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脚奶奶文张爱梅

　　裹脚起源于宋代。四五岁的小女孩开始用布将双脚紧紧缠裹，使之畸形变小，直到成年骨骼定型后方将布带解开。清朝被推翻后，孙中山正式下令禁止缠足。自新中国成立后才真正消灭了小脚，广大妇女才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我的奶奶是一位典型的小脚奶奶，一生深受裹脚的危害。
　　记忆中的奶奶满头银发，在后面梳了一个发髻，戴一顶黑色绒布帽，帽子前面镶一个似玉的圆珠子，亮晶晶的，再围一个自家织的三角巾，松松地系在脖子上。奶奶上身穿一件深蓝色大襟布衫，自己绾的布扣，排排扣在腋下，黑色的裤子胖胖的，脚脖处用黑色长条缠绕几圈。自己做的布鞋，脚尖就一个大拇指，后面四个指头全压在脚面下，典型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慢吞吞、颤巍巍的，好似一阵风都会吹倒。
　　在爷爷、妈妈下田干活时，奶奶在家照看我们姐弟五个。时常讲一些民间故事给我们听，更多的是拿一把剪刀裁剪衣服，量一量人的身高胖瘦，随手就剪出一件衣服来。因此，在那个艰苦岁月里，家人衣服虽然有补丁，但很合身、很干净。远亲近邻的，也时常找奶奶帮着裁剪衣服，奶奶总是爽快答应。奶奶的巧手还表现在剪窗花，像是有许多花样存在奶奶心中，随手一张纸，奶奶很快就剪出一张美丽的图案来：鲤鱼戏芙蓉、石榴花开、金菊绽放，花样繁多，活灵活现。我们把剪好的花样贴在玻璃窗、书桌、衣柜上或夹在书本里珍藏。
　　奶奶是个懂得养生的人。她那个年纪的农村人是不刷牙的。那时，奶奶就懂得每次饭后就用盐水漱口。待到村里兴起了牙刷，奶奶已经六七岁，只剩下几颗牙，但看到牙刷和牙膏还是欣喜激动，每天坚持早晚刷牙。洗脚是奶奶每晚必做的事，晚饭后，奶奶会烧些热水烫脚，也让我们每天洗脚。她常说，每天洗脚活血，走路有劲头。
　　日子慢慢变好了，吃的东西花样多起来，好东西就会让奶奶多吃一点。但她总是说，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吃八成饱就行了。奶奶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尽管穿的是粗布衣，但衣服很洁净、很板正，每次晾晒干的衣服，她都会整齐地叠起来放在自己的衣柜里。
　　奶奶不识字，看我们几个孙子读书，就告诉我们：好好念书，等学校不让你们上学了（毕业），你们再回来。也会拿着我们的书本感叹，如果我能认字就好了，得闲时可以看看书。家里买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时，奶奶每天盯着电视看个没完没了，说，这么小的东西，里面装很多人吗？怎么每次出来的人都不一样啊。电视信号不好时，她问我们，是不是电视里的人去吃饭了、去休息了，弄得全家人笑个不停。
　　不必刻意，时常想起，想起了去世十年的奶奶，一个自立、自强又爱流眼泪的奶奶，一个任劳任怨、辛苦劳作一辈子的奶奶，一个的通情达理、热心帮助人的奶奶，一个对我习惯养成影响最大的奶奶。
　　奶奶也和那个时代上千万裹脚女人一样，是一位而韧性十足的人，这些平凡的妇女养育并教育了她们的子孙。她们同样有着骄傲的自尊，生命的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