抖动,竟然真就扬起了手里的铁锹,看他样子,竟然是来打我的。 我要你断了绝孙!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爹才清清楚楚的说出了一句话来。 他的声音非常的怪,显得很尖锐,像捏着了嗓子的公鸡一样。 我顿时一惊,连忙本能的后退几步想要躲开,同时心里也是疑惑得要命。 怎么回事? 他让谁断子绝孙? 我登时就愣了,看着已经表情狰狞的我爹完全没了主意。 你个砍脑壳的你敢! 奶奶一声怒吼传来,苍老的身体动作快得出奇,我甚至都没看到她是怎么出手的,在她这句话才一出口的时候那支被她点燃的长香就准确无误的插到了我爹的嘴里。 这根长香香柄粗糙,奶奶出手得又非常快,肯定是将我爹嘴皮给划伤了,登时鲜血就顺着我爹的嘴角流了下来。 不过,好在的是,我爹那高高扬起的铁锹也僵在了半空,像木偶一样的站在我的面前。 呼啦! 奶奶再次抓起一把纸钱照着我爹的脸砸了过去,啪的一声登时纸钱漫飞,像下雪一样。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竟然有一张纸钱不偏不倚的挂在了长香上面,那样子,还真有些滑稽。 不过,惊魂未定的我根本笑不出声来,偷偷的躲到了奶奶的背后,探出头来朝我爹看了过去,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用铁锹打我。 与此同时,奶奶又开始嘀嘀咕咕的低声念叨起来,声音又快又低沉,像念经似的,听得我脑袋发昏。 而在奶奶念经的同时,那根插在我爹嘴里的长香香火猛的变得格外的明亮,竟然剧烈燃烧起来,那样子,竟然像是我爹在拼命抽着一支烟般。 我张大了嘴,惊讶得不行,反倒是将刚才的恐惧给忘了。 眼见这长香剧烈燃烧,阵阵烟火同时升腾而起,打了个旋之后无一而落的灌进了我爹的鼻子里面,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同时身体也同时剧烈的颤抖起来,沽沽白沫顺着嘴角溢出滴落在了衣襟上面。 我看了看我爹,又看了看奶奶,心里怕得要命,又担心我爹有事,于是轻轻扯了扯奶奶的衣袖。 但是奶奶却没有理会我,嘴里依然不停的念叨着。 这一过程一连持续了好久,等到那根一尺来长的长香烧得只剩一截香柄的时候,奶奶才长长叹了口气,满脸的大汗,转过脸来冲我慈祥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却没多说什么。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爹也终于平静下来,两眼一泛白,噗通一声直直的倒了下去。 爹! 我爹个子太大,我根本扶不起他,不由得抱着我爹的脑袋哭了起来。 娃儿,你爹没事,一会就好了,奶奶摸了摸我的头,一面伸出手来重重的掐了掐我爹的人中,一面又低声安慰我起来。 天,霎时间阴了,凉风阵阵,我满身的冷汗瞬间被吹干,反倒是觉得冷了起来,牙关直颤。 本来,在这大热天里感到凉爽应该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但是,此时的我非旦没感到半点舒服,反而说不出的难受,只觉身子冰凉冰凉的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两腿软棉棉的使不上半点劲,扶着奶奶的手悠悠直打晃。 过了一会儿,我爹还真悠悠的醒了过来,脸上一阵恍惚之后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铁锹,脸色突然一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是,或许是因为他刚才发病了的原因脚上有些无力,一个踉跄后又再次栽倒在地,摸了摸脑袋问奶奶是怎么回事。 奶奶没有多说什么,轻叹口气摸了摸我的脑袋,满脸心疼的撩起衣襟擦了擦我脸上的汗珠,叹了口气吩咐我爹快点把爷爷的坟复原。 我爹点了点头,摸了摸脑袋问奶奶刚才那蛇呢? 听我爹这一问,我本能的看向刚才那怪蛇所在的地方看去,这才发现此时那里仅剩一滩水渍,之前那被一分为二的怪蛇哪里还剩半点踪迹啊! 但是,奶奶似乎没了再追究这东西的意思,紧紧的搂着我一言不发。 娘,你快来看! 我爹经过这番折腾之后显然也是累得不轻,拄着铁锹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到爷爷的棺材旁边,刚要搬起棺材盖盖上去,就再次脸色一变,惊声大喊起来,稍显壮硕的身躯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打起了摆子。 一看我爹这样我又是一阵害怕,跟在奶奶后面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可是还没奔出两步,便听得一阵咕咕嘟嘟好似鞭炮般的怪响传来,跑到棺材旁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冷气,惊骇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见爷爷棺材之中那层黑水竟然泛起了无数水泡,好像一锅烧得滚沸的水样,淅淅沥沥的爆响炸开,让爷爷的骇骨都微微颤抖起来,好像躺在这不住冒泡的水上他特别的不舒服一般。 这阵水泡稍稍冒了几分钟之后,才慢慢的减少,与此同时暗红的棺材底部便露了出来。 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终于看清,整个棺材底部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或大或小的圆孔,和刚挖开的蚂蚁洞一样。 唉呀! 我吓了一大跳,感觉鸡皮疙瘩嗖嗖窜满了全身,不自觉的抓紧了奶奶的手再次朝棺材里头看去,却发现那无数幽深好似黑洞般的小孔之中猛然冒出无数细小红点。 是蛇! 我再次一惊,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无数细小红点便几乎同时蜂涌而出,蜿蜒扭曲的黝黑蛇身如同潮水般瞬间吞没了爷爷的骸骨 第5章大壮哥失踪了 只见无数这种怪蛇纠缠交织,拼命的往爷爷的每一丝骨头缝里钻,那场景,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心头翻涌。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蛇。 更何况,这蛇怪得让我心惊,居然像蚯蚓一样缠着已是骸骨的爷爷,不时还发出滋滋声响。 我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僵在棺材旁边竟然忘了退开,愣愣的怵在那里。 直到奶奶一声大喝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像棉花样的腿连爬带滚的躲到了一边。 而与此同时,奶奶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死死的盯着棺材里头,脸皮皱得像风干了的橘子皮似的。 只见她从包裹里取出了一匝黄符纸,双手捧起贴在自己额头絮絮叨叨的念了半天,最后脸色陡然变得潮红,厉喝一声,将手中黄符纸当头朝爷爷棺材里头洒了下去。 漫天黄纸如同雪片一般飘起,还未落地便突然嘭的一声窜出一团赤红花火,悠悠然的落到了棺材底部。 虽然看似人畜无害,但是,但凡这花火所到之处,那怪蛇便猛的一颤,迅速让开一块脸盆大小空间。 看样子,这些怪蛇好像非常怕这火。 只见这些花火越落越多,越落越密,霎时之间已几乎铺满整个棺材底部,好像鬼火一样浮在棺材里头。 已经避无可避的怪蛇终于无处可逃,最终竟然同时仓惶而逃,顺着棺材底部无数小洞钻了回去。 原本喧嚣诡异的棺材里头终于恢复宁静,奶奶这才长叹口气,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颓然对我爹说:建国,先把你爹的坟还原吧,这地方,怕是不能呆了! 我爹脸色也是非常难看,满脸惊悸的看着爷爷的棺材发呆,在听到奶奶的话后才回过神来,一声不吭的将爷爷的坟堆还原,等到忙活完的时候已是日近黄昏。 明显奶奶和我爹都有心事,路上一直没有吭声,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 只是,一想起那棺材里头怪蛇缠绕的情形,我立马半点胃口都没了,草草扒了两口饭后觉得累得慌,于是爬上了我自己的小床想先眯会。 可惜的是,我这才没眯上多久,便听到有人叫我。 寿宁! 因为我是早产而的缘故,所以我爹希望我能长寿平安,便给我取了这么个大名。 但是,村里很少有人这么叫我,都是直呼我的小名蛋蛋的。 因而在听到这听音之后我立马醒了过来,探头看去,想看看这叫我的是谁。 天不知不觉间都黑了,屋里光线很淡,借着模糊的光线我看到了一个人,壮实的身材,憨厚的面容,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人不正是隔壁的大壮哥么? 他怎么来了? 大壮哥啊,你来了啊,我感觉还没睡够,又躺在了床上,眯着眼打了个招呼。 大壮哥也没吭声,悠悠向我这边走来。 不知道怎么的,我感觉他的身子有些冷,像冰似的,于是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没理会他。 寿宁,我带你去个地方玩,好么? 大壮哥开口了,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也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却依稀看到他向我伸出了手。 虽然我确实有些想去,但是实在懒得动,于是摆了摆手说我想睡觉,下次再去。 但是大壮哥似乎不依,靠我越发的近了,依然悠悠的伸着手,竟然像是要拉开我身上的毯子似的。 我心想难得大壮哥有这心情,于是不情不愿正要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嘈杂声音从门外传来,闷声闷气的显得非常急促,我也听得不太清楚。 出什么事了,我咕咕嘟嘟的念叨了句,正要起身开灯的时候,却听得吱呀一声门响传来,大壮哥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看他要走,我顿时不乐意了,心想你把我叫醒了怎么又把我给丢下了呢?于是连忙穿了鞋子扑棱扑棱跟了上去。 可是,等到我出门一看,大壮哥竟然没影了,只剩一屋人正在那七嘴八舌。 大壮哥跑得也太快了些。 我揉了揉眼,这才看清,这来的竟然是大壮哥他爹和娘。 不过,看他们样倒不是来串门的,脸色显得非常着急,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凑上前去一听,登时愣了。 大壮哥竟然不见了。 这大壮哥不刚才还在这里么,怎么会不见了呢? 大壮哥他爹和我爸是本家,也姓陈,我爹排行老三,他排行老五,所以我叫他五叔。 于是我走上前去扯了扯他的衣襟说:五叔,我刚刚看到大壮哥了。 我话一出口,所有人顿时一愣,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我。 我娘快步走了过来,脸色焦急,一把拉着我问:蛋蛋,你真看到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指了指我的房间说他刚才从那房里出来呢,你们怎么会没看到呢? 可别胡说,我娘脸色一白,皱了皱眉头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你这孩子没睡醒吧,刚才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么个大活人出来我们还能看不见不成? 听我娘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恍惚了,于是撇了撇嘴不再出声。 一堂大人再次讨论起来。 大壮哥的娘捂着嘴,眼泪唰唰的往外流着泪,不停的说一窝鸡没了都没事,只要咱们家大壮好好的就成。 我听了又是一尺,心想这事怎么扯到鸡上面了?于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越听越是心里发毛,悄然躲到了我爹的背后,死死的揪着他的衣角不放起来。 听大壮哥他爹说,大壮哥竟然生生将他家满窝的鸡给咬死了。 女人们都吓得脸色发白,我爹点了点头说这事只怕非得我娘来才行了。 一提到奶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都不再吭声表示默认。 建国,快骑你的摩托车去把娘接过来,沉默了半天后,我娘催促我爹起来。 我爹没有吭声,迅速出了门去,不大一会门外便传来摩托车的突突声。 也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像是稍稍安心了一些,我看得无趣,便又转身回了房里,连澡也懒得洗再次爬上了床。 可是,等到我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屋外的灯还亮着,只剩我娘和五婶(大壮哥的母亲)在堂屋,两人正苦着张脸在堂屋里来回的转,脸绷得死死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 娘,我爹呢?我再次出了房间轻声问我娘。 我娘叹了口气,咬着嘴唇说这都多久了,你爹去接奶奶还没回来,你五叔他也出去找了,不知怎么的也还没回。 一听这话我顿时奇了,心想着咱们村子又不大,从村头走到村尾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怎么会还没回呢? 难道,我爹他还迷路了不成? 我反正是没了睡意,不由得倚在母亲身边,一面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面又伸颈朝门外看了起来。 这个过程非常难熬,我也是无聊得很,一连盼了好半天,最后才终于看到门外一个牛眼大的光点亮起,剧烈抖动着朝我们这边靠近过来。 看,是建业回来了,五婶眼见如此,脸色稍缓,连忙转头冲我娘喊道。 我也是精神一震,跟着我娘迎了出去,稍稍等了一会之后便见五叔大步冲了进来,脸上嘴角满是鲜血,身上沾了大片的稀泥,一连喘了几口气后才缓过劲来,大声的说:快不好了,三哥他疯了。 第6章发疯 眼见五叔脸上嘴角都是血,一边眼角还肿得老高,五婶看了又是心疼又是烦闷,絮絮叨叨的说他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能一出门就弄成这样。 五婶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整理五叔那凌乱的衣裳。 我没吭声,两眼看着不住喘气的五叔,细细打量起他来,似乎闻到了一丝怪味,有点臭,但很难闻,像沾了糞水一样。 我又看了看他身上的黄土,虽然有点湿,但又不算太湿,不少地方还沾着一拍就掉的泥沫儿,越看越是眼熟,越想越是心惊。 细细一想,我登时喊了出来:你去我爷爷坟上去了? 五叔一惊,转头看我,咽了咽口水说:你爹他疯了,快去找人,我拉他不住。 五叔此言一出,屋里顿时炸锅。 我也心里急得不行,心想我爹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就疯了呢? 尤其是我娘,顿时急得都哭了,搓着衣襟抹了把眼泪,跟五叔确定了我爹就在爷爷坟那之后转身就出了门,想必是喊人去了。 五叔也没闲着,在我家里鼓捣了一阵之后拿了一卷麻绳,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一个赤脚医生,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五叔一面说,一面将麻绳往自己身上一挂,急匆匆的又要出门。 一看五叔这样,我又是怕又是担心我爹安危,于是二话不说也跟在他屁股后头追了上去。 可是,五叔是大人,跑得又快,我哪里跟得上,才没出门多久就没影。 不过好在我晓得爷爷的坟怎么走,没有五叔带路,我一样能找到我爹。 夜里的山里雾气重,虽然有月光,但依然显得模模糊糊的,我独自一人遁着林间的羊肠小道想抄近路,尽最大可能的不去理会林间那稀奇古怪的鸟叫声,摸着黑跌跌撞撞的向爷爷坟头赶去。 林子很大,又黑,我根本看不清楚,一路上还连摔了几跤,疼得我直哼哼,不过好在的是我就在这里长大的,即便是这样,我依然能分得清路。 呱! 一声怪响传开,登时让我头皮一炸,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原来是只老鸦。 我着实吓得不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摸着小路两旁的树干往前赶。 寿宁! 悠悠的声音突然传来,依然低沉。 我吓了一跳的同时又不免惊喜不已,立马听了出来,这不是大壮哥的声音么? 大壮哥,我在这里。 我连忙回话,可是林里黑得出奇,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于是我索性站在原地等着大壮哥。 寿宁! 可惜的是,大壮哥根本像是没听到我的声音一样,又喊了起来。 听他这样,我倒是奇了,心想现在这林子里安静得很,他怎么会听不到呢?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像是响在耳畔一样。 哗! 一阵夜风吹来,刮得林子哗哗直响,我打了个寒颤,突然之间觉得有些冷了,就要转身的时候,啪的一声,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 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寿宁! 大壮哥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在耳畔,让我惊慌的思绪霎时间冷静下来,这才明白,原来是他搭着我的肩膀啊! 只不过,他的手未免也太凉了些,像冰,让本来就冷的我更是牙关直颤。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是心安了不少,必竟我还只是个小孩,走夜路还是很怕的。 于是我问大壮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说五叔五婶为了找你都快急疯了。 大壮哥没有吭声,但是我身后却传来一阵吧唧吧唧的声音,像是他在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一听到这声音,我还真有些饿了,于是转过头去一看,虽然黑糊糊的,但是,我还真看到大壮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面,另一只手不住的往嘴里塞着些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问大壮哥你在吃什么呢? 你想吃啊?大壮哥悠悠回了我一句,将手里的东西伸了过来。 我连忙用手接住,只是才一接到手里我便全身一个哆嗦,像触了电似的将那东西扔到了地上。 那东西我虽没看清,但是,毛乎乎的感觉却骗不了我,皮毛之下干瘪的身躯竟然像是只猫。 我当场便吓哭了,正要问大壮哥怎么吃这的时候,却看到他悠悠将脸给伸了过来,借着模糊的月光一看,我登时便脊背一凉,惊骇得连哭都给忘了。 只见大壮哥两眼圆瞪,像喝酒用的牛眼杯般,满脸的鲜血,脸上挂着股子邪异的笑容,吧唧吧唧舔了舔嘴说:可好吃了,你试试看? 大壮哥这是疯了! 一看他这样,我登时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 寿宁,你试试,可好吃了,虽然我跑得极快,听到耳畔风声呼呼直响,但是大壮哥的声音却依然如影随行,好似根本不受影响一样。 眼看着这密林出口就在眼前,我几乎拼上了全身力气,死死窜了过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一旁跳了出来,还没等我看清这人是谁便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这气味非常熟悉,让我一下子认了出来,她是奶奶。 娃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奶奶慈爱的将我搂着低声问我。 看到奶奶熟悉的面孔,我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顿时随时泪水一道宣泄出来,同时回过头去偷偷瞄了身后一眼,想看看那骇人恐怖的大壮哥还在不在。 但是,也真怪了,奶奶这才一出现,大壮哥竟然又没了影子。 奶奶并没多问什么,搂着我走了起来,从方向上看,好像去爷爷的坟那里。 于是我问奶奶您怎么也出来了。 奶奶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面色也同时越发的难看起来。 我还留意到,奶奶又带上了她那个布袋,看来,她已经知道了我爹的事。 过了一会,我和奶奶就来到了葬着爷爷的坟地旁边,还没靠近便听到坟地那头竟然传来大声呼喝,稍一辨认就发现正是五叔的声音。 等到我和奶奶走近一看,这才发现五叔正扒在我爷爷的坟头上面,嘴里不住的喊着:三哥,你疯了,这事搞不得,你快出来。 我登时一惊,五叔口中的三哥不正是我爹么?我爹他人呢? 这时雾气散了一些,我这才看清,在三叔怀里,竟然抱着一个人,虽然这人身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但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正是我爹。 这时我爹虽然被五叔抱住,但是,他却真像是发了疯一样,身体不停的扭曲,伸出两手拼命的扒着我爷爷的坟头,嘴里同时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爹,看他这样子,我登时吓得不行,哭着喊了出来,心想这么晚了,他跑我爷爷坟头上来做什么? 奶奶一见这样,也是身体一抖,闷哼了声,哆嗦着身子快步走到了五叔旁边,一边走,一边将手伸到她那袋子里面,同时破口大骂起来:你个砍脑壳的,怎么又跑这里来了,看来老太婆我不教训你一下是不行了。 说到这里,奶奶那伸进布袋的手一探,竟然掏出了一枚铜钱,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在上面。 建业,按住他,奶奶沉声吩咐五叔。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爹竟然猛的站了起来,反手一掀,力气大得出奇,竟将五叔掀得一连栽了几个跟头才重新站起来,连气都没来得及歇上一口就再次一个熊抱,将呜呜叫唤的我爹死死抱住。 也趁着这个机会,奶奶也同时一伸手,将那枚铜钱贴在了我爹的额头上面。 在这铜钱刚一贴上我爹额头的同时,我爹也是全身一颤,嘴中呜呜声也同时一停,原本还剧烈挣扎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脑袋一垂,啪的一声响起,从嘴里掉出了根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晕过去了一般。 我连忙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一看,顿时啊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7章治病 眼见我爹脑袋像个要脱藤的南瓜一般直晃悠,从嘴里吐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我顿时一惊,连忙一把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想去看个究竟。 只是,等到我真正看清的时候,顿时大吃了一惊,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坟地里。 那东西黑糊糊的,泛着层油腻的光芒,竟然是之前爷爷棺材里头跑出的那种怪蛇。 最让人惊骇的是,这蛇只剩了一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让我根本不敢多想。 但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登时明白过来。 我爹他竟然生吞了半条蛇! 一看到这半条血肉模糊的蛇,我只觉肚子里头翻腾得厉害,还没哭出声来便哇的一声将之前吃下的小半碗饭给吐了出来。 奶奶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这让我感觉好了一些,于是也顾不得脏,一把趴到了奶奶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弄不明白我爹这是怎么了,连这么恶心的蛇都敢生吞,难道,他不要命了? 我一面哭,一面又回头朝我爹看了过去,只见他耷拉着脑袋被我五叔扶着,没有半点声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看到这,我又担心起他来,于是问奶奶怎么回事。 奶奶没说什么,脸色难看得出奇,两眼死死的盯着爷爷的坟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看,都在那里! 过了一会,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去,只见好几个村里人提着手电筒赶了过来。 奶奶走上前去,告诉村里人说没什么事了,还说蛋蛋他爹只是得了母猪疯(癔症的俗称),休息一下就好了。 村里人面面相觑,在奶奶轻叹口气说将我爹弄回去的时候一拥而上,扶着我爹向家里赶去。 一路上奶奶都没出声,只是死死的牵着我的手,好像是怕我走丢了似的。 而我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爹的脸。 他的脸也太怪了些,上面沾了不少的泥不说,最主要的是,现在他的脸色黑中泛紫,好像涂了层浓墨一样,一直半睁着眼,在村里人的搀扶之下晃晃悠悠的走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我看向我爹的时候,总感觉他是醒着的一般,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偶尔眼皮还会眨巴几下,完全泛白的眼偶尔露出一丝眼瞳。 我定定的看着他,心里担心得不行,也不知道我爹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好。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发酸,又想哭了。 娃儿,不用担心,你爹会好起来的,奶奶轻声安慰着我,故意和我换了一边,让我不再看我爹。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爹他竟然突然脖一挺,猛的睁大了双眼,面皮微微抖动,冲我露出了一个非常怪异的笑容。 那模样,几乎跟之前我看到大壮哥时候一模一样。 我登时吓了一跳,一把揪住了我奶奶的衣袖,吓得想哭都哭不出声来,大声冲奶奶说奶奶,你看我爹他 奶奶看都没看我爹一眼,将我藏在她的背后,低声说娃儿乖,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回到家之后,奶奶让人将我爹放到屋后那间储藏室里,拦着不住哭泣的我娘,根本不让他靠近我爹,还要他去招待一下帮了忙的村里人。 我娘一想这三惊半夜的,还麻烦这么多人来帮忙,于是点了点头,含着泪和五婶一道给来人倒了茶水。 而我则看到奶奶悠悠取下一直挎在肩上的布包,一声不吭的进了放着我爹的那房里。 我知道奶奶肯定是去救治我爹了,于是也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只是,还没等到我靠近,奶奶便啪的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看她样子,好像是不想让人看到一样。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这储藏室有个通风的小窗户,连着屋外的山坡,小的时候,我就经常从那里钻进钻出的。 于是我偷偷从偏门绕到了屋后,爬上小山坡,最后找到了那个窗户,屏气凝神的趴在那里看了起来。 储藏室里开着灯,而且现在地里还没收获,储藏室里显得空落落的,我一眼就能看到我爹正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废弃了的竹床上面,脸色依然黑中泛紫,那样子,像是喝农药中毒了的人一样。 而我奶奶则像是没看到一样,一声不吭不慌不忙的将那包裹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匝写满了红色字符的黄纸,细细贴在了储藏室的门、窗等地方,连我正偷窥的窗口也不例外。 之后奶奶又从包里头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来一看,竟然全是大米。 奶奶将这装了大米的盒子打开之后,看也没看,便一谷脑的全都洒在了我爹周围的地面上。 等这一切都弄好之后,奶奶这才从包里拿出一柄铁剑。 这木剑我从没见过,只见上面缠满了红线,剑柄那里还吊着两枚铜钱,稍稍一摇就叮叮铛铛直响,有趣得很。 做完这所有的一切之后,奶奶这才走到我爹的旁边,手指轻轻一弹,从我爹额头取下了那枚一直贴着的铜钱。 只是,就算奶奶取下了这枚铜钱,我爹依然半点动静都没有,一动不动的。 奶奶也不急,脸色冰冷的看了我爹一眼,围着我爹躺着的那张竹床转了起来,一面转,口中一面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什么,同时还将手中那柄木剑摇得叮铛直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随着奶奶这一番举动,我竟然觉得我爹的脸色越发的黑了起来。 但是,奶奶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一连转了三圈之后,这才把那木剑拿在手里,直指着我爹说:你个砍脑壳的,我陈家不欠你什么,你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建国,今天老婆子就还真得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我听奶奶说得严厉,一颗心也随着悬了起来,心想着她这是对谁说话呢,她木剑指着的,不正是我爹么? 只听到奶奶话音才落不久,我爹竟然直直的坐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还算好,一动不动的,像梦游一般。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爹突然闭着两眼咯咯笑了起来,他的声音非常的尖锐,像猫叫,又有点像是婴儿的哭声一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顿时头皮一麻,惊骇得不行,心想着我爹怎么声音变成了这样呢? 我不自觉的捂起了耳朵,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看见我爹悠悠睁开了眼睛。 一看他这眼睛,我立马又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差点没惊叫出来。 他的眼睛也太怪了些,满眼的漆黑,像灌了墨一样,从里面根本感觉不到半点情感。 凉意,嗖嗖的从我背上窜了起来。 此时的我怕得要命,眼看着奶奶厉喝一声,一把将那木剑生生抵在了我爹额头,冷冷的说: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我爹依然咯咯怪叫,全身乱颤,悠悠的转过了头去,直直的盯着我奶奶,突然一张嘴,哇的一声从嘴里喷出了大口好似墨水一样的黑色液体,那气味要多难闻有多难闻,我趴在窗口只是稍稍闻了一下就感觉脑袋一懵,差点没晕过去。 虽然奶奶一把躲开了,但是很难想象在屋里的奶奶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而且,在我爹这一口黑水吐了出去之后,奶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将那木剑一个翻转,猛的拍在了我爹的额头,只听到我爹闷哼一声,全身一阵颤抖,一股混杂着刚才那种黑水的白沫从嘴里冒了出来,那漆黑如墨的两眼也开始泛白,像是又发起了母猪疯一样。 在我爹全身颤抖的时候,奶奶也没闲着,我甚至从来没看到她这么灵活过。 只见她手中木剑连点,剑身两枚铜板叮铛直响,迅速的戳在了我爹的额头、胸口和颈间,像电视里面的大侠一样。 在奶奶这三剑点出之后,我爹也终于停了下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怪就怪在,就在这个时候,仓库里头竟然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呜呜的直叫唤,刮得奶奶原先贴好的黄符纸哗哗直响。 好在的是,我面前的黄符纸还没有动,也就是说,那风应该还没刮到我这里。 虽然怕得不行,但我同时还是稍稍心安了一些,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这一口气吐出的瞬间,那张黄符纸竟然悠悠的掉了下来 第8章救治 眼见那黄符纸悠悠飘落下来,我一颗心霎时间悬到了半空。 我知道奶奶把这纸贴在这里肯定是有用的,但是,我没想到它这么不禁吹,一下子就掉了。 不止是我,一旁的奶奶也看到了。 只见她脸色突然剧变,苍老的身子快速的朝我这边小跑过来,一张脸绷得死死的,又像是生气,又像是担心。 我死死的捂着嘴,不知道这即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娃儿,快跑,奶奶焦急的声音同时传来,她竟然发现了我。 哗哗! 其它地方的黄符纸一个接一个的剧烈摆动起来,从这轨迹看来,那阵怪风竟然迅速朝我这边刮了过来。 难道,这风也发现了?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迟了,因为我明显看到奶奶手中木剑乱挥,像打苍蝇的同时,我也是脸上一寒,那阵怪风已经吹到了我的脸上。 我打了个哆嗦,记得奶奶说的话,猛的一下挣起,拼命向着我家前厅里边跑去。 我知道,那里人多,肯定不会有事的。 恍惚之间,我听到奶奶模糊的声音从我家储藏室里传来:你个砍脑壳的,你敢对我孙儿下手的话,老婆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你不得安生。 我跑得极快,耳边只有乎乎的风声,奶奶的声音很快就再也听不见。 那怪风依旧跟在我的背后,我不敢回头看,但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风,竟然像冰刀子样,刮得我的脊背又凉又痛! 在这种情形之下,我甚至连怕都忘了,只是凭着本能的向我家前屋跑去,那里有我娘,还有五叔两口子。 可是,我家老屋并不算大,前后算起来最多不过十几米,怎么跑了这么长时间我却连小山坡都没下呢? 那阵怪风依然在我背后乎乎的刮,像一群被我捅了老窝的马蜂一样。 我实在怕得不行,大声喊了起来,想让奶奶出来救我。 可是,那就在眼前的储藏室却没有半点动静,好像奶奶根本没听到似的。 鬼打墙!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我娘跟我说的,那个时候我总喜欢往外跑,我娘便告诉我说,等天黑了还不回的话,就有勾魂的小鬼糊我的眼,把我永远关在一个狭小的位置里边,不管我怎么跑都跑不出去,等到我精疲力尽的时候再把我的魂给勾了去。 我晓得我娘是吓我的,但是,眼前这不就和她说的一样么? 一想到这,泪水立马涌了出来,我感觉我再也见不到我爹娘和奶奶了,突然之间感觉天都塌了似的,索性连跑都懒得再跑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 那怪风没放过我,很快就将我围了起来,呼呼的转。 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觉得有些冷,看着眼前我家的房子越来越模糊,最后竟然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我身上也难受得要命,这风每转上一圈,我便一个哆嗦,牙关止不住的咯咯直响,好像身体里面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我还小的时候一次发高烧的事情,那个时候感觉和现在有些类似,也是两眼什么都看不清,全身又冷得直打摆子,我娘就整晚不停的给我用冷毛巾擦我的手脚,给我敷额头等,那冰凉凉的感觉同时又让我全身一松,特别的舒服。 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只是发高烧啊! 不大一会,甚至连这冷的感觉都慢慢的消褪下去,完完全全的没了什么知觉,有的,只是那种说不出的恐惧和再也见不到我爹娘和奶奶的慌张。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我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个过程我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恍惚之间,我听到风声中间悠悠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寿宁 是大壮哥! 我顿时一个激灵,不明白大壮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听错了。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并不是错觉,因为这声音越来越清晰的同时,我也感觉自己身上再次出现凉凉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之前不同,特别的舒服。 恍惚间我努力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猛的一声喊了出来,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定睛看去,发现大壮哥还真就在我身旁,表情依然显得那么怪异和吓人,但是,他好像对我没有什么恶意,正伸手轻轻摸着我的额头,而那股让我觉得舒服的凉意正是从他手上传过来的。 大壮哥,我低哼一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四周竟然又恢复了光亮,再次看时,发现我家那屋不依然在那里么? 呼的一声一阵夜风刮来,我打了个寒颤,想到刚才的一幕不由得又是心惊不已,正要再次回头问大壮哥的时候,却发现大壮哥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像是昏过去了一般。 奶奶,一看他这样我急得不行,连忙朝屋里大声喊了起来。 我才喊了一声,便看到奶奶快步从那边小跑过来,摸着黑在后山坡上找了一阵后才看到了我,朝四周张望了一圈之后后一把将我搂住,低声说:娃儿啊,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可急死奶奶了。 感受着奶奶怀里的温暖,我心头一松,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 大壮?他怎么来了?也直到这个时候,奶奶才发现大壮哥的存在,惊声喊了出来。 说完之后,奶奶同时也发现了大壮哥的不对劲,又伸出手在他额头摸了摸,翻开他的眼脸看了看,这才轻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吐了口唾沫在上面之后就贴到了大壮哥的额头,之后才扶着我站了起来,向着屋里走去。 可是,大壮哥他,我看奶奶这样,竟然像是不管大壮哥了一样,不由得有些心急,于是开口说了起来。 奶奶摆了摆手,带着我进了我家前屋。 那些帮忙的人都走了,唯独还有五叔两口子还在,他们看到奶奶出现的时候都是脸色一喜,继而又有些支支吾吾的问:婶,三哥他怎么样了? 奶奶没有太多表情,指了指我们刚来的山坡说:快去,大壮还躺在山坡上呢。 什么?五叔两口子一听,稍稍迟疑了一下两人就一道向我屋后冲去,不大一会,两人就扶着好像昏过去了的大壮哥回来了。 只见大壮哥满身血污,身上脸上全都是泥,满头乱糟糟的像鸡窝似的,耷拉着脑袋不住摇晃。 五叔问我奶奶:婶,您是怎么发现大壮的,他跑到那里去搞么子? 想到我看到大壮哥的那一幕,我正要开口告诉他们说是我发现大壮哥来着,哪知我才一张嘴便被奶奶拦住,只听她低沉着声音说:我听到后山坡有声音,所以就过去看了,啷个晓个竟然是大壮,于是就来通知你们了。 奶奶这话我倒是非常不解了,她这明显是在说慌啊。 只是,她为什么要骗五叔他们呢? 就在我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奶奶又嘱咐五叔两口子说:大壮可能只是受了点风寒,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五叔两口子连忙道谢,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奶奶又补充了句:记住,白天出太阳的时候把他额头那铜钱拿出来晒晒,天黑了再给他贴上去,等到他完全醒了之后就不用再弄了。 五叔两人听了一愣,明显有些疑惑,但可能是想到了奶奶的身份,于是连忙道谢,扶着大壮哥出了门去。 娘,建国他,等到五叔两人走了之后,我娘这才轻声问起了奶奶,显然她对我爹的情况非常担心。 没事了,奶奶叹了口气,脸色并不好看。 但是,哪知她才一张嘴说话,屋后就传来一阵好似野兽般的咆哮声音,生生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