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第一章

　　夏天的槐树沟，还是那么的迷人。槐树沟的黄昏，更是那么上镜。一缕缕炊烟，爬上了片片红瓦，青荫荫的大山环抱着整个村落，两棵老槐树，胸干枯了，却依然象两座岗哨绿荫荫的庇护着这个村子。
　　吃晚饭的点到了，就听到那些呼儿唤夫的声音，打鸡赶狗的声音，都是那些急性子老婆们的动静。一辆辆农用车吥噔吥噔从村外的马路上归来，村前大场里的孩子们也纷纷的吆三呼五的回家了。
　　这村，五十户人家缩在一个小山沟里已是几辈了，或者说是几十辈了吧，至于有多久谁也没有没考证过。只有传说是李姓大户避难带着家眷仆人们来到这里落了户。
　　村子虽然小，但是姓氏却不少，总共有七八个姓，不过人数最多的应该是姓李的和姓张的两大姓。由于村子离外界还要隔道山梁，跨道河，所以这里的人们习惯男婚女嫁能不出去，就在本村自产自销了。
　　晚饭吃罢，人们习惯聚在老槐树下吹拉海侃。多数还是那些曾经出去打过工的青壮年们，海述外面的天地风云。老人们则或多或少的聊聊家事，谈谈亲戚朋友，问候下哪家贪上灾事祸难的邻居。小媳妇老娘们则借着老李头家的大门灯唱唱曲，刺刺绣的。这里，没有大工厂的狼烟熏天，也没有车水马龙的闹场，有的只是一片恬静自然的老农家气。
　　老李头，是这个村子里最有威望的人了。今年正是本命年，七十三虚岁。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七十来岁的人跟个壮小伙差不多。老李头除了帮老伴照看孩子们，就是种着二亩二十年前分的口粮田。
　　老李头这人不善言谈，但是喜欢聚堆凑个热闹。他正巴的巴的抽着那根大烟袋锅子，乐津津着听着张传龙家的那大小子海侃在广东打工的趣事。
　　三儿媳妇张氏急巴巴的跑过来把孩子塞在老李头怀里说：强子非找他爷爷，哎，给你，爹！俺不替二嫂哄了。扔下孩子就疯疯打打的跑去唱吕剧。
　　老李头甜甜的笑了说：来，强子。爷爷抱着听你张勇叔叔讲故事。
　　村西头住着的张大块，就插上话了，武他爹，恁也是好性子呀。由着儿媳们使唤。嘿，我们家俊家要是这个样子，我非臭骂她一顿不可。
　　老李头蹙了蹙眉毛浅笑了一下，说：年青人都这样，咱这把岁数了还和他们较真？再说，这些孩子们还算有什么都听话。将就，将就。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二点钟，大家纷纷撤坐回家睡觉。老李头抱着小孙子也兴洋洋的回家了。
　　三个儿子，老大在村里搞了个养殖；老二在平时就收点破烂什么的；老三最是老实，除了种地就是种菜。不过，老三媳妇可是不简单，是村西张文喜家女儿，能干手巧且嘴辣，在村里办里了刺绣团，领着村里不外出打工的老婆大姑娘的干点刺绣活，收入还算可以。
　　天蒙蒙亮，老李头就扛着锄头去大儿子地里锄地去了。都说一辈子干活的人老了也不得闲，还真这个理，老李头很少闲着没事象别的老头在街上下下棋打打牌的。种地，成了他一辈子放不下的职业。种地，成了他一辈人生的乐趣。
　　七点来钟，正锄在兴头上，老李太太呼哧呼哧的跑来了。老李头抬头问：咋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家吃饭，还用得来叫吗？
　　什么呀，谁叫你回家吃饭了？老三个两口子又吵架了，你快回去看看。唉，大清早的就吵，没天不安生。
　　这两口子，他妈的就是滋（乐的意思）的难受，烧包的不轻。我这就回去。老李头二话没说扛着锄头就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先点了一袋烟，巴的巴的抽着。老婆子，快烫壶酒，吃了再过去。老李头对老伴说。老李太太知道老李头的脾气，他一般是发火前先吃饭，要不生了气一口也吃不下，再就是他喝点酒去劝架，百劝百安。于是，老李太太忙活着让老李头吃早饭。
　　饭罢，老李头把烟袋锅子往鞋底扣打扣打了两下，拔腿就去了老三家。跨大门后就是一句破口大骂：妈哪的，就你们两口子有出息？还嫌把我这张老脸丢的不轻？
　　老三对象张赛花正撕打着老三，一听老头子来了，手脚可麻利多了，松开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了。
　　老李头进北屋门，板着脸说：哭什么？我不是没死？起来！坐地上成什么样子？老三，你个猴犊子，什么本事没有吧，光知道和老婆吵架？我他妈的哪辈子缺德生了你这个东西，说着，就是一脚实实的踹在老三屁股上滚，去给我把猪圈里的粪推出去！
　　老三憋愁着个脸闷闷不乐的走了。
　　民他娘，你们这大早上的又咋了？老三欺负你了？老李头和声的问三儿媳。
　　没，老三家里回答。
　　那就好，没欺负你就行。要是真他娘的欺负了你我非扒了他的皮，老李头自信的说。其实他心里亮的很，这些年了，就这大家十二口人谁人啥脾气他不一清二楚？于是，老李头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锅烟抽起来了。
　　说说，今早又是为了啥事，抽完一口烟又问道。
　　这不，昨天回我娘那听他小舅打工回来说水果在外面城市里卖价很高。我就想商量他包下西山，种点水果树多好。反正他爱种地，咱就顺着他。可是他就是死活不答应，还说就那个荒山能长出什么好水果来。再和他商量他就干脆说花那个钱包个荒山还不如锄了庄稼种二茬合算。爹，你说气不气人？和他我真过够了。张赛花气息息的对老公爹诉苦。
　　过够了咋的？咱家祖祖辈辈可没那个兴法，过够了也得过，家富和家民都那么大了，还想改嫁不成？你这儿媳妇，不是爹说你的。说别的我爱听，就这个不中听，以后不许再说这个啊，老李头说：遇上这样的事你和老三还真没的商量，他从小就老实，所以当初我们才要了你这个好闺女来当儿媳妇呀。这不就是为了他以后好吗？再说，当初你家也是图他人老实才肯点头的吧？象这种经济上的问题，你可以和你大哥二哥商量一下，再不行找我商量一下也行啊，没必要非得和他吵架呀，榆木疙瘩他就是榆木疙瘩，你还指望他是个秋木棒？孩子上初中的上初中，上小学的上小学，说什么以后也得注意下，不能再这样吵了。至于你说的那事，甭个再和谁商量了，我觉得能行，就是不知道包下西山得花多少钱呢。
　　我问了，要包一包就是三十年不变，现在是荒山村里出价不高，就三千块。等咱们搞好了，到那时恐怕三万也不往外包了，张赛花还是很有自信的对公爹说。
　　三千是不算多，现如今三千块钱也买不了多少东西。那就包吧，三那里我去对他说，你甭理他。想包就去找上你大哥和你去村里办办手续。包上了还由得他不去开荒？我走了。老李头心里还乐滋滋的，心想：儿子是不成器，有个好儿媳还是能把他那个家给撑起来的。想当年，没人敢要张家的闺女，都说厉害难养。娶来后时常吵架，邻里邻外的还都笑话老李头一世精明一时糊涂。今天看来还是咱老李头老谋深算啊。
　　回到自个老家里，三儿子李树忠坐在马扎上抽烟。老娘问了三十遍也没问出个啥事。老李头进来对老三说了：树忠，民他娘把事都和我说了，包西山能行，我替你答应了。回去她说什么别和她忸啊。你这孩子，不是爹说你的，你能成个啥事我死都瞑目。你说你呀不会打个谱张吧，别人和你好气好声的商量你还说那个，你能你去把庄稼锄了再种呀？说话以后要注意点，同样是说句话说句好听的也是说，说句不好听的也是说，为什么不说句好听的呢？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是这么让人不放心。唉！你记住，我要是再听到你们两口子吵架，你考虑好怎么过我这关。地里怎么样了？都锄了吗？还是打了灭草剂？。
　　大地打了灭草剂，就还是张家洼那块小地没锄完。老三闷声回答道。
　　那别回家了，从我这里拿把锄去锄锄吧。老李头吩咐老三。
　　老三扛着锄走后，老李太太就急不迫待的问老李头老三家里包什么西山种什么水果是咋会事。老李头回头没好气的说：你女人家懂什么？种啥水果树关你哪事？还不快去老儿家抱强子去。
　　老李太太很不高兴的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女人家，老三家就不是女人家了？整天夸在嘴边上。还不是我女人家给你养了这么一大家子，边说边去了老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