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真实的生活,揭露了底层穷人的悲剧,能过审就已经赢了
01hr许立志
这是发生在富士康工厂的一件惨案,许多厂哥厂妹都听说过一个叫许立志的人,因受不了工厂压抑的环境,从富士康大楼一跃而下,24岁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200首沾满血泪的诗歌。
我几乎是爬着到的车间,这昼夜不分的刑场。
生前许立志每天工作时间长达十小时,日复一日的重复,机械性的工作,机器不休息,他就不能休息。他把流水线上昼夜不停工作的工人比喻成兵马俑,他和所有的工人一样,被压榨直至枯竭,最后只剩下一副铁做的躯体,然而这一切,他从不对家人倾诉,从小他就是父母眼里的乖孩子,在小学四年级的作业本上,他写下了忍字,许立志信仰里的忍耐,就是默默咽下所有的痛苦,正如他在诗里写到: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他们管它叫做螺丝,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然而终有一天,他再也咽不下曾经认识的屈辱,现在都从喉咙汹涌而出。
2014年许立志选择了从深圳的高楼跳下,留下年老的父母和悲伤的兄弟,有人说会写诗的人,总是会看见众生的痛苦。02
向许立志这样喜欢写诗的打工人还有很多,叉车工乌鸟鸟也是其中之一。开叉车的工作,大部分时间是带着寒冬酷暑,风餐露宿。
天地间,唯有民工白茫茫的脑袋斜露于风雪外。
开叉车这份工作非常不稳定,乌鸟鸟随时都可能失业,一旦失业没别的选择,只能回到广东的家乡。
他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年龄已经不允许他瞎折腾了,相了三次亲之后,他和一个微胖的女孩儿结了婚。两个人之间不存在爱情,但是不要紧的,上一辈的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男男女女在一起不过是搭伙过日子,为了扛起自己的小家庭,乌鸟鸟扛着行囊来到广州,去的第一站是人才市场,他曾奢望能找到一份编辑的工作,然而当乌鸟鸟满心欢喜,把自己得意的作品读给面试官听时,全场一片哗然,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写的诗。
乌鸟鸟
这些西装革履的面试官,以俯视者的姿态告诉乌鸟鸟,写诗只是一种理想,是年轻人才有的闲情逸致,你在养家糊口的年纪,脑袋里不想着赚钱,光想着写个诗就能当大文豪了?面试官最后阴阳怪气的说,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不需要。
现实让乌鸟鸟逆来顺受惯了,尽管他放低姿态,为了生存抛弃尊严,依然没有用人单位肯要他。
乌鸟鸟离开人才市场的时候,夜幕降临,城市灯火通明,正如乌鸟鸟在诗中写的:
狼藉的古老丛林,月光泛滥,原处传来了恐怖的人声。
乌鸟鸟就像他自己诗中的那只胆小的萤火虫,在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城市中,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不久,家中传来媳妇怀孕的消息,乌鸟鸟收起行囊。
每天开叉车到天亮,不只是乌鸟鸟,还有很多像他一样迷茫的工人。03
吉克阿优
诗人吉克阿优是一名充绒工,每天都在给羽绒服填充绒毛,在大城市打工的第七年,他第一次回家乡大凉山过年,从大凉山到嘉兴,他是比一片羽毛更飘荡的游子,在火车上,他告诉儿子,他们是彝族人,稚嫩的孩子不知道大凉山,更不懂家乡对游子的含义,年迈的父亲驼着背干活,在吉克阿优心里笑呵呵的父亲像温暖的经书,尽管他的拐杖又长高了不少。
吉克阿优把背包里的糖果分给街上的孩子们,在这落后的大山深处,小小的糖果就能让孩子们欢喜雀跃。
大凉山
而一些年龄大一点儿的姑娘,正在考虑是留在父母身边,还是去大城市打工,留在家乡可以尽孝。
很早以前,年轻力壮的基本都离开了,这穷乡僻壤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儿,留下来的不到20户人家,还保留着彝族人传统的风俗习惯。
过年照旧举行反诅咒仪式,要杀猪祭祀先祖,但祭祀的法师已经找不到了,随着年轻后辈的离开,当地传统文化也将随之退场。
夜里在篝火旁,父亲向儿子交代后事,因为专门给死者戴头巾的曲木波普已不在世,他提前把自己的头巾缠好,等他死的那天,人们可以直接戴在他的头上,这种死后缠头巾的仪式以后也会消失。
母亲早已过世,夜里吉克阿优睡在母亲的卧室,他希望做梦,好在梦里弥补那些年他错过的仪式。
吉克阿优在诗里写到:
逮只小猪转转脑壳容易,却请不到真正的毕摩,我谎称自己仍然是彝人。
他感到惭愧,自己和故乡的连接越来越脆弱,终有一天,他会完全失去彝族人的特征,这是融入大城市的代价。04
荒凉的矿山离城市很远,离家乡也很远,陈年喜在矿山上当爆破工人已经16年了,用他诗里的话来说,
用胸腔的闪电引导满天的雷霆
他每天进入阴暗的巷道,用血肉之躯和坚硬的岩石战斗,陈喜年把工作比喻成一场以弱抗强的战斗,为了不成为失败者,他必须跟岩石一样坚硬,他在岩石上钻孔,打眼儿放置炸药,随后引爆,巨大的爆音和漫天的粉尘让他得了职业病,这是爆破工为了维持一家人生计必须付出的代价。
陈年喜
巷道打的越深,越看不到光明,陈年喜走在黑暗中也会害怕,他靠写诗来给自己力量和勇气,就像走夜路的人,用唱歌来消除恐惧一样,在陈年喜心里劳动让人活得有劲儿,劳动让人死得放心。
他的战场不只是劳动的矿场,还有家庭的窘境,父亲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母亲患了晚期食道癌,没有低保,高昂的治疗费全部来自陈年喜的血汗钱。
接连的打击让陈年喜一度想炸裂,但他知道他不能炸裂,他在诗里写
再低微的骨头也有江河,我选择暴力劈山救母。
为了救母亲,陈年喜不能回家,必须更加卖力干活,山上的生活又冷又孤独,他依然每夜坚持擦洗,他会洗去硝烟和矿粉,好像洗干净后才是真正的活脱脱的人。
陈年喜
睡觉前,他趴在一块木板上给儿子写诗,
我想让你绕过书本看看生活,又怕你真的看清。
他在诗里形容他的妻子:
被一些庄家五花大绑在风雨的田头
祸向来不单行,陈年喜被矿场无故开除,还扣了两个月的工资。
陈年喜无耐回到了家乡,他为父亲剃去白发,17年前的结婚照,当年写给他妻子的诗还保留着,结婚时候的枕巾,他们舍不得扔掉,朴素生活的相濡以沫,是陈年喜人生中唯一的温情。05
邬霞
邬霞七岁的时候,父母来到深圳打工,14岁时,邬霞也来到深圳,在一家服装厂做工,一做就是19年,如今的邬霞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在家乡她们是农民,来到深圳,她们又被叫做农民工,一出生就自带的身份,深深烙印在基因里,像所有正常的女人一样,邬霞有一颗爱美的心,吊带裙是她的最爱。
作为一名打包工,每天在工厂加班加点,每天穿的是男女不分的工作服,她没有机会穿裙子,没有机会展示身材,她只能在夜里,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偷偷把漂亮的裙子穿在身上,把窗户当成镜子,在短暂的几分钟里,欣赏着自己的美丽,享受一下穿裙子的快乐。
生活的压力,让邬霞的父亲患了忧郁症,两次企图自杀时邬霞的乐观和坚强,挽救了一家人的幸福,在邬霞看来,生活的艰难正是生活珍贵的地方,就算自己是石缝里的草,也要向着阳光生长。
邬霞认为诗可以直达灵魂,她希望别人可以从自己的诗里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就像那些被她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吊带裙一样,寄托着她对生命的热爱,对邬霞来说给新衣服熨烫打包的过程,是一首写给陌生人的告白诗。06
老井
老井是一名名副其实的矿井工人,刚开始的时候,对老井来说,下矿井就像下地狱,这一下就是25年,每一次下矿之前,老井换上工作服,头戴安全帽和矿灯,排队上罐,机器把他们缓缓送入地心深处,直到地面的光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微小的点,看起来就像宇宙深处遥不可及的一颗星星,地下650米对老井来说,就像幽闭的庙宇之下乌黑的宗教一样压抑,在矿井点灯刨煤,就像乌云点燃了闪电一样诡异,更诡异的是,走路的时候,老是感觉身后上方有人跟着,下镐的时候,老井怀着一种敬畏,好像生怕挖到什么生物。
在老井的诗篇里,他把煤层比做石缝间的老魂灵,无色无味儿无情,老井写作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井里的事情,他把写诗当成了信仰,好像唯有写诗才能让他从漆黑的地心深处解脱和张牙舞爪的机器分离。
一天的劳作结束,老井和工友们也变成了一具具行走的煤人,他们排队进罐,机器把他们和煤炭一起送上人间,下过地狱的人才能明白,痛饮阳光是多么的珍贵。
2014年8月19日,淮南东方煤矿发生井下瓦斯爆炸事故,27位矿友死亡,21位矿友的尸体永远的封在了矿井深处,老井常常到现场去缅怀矿友,在他的诗里,他称采煤工是采摘大地心脏的人,而瓦斯爆炸是大地复仇时释放出的万丈怒火。
老井他想象的某一天,某一个矿友在地心深处挖煤时,挖到的是一堆累累白骨,他唯一的希望是代替故友承受怀念、悲愤、渴望,去代替故友去完成没有完成的残梦,代替故友回到阳光暴涨的地方。
时代的飞速发展少不了煤矿工人的功劳,而发展成果却不是人人拥有,用老井的话来说,阳光没有公平的照在所有人身上。
结语
六名打工者是社会最底层的打工人,他们用双手支撑起了整个时代的运转,但时代却忽略了他们的痛苦,在故乡和城市间辗转,在流水线和幽深的矿井中忙碌,在物质最频繁的底层生存,心里的苦无处发泄,只能将苦难化作一句句哀怨,悲伤的诗歌,向整个世界求救。
这个时代在飞速发展,他们才应该是最可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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