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村的故事系列二半仙儿

　　雪村有一孤癖古怪又神奇的人物半仙儿。半仙儿姓马名有德，有德既德行端正，为人正派等等诸类。半仙儿自打一出娘肚就注定地上又多了条光棍，小眼，大脑袋，嘴巴和鼻子似堆在一起。长成人后，竟又秃了头，咾好喝酒，鼻头糟红。但半仙儿手上有绝活医百病。无论是长年百病还是突发至伤，到了半仙儿手上，都有妙手回春的功效。
　　雪村多山，多林，自然多兽，多是熊，狼之类，也便多是野兽伤人的事。雪村人习惯于夜里听狼的吼叫声，也习惯了野兽骚扰村内。牲畜被惊之事也不足为怪，时而也便有孩童暴骨山坡的骇人场面。于是雪村也便多狗，多为猎狗。常有猎狗斗狼蛇的壮烈场面。这里的猎狗与众不同，尖头，长舌，蓝眼，长尾，穷凶极恶型的。通人性，但不遵人规，常有为异性苟合于荒山草岭之中共施人间不耻之事而咬得舌嘴血毛，狗血喷头。招架不住便忍痛割爱逃之夭夭。胜者便可悠悠之乐哉。
　　春暖花开，久蛰洞中的蛇类潜出洞穴流患山间。间或进村偷些鸡子吞下，也便有人遭遇上毒蛇，便是一场横祸。救济不及的就呜呼哀哉。有种毒蛇，头小身大，头呈扁平形，三角扁嘴，长须形的叉舌，细细的牙，身子是深绿花纹，不足三尺，行动飞快。当地人称扁头蛇。被咬人伤口不大，几颗细牙印。开始奇痒，而后便红肿，充血，渗出血丝，麻酥酥的直漫全身，片刻毒性发作，就可送走一条人命。有咬伤的，迅速抬去半仙儿家，经半仙儿眯眼一瞧便挥手抬进里屋。关上门，拉上一块布蒙住病人眼睛，一盆凉水浸住伤口。然后，半仙儿燃起一柱香在祖先棂前拜上三拜，背对先案盘坐，闭目，双掌合一，院内人只见屋内有白气腾出。待白气散尽，门打开，半仙儿出来，长嘘口气，病人家属便进屋，抬出病人，又有人端出一盆暗红色污水倒掉。过几天人便又活蹦乱跳起来。知恩的也就送上瓶酒，几样小菜及些谷物之类，半仙儿也就喜滋滋地收下。
　　半仙儿的医法谁也不曾见过，怕是冲了神气。半仙儿父亲人称江湖马神医，所遇奇癖怪症，无不手到病除。半仙儿生性聪慧，且又追随父亲闯遍东南西北，深得马神医嫡传。半仙儿十二岁那年竟能够用眼睛看出病症所在，而且准确无误。令马神医惊叹不已。故被送绰号：半仙儿。半仙儿十五岁那年随父亲行医到了雪村。马神医带了半仙儿到山中采药，竟发现了弯弯曲曲的枯草印迹。马神医断定是一种带有剧毒的蛇印。顺着印迹追下去。印迹在一岩缝前消失。马神医用一根木棍向岩缝捅去。突然窜出一条花蛇，直向马神医窜过去。长须一吐，马神医惊叫一声倒下。花蛇飞窜而去，一道青草片刻枯萎。半仙儿急忙去扶父亲，用一根胶带扎在伤口上部，又将祖传的解毒丸取出一颗给马神医服下。但顷刻间马神医浑身土红，口角抽搐，直叫痒。半仙儿急得束手无策。祖传的解毒丸不灵了。半仙儿急忙背马神医下山，进村后半个时辰，马神医断了气。半仙儿禁不住泪流满面。半仙儿把父亲葬到雪村后山，一口棺材入土。然后备些干粮一头扎进山里，发誓要寻解这种蛇毒的药。
　　雪村人迷信，且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于是雪村出现了一个操纵神灵的人物九仙初秀花。雪村人称九仙姑。雪村素有八仙救济生灵之说，八仙过海更是传为佳话。初秀花称自己就是何仙姑的弟子，正在超渡成仙，名列九仙。
　　九仙姑善占卜，能测吉凶祸福。一日。一个老婆婆带一对男女来求婚姻。女仙姑看看姑娘俊美脸庞，纤细腰肢。闭眼一算，说：男狗女鸡本不吉，姑娘郎君当在西，残人祸秧自当避，保佑家人无瘟疫。随即，九仙姑拿出一签筒，摇六下，让姑娘抽出一支，翻转一看，原来是个西字。老婆婆惊叫：这是命啊！小伙子狂叫着奔出门，姑娘掉了泪。
　　过几日，姑娘真的含泪嫁到了村西一独眼家中。当天，小伙子竟挂到了家中房檐上轻松而去。
　　雪村人摇头叹惜，叹上天无情，怎不能改变命运，拯救生灵吗。过些时日，雪村人才探出其间奥妙。原来，独眼乃九仙姑远房外娚。雪村人只能心领，却不敢犯了九仙姑。
　　雪村建立村支部那年，九仙姑也曾隐匿了一段时日。过不多久，九仙姑又拿起了老本行。点起香案，摆列诸神，烧香诵经，占卜人生。这天，正闭目诵经，外面风风火火抬进一人。进了屋，一女子跪在九仙姑面前，流着泪。
　　仙姑救命，救救我家孩子吧女人哽咽语塞。
　　正吃着饭，孩子竟突出双眼瞪圆，不能说话，脸却红红，然后栽倒断了气男人急活活地说。
　　九仙姑睁开眼，看了看孩子，然后将孩子双手握住，命人在两侧点起两排香。片刻，九仙姑头上腾起白雾。两列香竟燃起了火焰，过一会，火焰突然熄灭，九仙姑惊孔状：孩子灵气已散，被山神召去，我已无能为力了。再者，被山神所召当高兴才是。回去在后山脚下葬了吧。以后，山神保你一家平安。
　　第二天，众人抬了一小棺木直奔后山。哭声延绵地走在山路上，迎面竟来了一个衣不附体的野人。野人面相奇丑，满脸泥污，头上只几根枯发。众人惊恐，停下脚步。野人来到棺木前，向棺盖拍了拍，竟说了话：
　　孩子没死，怎就去葬？
　　众人惊骇。
　　野人一抬手，钉得死死的棺木竟被掀开。众人操起铁锹围上来，欲围攻野人。野人也惊恐起来，退了一步，大叫：
　　我是马有德，马半仙儿，马神医的儿子呀，怎竟不认识我了呢？
　　半仙儿哪里知道，自从进了山，竟又过了十几个年头。世态变了，变得太平盛世。
　　众人执铁锹不动，有年长的细细辩来，果真是半仙儿呢。
　　半仙儿回来了，真的是半仙儿回来了呢。众人惊喜，竟有人流出泪珠。
　　半仙儿转身说：快把孩子抬出来。
　　不能动的，九仙姑说，山神召了孩子灵气，命里定的呢。孩子母亲流着泪说。
　　半仙儿锁下眉，摆下手：抬出来。
　　真的有人过去，抬了孩子出来。放在平地处。
　　半仙儿过去，一手捏开孩子嘴巴，一手只轻轻向孩子胸上一拍。只听膨的一声，孩子嘴里飞出一物，落在地上。众人看去，竟是一玉米面膜。然后，半仙儿手一起一伏地压孩子胸脯。只片刻，孩子竟舒缓过气来，随即睁开了眼。众人惊叹不已，孩子母亲更是欣喜万分。
　　九仙姑害人呢。有人大叫，找她算帐去。
　　对，找她算帐去。有人附和。自然知道有半仙儿回来，真的要算算帐了呢。
　　九仙姑院中，围满了人。半仙儿和九仙姑当中盘从。闭眼，双手合一，片刻，头上竟都腾起白雾。只见半仙儿稳坐当中，面不改色，九仙姑竟是脸变了紫色，嘴角微微颤动。突然，半仙儿头上闪出一光环，随即，双掌向九仙姑面前一推。只听九仙姑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栽倒地上。
　　半仙儿起身，抚去裤上尘土，说：今天本是你节数已到，且饶你一命，起早逃命吧。
　　事后，九仙姑真的不见了。从此，雪村只信半仙儿的医法。半仙儿进山十几年，不知遇了何方高人，竟真的寻回了灵药。解去了雪村人对扁头蛇的恐惧。
　　半仙儿的医法谁也不曾见过，怕是冲了神气。半仙儿只给雪村人暂缓毒发的药剂。遭蛇咬可保性命，然手抬到半仙儿家中，经半仙儿医治，便可复元。
　　半仙儿回到屋中，梳理一番，然后静等。终于有一天，真的有人遭蛇咬，抬到院中，经半仙儿眯眼一瞧，便挥手抬进屋，关上门，拉上一块布蒙住病人眼睛，一盆凉水浸住伤口。然后，半仙儿燃起一柱香在祖先棂前拜上三拜，背对先案盘坐，闭目，双掌合一，院内人只见屋内有白气腾出。待白气散尽，门打开，半仙儿出来，长嘘口气，病人家属便进屋，抬出病人，又有人端出一盆暗红色污水倒掉。过几天人便又活蹦乱跳起来。半仙儿便自然有酒有菜。半仙儿有一原则，从不收钱财。多少年不曾更改。
　　半仙儿也曾想过留得香火，也好马家后继有人。可见过些姑娘总是不尽人意，也苦了半仙儿一付面相。时间一长，也便心灰意冷，不再想香火之事。于是与酒为伴，索性混得逍遥，只求人间自寻快乐而已。
　　这一年夏天正热，下山的蛇也特别多，自然被蛇伤的人也暴涨。雪村居山中，无河，只有一个死水堤坝，水浑浑的。但仍有人卟嗵地扎进去，从头到脚湿淋淋，露出头抖一抖，清爽凉身直浸心肺，心里多了几许荡漾。上得岸来，晒晒，再望一眼蓝天，心里更加愜意。这天，一男人洗罢，晒罢，正穿衣裤，不料衣衫下竟盘了条花蛇。男人惊叫着扔下衣裤狂奔，蛇竟穷追不舍。将近村口，一婆娘摆着硕大的臀扭过来。
　　当心，蛇。男人擦身而过。已来不及，蛇正窜过去，只一口，婆娘尖叫倒地。男人转身操起一支木棒，迎着蛇一顿打。蛇头扁在地上，吐出了长须，身子渐渐软下去。尾向前卷几下便不动了。
　　被蛇咬的是陈书记的婆娘。婆娘被匆忙地抬到半仙儿家中。半仙儿眯眼一看便挥挥手，抬进里屋，关上门，拉一块布盖在婆娘脸上，一盆凉水浸住伤口。然手，半仙儿燃起一柱香，在祖先灵前拜三拜，背对先案盘坐，闭目，双掌合一。院内人只见屋内腾出白气，待白气散尽，半仙儿欲开门，婆娘哎哟痛叫出声。半仙回头望去，婆娘竟已拉开布，向半仙儿飞出一媚眼。半仙儿身子一抖，心慌乱地跳，忙转过脸，打开门，竟没能长嘘口气，眼睛直直地望着在院里静候的陈书记，有人进屋抬出婆娘也便有人端出一盆红水倒掉。
　　半仙儿头次失眠，翻来覆去，想起父母，恨也恨得，给得这付象，没女人肯近身呢。无事倒也罢了，今日这婆娘竟荡出一媚眼，荡出半仙儿压了多年的神火，欲罢不能。
　　一日夜，天空数点星。半仙儿极早躺下，望房梁，有诸多心事使半仙儿心乱。怱然有人轻扣门板。半仙儿起来，燃起煤灯，打开门，竟是陈书记的婆娘。
　　婆娘摆动硕大的臀进了屋。
　　你看我很丑，是吧？婆娘荡着眼色。
　　没有啊。半仙儿忙吱唔，心更加地狂跳。
　　我真的不丑吗？婆娘问。
　　奇丑呢。半仙儿心里想。
　　你在骂我。
　　半仙儿一惊：嘿！这个鬼婆娘。
　　婆娘媚眼乱飞，继而手搭住半仙儿肩头。轻声细语：给我医伤时，你摸了我那地方。
　　没，没有啊。半仙儿惊吼状，你是书记的婆娘呢。
　　屁。婆娘骂一句。接着喜滋滋地笑，说：婆娘事，你知几分？
　　半仙儿摇头。
　　不想？
　　没得想呢。半仙儿说完，头低下，不敢正眼窥婆娘，酒糟鼻竟也涨得通红。
　　过来，你交好运了呢，我允了你，怎样？
　　婆娘勾一下半仙儿的肩头，微微摆动。
　　半仙儿颤抖抖，说：陈书记的婆娘，动不得的。
　　怕事就别歪着心，小心我揭你的帐。怎样？婆娘双手齐勾住半仙儿的肩头，两座丘岭压住了半仙儿的胸。
　　半仙儿不再说话，搂住婆娘，抱起，放倒床上，剥得个原始正身，竟也细嫩光滑。
　　半仙儿嘘了口气，说：我奇丑呢。
　　我闭了眼，不也一样。婆娘呲着黄牙又开荡。
　　那我也闭了眼。半仙儿跟着荡。
　　放屁。婆娘骂。
　　两人不再言语，半仙儿迅速行事，竟也发出神威，毫不驯色。
　　陈书记儿子陈国恩，长到十岁上下，已是一付俊面，雪村人惊叹，毫无陈书记婆娘的丑相呢。且陈国恩嘴上乖巧，雪村人喜爱之中更赞陈书记有福气。国恩一次玩闹中跌倒，跌碎了膫盖骨，碎骨穿透皮肉。国恩昏倒。怱忙被抬到半仙儿家中。经半仙儿眯眼一看，然手抬进屋。
　　家里有没有柳树？半仙儿问陈书记。
　　有，有的。陈书记答。
　　砍一段拿来。半仙儿说完，转身进屋。
　　一会儿，一段新柳木拿来。
　　半仙儿拜三拜祖宗，然后背对先案，闭目，双掌合一。柳木被放在膫盖上。院里人见屋里腾出白雾，随后现一光环，听屋里国恩一声痛叫。半仙儿已推门出来，长嘘口气。陈书记急忙进屋，见国恩静静躺着。地上有些许柳木碎屑。
　　有人抬出国恩。
　　下来自已走。半仙儿对国恩说。
　　陈书记一愣，院里人也一愣。
　　半仙儿没再重复，陈书记也没在迟疑。扶国恩下来，走了几步。
　　跑两圈。半仙儿说。
　　国恩真的跑了两圈。陈书记惊呆了，院里人也呆了。
　　国恩过来，在半仙儿面前跪倒便拜，口中叫声师傅。便是三个响头。
　　半仙儿忙退步。陈书记忽然明白，急忙过去。说：真的该拜师呢，国恩聪明，且得半仙儿恩惠，半仙儿不嫌弃，收做徒弟，如何？
　　半仙儿摁了摁酒糟鼻，想：自己下无传人，日后真的要断了香火，也是遗憾。国恩也聪明伶俐，定能成器，且陈书记婆娘想到这，半仙儿也便点了头。
　　陈书记喜出望外，国恩又是三个响头。有人取了椅子，一杯茶。半仙儿上座，国恩接过茶，递上。半仙儿喝一口，眼眯成一道缝。
　　一日，半仙儿见陈书记院中几棵柳树枝叶繁茂，便急忙问陈书记：上次可是砍的家中柳树？
　　陈书记说：不是啊，怎样？
　　没什么没什么。半仙儿脸有颓色。没再问下去。
　　这年夏，天热得发闷，蛇患不断，被咬的人仍在暴涨，病人抬进院，半个时辰，又抬出来。病家跪倒半仙儿面前：感谢大恩大德。流了泪，一脸的饥饿相，心酸涩涩的，半仙儿也不再有病家送上的酒菜之类。
　　后来跪倒的人越来越多。半仙儿明白，匆匆抬进，匆匆抬去。半仙儿也跟着酸涩了好一阵。
　　月亮隐退在乌云里，祈盼星星的夜晚。半仙儿来到陈书记家，轻推门，婆娘已在静候。
　　陈书记半仙儿嗫语。
　　他呀，在外面野着呢。婆娘勾住半仙儿肩头，两座丘岭直向半仙儿胸前压来，嘴里嘻嘻地笑。
　　半仙儿抱起婆娘，放倒床上，剥出胖胖身子，迅速行事，神威不减，完毕，自顾睡去。忽然门被撞开，灯光大亮。半仙儿朦胧中眼前站了陈书记。半仙儿一惊，没了睡意。跳下床卟嗵跪倒：饶我一次吧，你大人大量，我再也不敢了。
　　陈书记扶起半仙儿，异常和谒地说：怎能怪你呢，没你事的。
　　婆娘仍躺在床上，不急不怕也不火，只呆呆地望。
　　感谢大恩大德。半仙儿拽过衣裤匆匆逃出去。
　　一切安然无恙，婆娘仍摇着硕大的臀出来荡。
　　雪村人熬过了一场饥荒。又可平静地过上几个年头。此时陈国恩已是响当当的人物。半仙儿的传人，也能妙手回春了呢。有遭蛇咬的，经陈国恩一看，然后抬进屋，香案前拜三拜，背对香案，闭目，双手合一。片刻，屋里腾出白雾。半个时辰，陈国恩推门出来，脸色红润。病家抬出病人，且有人端出盆红水倒掉。半仙儿望在眼里，心里喜滋滋的。过几天，病人也就欢蹦乱跳起来。
　　又过些时日，村里出现了红袖标的青年人，早晚到处游荡。雪村人心里怯生生的。
　　忽一日。半仙儿家闯进一帮人，叮叮当当一阵砸。然后，抄起半仙的蛇笼，揪起半仙儿，五花大绑，带到村部前。陈书记和几个穿草绿军装的人物早已坐在台上。台侧停着辆吉普车，台下聚集了雪村男女老少。一班人把半仙儿揪到台上，按低了头，面向台板。
　　交代你欺骗群众的把戏。有人大吼。
　　我没欺骗。半仙儿不服。
　　你是牛鬼蛇神，还嘴硬。乒乒乓乓一阵拳脚。半仙儿跌倒台上，又被揪起来。
　　还敢不敢欺骗群众？
　　我不敢，不敢了。半仙儿嘴角流了血。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亮的，赶快把你欺骗的把戏交代出来。
　　我是年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半仙儿晕晕的不知所语。
　　放蛇咬他，咬这个牛鬼蛇神。台下有人叫，一片杂乱。有人低了头。
　　有人提过蛇笼，欲打盖。
　　一个人从老远奔来，跳上台，到陈书记耳旁低语几句。陈书记惊孔状。几个人物交了眼光。陈书记站起。
　　等等。陈书记说：不能太便易了这个牛鬼蛇神，带回去交代罪行，再做处理。
　　匆忙散了会。一群人散去。陈书记过来，亲自解了绑，带上吉普到半仙儿家。
　　院里抬进一个，陈书记的儿子陈国恩。陈国恩卷曲了身子，痛苦状。
　　在山上采药时，遭遇了扁头蛇。抬担架人说。
　　半仙儿看了看，不语。
　　国恩是你徒弟呢。陈书记说。
　　半仙儿仍是不语。
　　救死扶伤，医之道啊！陈书记有些架不住了，你是半仙儿呢。
　　我是牛鬼蛇神。半仙儿喃喃自语，我要交代罪行呢。
　　治伤，功过两平。陈书记说。
　　真吗？半仙儿惊喜。
　　真。
　　你说话可半仙儿仍有疑虑。
　　我在位呢，还在党呢。
　　半仙儿过去，眯眼看了看，叫人抬进屋。关上门，祖宗案前拜三拜，背对先案，闭目，双掌合一。片刻，浸了伤口的清水染了暗红色。白雾透隙而出，待白雾散去，半仙儿推门出来，长嘘口气，国恩被抬出。有人端出红水倒掉，陈书记一行人也便离去。
　　几日后，夜入更深。半仙儿睡得正酣。一阵车声，几个人闯进屋，揪起半仙儿，五花大绑，推进车。半仙儿不服，拼命挣扎，大叫：陈启嚎，你王八操的不是人，等我回来跟你算帐你不得好死，你会得报应的雪村人被惊醒，心颤颤地抖。
　　车疾驰而去，雪村片刻便又恢复了宁静。
　　第二天，陈国恩去半仙儿家。见香案已烧为灰烬。定是半仙儿所为。陈书记竟也疑心：半仙儿何以灭了祖宗香案？
　　其后几日，才悟出道理。有病家抬入，陈国恩施以疗法，却少了香案可拜。于是不见白雾腾出，更不见清水染成暗红色。病家痛叫几回，卷了身，断了气。
　　病家哭天抢地，陈国恩揉胸顿足。此后，陈国恩的医术不再灵验，雪村人一片叹惜。
　　年年月月，一辈人送一辈人，却不见半仙儿回来算帐的，半仙儿的妙手回春的绝活也随之绝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