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同学会 文麻雀张小静 又是这么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小旅馆内,青儿静静地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望着这阴郁郁的天地阴郁郁的世界望着望着,那柔软沉静的心儿呀,也不由着一点点地抑郁起来。 唉,轻轻叹口气,拎起小包走出门来。 风凄凄,雨沥沥,落叶儿簌簌,悠长悠长的小路哟,把思绪也牵得悠长悠长!这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吗?真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吗?竟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遥远!陌生的触摸不到一丝熟悉,感觉不到一丝温情,就这么阴着一副面孔,冷冷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正自感叹正自感伤间: 青儿,青儿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回头,高大英俊的一个人,凝望,温暖柔软的一个笑! 那人,那笑一下子把她拉回到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 叮铃铃,叮铃铃好可爱,好可爱的下课铃声呀,终于响起了,终于欢欢快快地响起来了,青儿一声欢呼,扔掉钢笔,甩掉课本,欢呼一声就往外窜,窜到门口,扶住门框儿习惯性的一回头,嘿,好个书呆子新牧哥,又把金庸压在课本下,深陷进江湖恩仇中,痴痴傻傻出不来呢。青儿抿着嘴儿挤着眼儿,蛇儿一样滑到他身边,对着那招风大耳朵,嗷一声尖叫,哈哈哈,把个书呆子吓得哟,吱哇一声,一蹦老高,蹦完,落到地上,挠挠头皮,眨巴眨巴眼,一点一点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抓住青儿就是一顿暴打,打完坐下,又想会他的黄蓉,郭襄,小龙女青儿却是不依又不饶,摇着他的肩晃着他的头: 牧哥,牧哥,有纸条不?有纸条不?帮你传,帮你传 有呀,有呀,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什么 但是他翻翻这个口袋,摇摇头,翻翻那个口袋,又摇摇头:你看,你看,哥实在是木有毛钱了,要不,您就做回雷锋,义务一次好不好吗!好不好吗!说着,做了个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的贱萌样儿。 那,好吧,我就做一回雷锋,声明,就一次哟不知怎的,一看他那个贱样儿就心软,唉。 于是乎,便揣了那张纸条儿,乐颠颠地四下里找,找那位所有男生都觉着漂亮,所有女生又觉着没啥漂亮的班花。寻呀找呀,终于,在操场的一角落,瞅见了那位正独个儿发呆的班花。我便飞快地往她手一塞,自顾自地玩儿去了。 玩儿着玩儿着,就见咚咚咚那位班花走过来了,咚咚咚那位班花走过去了。走得那么急那么冲,急冲冲动,连脚步都夹着风,连背影都带着火。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青儿好奇地紧紧跟上。 就见她踢开门了,就见她闯进去了,就听见怒骂一声,就见啪好响声好响亮的一记耳光,着着实实地,着着实实地打在了牧哥脸上,打在了我的牧哥脸上。 你牧哥腾地跃起,脸涨得通红,眼瞪地滚圆,红着脸,瞪着眼,虎虎地举起拳头。 打呀打呀,打她打她青儿在嘴上鼓劲,心底加油,真心地希望牧哥 可是,那高高举起的拳头怎么软软落下了!牧哥收回拳头,只轻轻地吐出一句泼妇 谁泼妇?谁泼妇那位班花,瞪着眼咬着牙又要动手。 呀呸,什么班花呀,真他妈的丑陋之极。青儿可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就甩她,拉她,扯她。 她一反手,就要冲青儿来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了,真好。 讲台,老师,课本,黑板 琼瑶在课本下,也入不了心了,老师在叽里呱啦,也入不了耳了,粉笔在黑板上涮涮涮,也入不了眼了 心里,耳里,眼里老是那啪啪耳光,涨涨红脸,举起又落下的拳头,还有唉,一团乱麻,一团乱麻,摇摇头,又摇摇头,迷迷糊糊着叮铃铃,叮铃铃下课了。 青儿呀,也不敢语,也不敢言,就那么紧紧儿地紧紧儿地跟在牧哥后面。 牧哥也不回头也不停步,但脑后仿佛长着眼似的,往后一伸手,准准儿地又把一张纸条递到她手上。 什么什么呀,青儿可不高兴了,老大不高兴了: 牧哥,牧哥,应该她向你道歉,你怎么能先服软呢! 少废话,先看,看完再说 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剩了个青儿,愣愣着愣愣着,半天回不过神来:咦,怎么回事儿,每次都叫我别偷看别偷看,这次怎叫我看了,而且还先看完再说!嗨,管他呢,我就真来个先看完再说。 至今都记得呀!记得那几句话: 转来转去才发现,最可爱的竟是你来,你好好地长,我静静地等,等你长大,等你懂事,等你爱上我可好 咦,咦,酸呢,酸,酸掉牙了,她撇撇嘴再撇撇嘴,顺手就塞给了那位班花。 班花看一眼,只一眼。就啪地摔到了她的脸上: 你她妈的,神经病呀!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气?怎么把气撒到我身上?对着她的一脸愤怒一眼鄙夷,青儿可是真的一头雾水呀。 装,装,装得可真像,我呸,呸她恨恨地白青儿一眼,噔噔,走开了。 剩了个青儿,傻傻地呆了半天,傻傻地展开纸条,傻傻地再一看,唉呀,失声尖叫,满脸涨红: 那下面,那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呢,小字儿写着:送给可爱的青儿妹妹。 于是乎,她便平生第一次,第一次低了头红了脸,手脚不知怎么放地站在了站在了牧哥面前,小心地小声地: 牧哥,牧哥你是写给我的,为什么不说清楚了? 说什么说,你不是都有偷看吗! 我是有偷看,可匆匆忙忙鬼鬼祟祟的,下面的小字没看清楚 你呀,你呀,咋这么马哈呢!这么迷糊呢!唉一跺脚,气哼哼地跑操场打球去了。剩了个青儿,闷闷着郁郁着,说不出来个滋味,真是的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个人追,还给弄成了这副模样。 闹闹腾腾地,暧暧昧味地,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高考了,转眼毕业了。 毕业的前一晚,牧哥悄悄儿把她拉到一边,撩一撩她额前乱发,抚一抚她嘟嘟胖脸,有丝儿怜爱有丝儿不舍: 青儿,青儿,我们马上要各奔东西了!马上要各奔东西了吗!说着,抓过她的手儿,又塞进一张纸条: 收好了收好了,这是我的地址电话,记住,记住呀,一定来找我,找我,千万别忘了我呀!千万别忘了你的牧哥呀!! 然后,星散落,月升起,风悠悠远去她的牧哥就这样,如星如风,一点点散入夜色中融入夜空里。 转眼十几年。 十几年过去了,青儿,你还好吗? 我,我,我不好我想到这几年的生活不顺,这几年的遇人不淑,她一阵阵心酸,一阵阵心痛,眼圈儿便一点点也红了。 别哭,别哭呀,来,与我回宾馆,与我一点一点说来牧哥又轻轻撩了撩她的乱发,抚了抚她的脸儿,擦了擦她的泪水动作那么轻那么轻,语音那么柔那么柔,笑容那么暖那么暖她的眼儿一阵阵酸楚,心儿一阵阵悸动 宾馆内 青儿,青儿,这些年,你是受到了怎样的伤害,才变得这样的凄楚哀伤,我多么想,送给你阳光、送给你快乐,找回我那个傻笑傻笑的青儿妹子呀!说着,把青儿轻轻拥入怀中,温言软语,款款抚慰,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温和,一如十几年前。十几年前的那份纯真、那份熟悉、那份美好。 抬头,低头,四目相对,两心热烈,双方,都感觉着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不自禁,不自禁,不受控制地,深深,深深拥吻在一起,热烈、急促、不能自持、不能自持!这就是真爱吧!这是真爱的味道吧!这是真爱的感觉吧 青儿,青儿,你是这样的令我念念不忘,这样的令我魂牵梦绕,可我,我竟然把你弄丢了,弄丢了牧哥的眼睛泛着红,声音已哽咽。哽咽着伸出手,在青儿衣扣上轻轻一解,顿时,酥胸微露,绯红一片,青儿一阵眩晕,酥醉在那片炽热中。 动情,忘情,混然间,忘记了天,忘记了地,忘记了世界,亦忘记了自己 可,这时这时,就这时,突然地,生硬地,手机铃声,刺啦啦地响了起来,那么的刺耳、那么的尖锐、那么的沉重如一击重锤,在水深火热的心儿上重重一击,把那飘的幽远幽远的心儿,一点点地拽了回来,拉了回来。 牧哥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是哭还有笑的尴尬,是我的女儿,我有两个双胞胎女儿,狗皮膏药似的,走哪儿都甩不掉!说着轻松一划,立马传来了爸爸,爸爸的欢呼声,那么亲热、那么亲密多么快乐多么幸福的一家子呀 青儿,拭去眼角的泪,悄悄走开了,走开了 第二天,火车站。 风雨,站台,送行的人,悠长的汽笛 青儿,轻轻着探出头,对着空气招招手,再见了,深爱的牧哥,伤心的城市、不,永别,永别了吧,心上的牧哥,痛心的地方。 列车马上就要启动,请乘客们勿将头和手探出窗外,注意安全列车员的声音,沙啦啦地响起。青儿叹口气,收回目光收回心,准备彻底地告别一切时。却突然地,突然地听到了一种声音,这么近这么远这么揪心的一种声音。她一个激棱,又一次探出头来! 青儿,青儿这下子,她真真地听到了一个声音,真真地看见了一个人,如一只灵巧的猿,跃过一波又一波的人,叫着,唤着,寻找着,飞奔而来 牧哥话未出口,声已哽咽,话一出口,泪已婆娑 青儿,青儿牧哥一下子奔了过来,一边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放,不放,一边急急地塞过一只半透明塑料包,里面有卡有信还有,还有一大叠的钱! 不,不,我不要,不要青儿用力地推还着推还着,眼含热泪。牧哥轻轻地擦着她的泪抚着她的脸,青儿,青儿,别多想,每个人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跌到谷底的时候,让我帮你一把吧,让我拉你一把吧 不,不,不可以,不可以青儿固执地摇着头,固执地推脱推脱。 车己启动,请乘客们勿将头和手探出窗外,注意安全沙啦啦地声音又一次响起。 青儿依然拚命地推着,牧哥依然拚命地塞,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僵持间,啪嗒一声,塑料包掉落地上,牧哥弯腰去捡,去捡,待直起腰时,车己开出好远:青儿,青儿声音哽咽了;青儿,青儿声音己沙哑! 青儿轻轻关上窗,不回头,不吭声,一任泪水肆意地流肆意地流!牧哥,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感情,春风一样干净,秋水一样纯洁,不可以沾染上金钱,沾染上一丝钱味,就玷污了呀玷污了呀! 回到家,远远的,远远的,就看见,看见门口,门口又围了一堆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气质不同形象各异,口气却出奇地一致,目标也出奇地一统:你个人渣,还钱、还钱,还我们钱呢! 又是这番场景,又是这番场景,是转身走开呢,还是就这样卷进去,犹豫了一下,犹豫了一会,还是迎过去了,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终归要面对呀。 走近,走近,略一走近,人们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开门,开门,快开门,问问你那个人渣老公,屁也不放一个地,老躲着老躲着,算什么个意思?算什么个意思? 青儿轻轻拧开锁,哗,所有的人呢,一下子冲了进去。冲进去,咳咳咳立马,所有所有人,却又恨不得长出长腿伸出翅膀飞出去逃出去,天,这什么味呀?酒味、汗味、腐霉味搅着拌着杂糅着,糅成一团团污浊腥秽的云,扑啦啦地搅动着人的五脏六腑,令人恶心反胃欲呕吐。污秽的中心,脏乱的床上,一个半裸着的东西,鼻下挂着污泡,口角淌着浊水,呼噜呼噜睡得那个香那个甜: 起来,起来也不嫌脏了,也不怕臭了,人们一拥而上,推地、搡地、打地、踹地终于,终于,那个脸肿胀、眼通红、眼袋垂得像核桃的东西,低着头缩着脖蔫嗒嗒地坐起来了 青儿,实在不喜欢这个场面呀;青儿,实在受不了这副场景呀,青儿,拨开众人,飞奔而出。 清风拂过,草花乱开,小径寂静幽长,青儿贴着小径走呀走呀,直到实在走不动了,跌坐在一块大石上。野草疯长,雀鸟闲飞,世界多么的安静祥和呀,青儿静静地看着,看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一如这凝固的大石,坚硬冰冷。蝶儿在花中睡去,雀鸟欢叫着归巢,风裹挟着寒意,小径渐渐模糊,青儿微微抬起头,泪被凉风吹落。月儿升上树梢,树影婆娑,虫儿鸣叫,夜色朦胧,青儿紧紧抱成一团,看着听着,泪水又一次蒙了双眼。风儿远去,月已西沉,情已冷泪已干。星星徐徐隐去,东方渐渐发白,晨鸟鸣着,花香飘来,天,地,山,川万物一切,由抽象一点点变为具体时,青儿叹口气,悠悠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不知怎么走回来的,走回来,一抬头,就撞见了一张残白残白的纸,几团脏黑脏黑的字,曰;此屋急待出售,联系电话XX啊,他要卖房子,卖唯一的房子,卖一家人辛辛苦苦建起来的,遮风挡雨的房子青儿的泪水呀,又一次奔涌而出,她流着泪咬着牙,涮,一手扯下 哟,咋知道回来呀!这是跟那个野男人鬼混去了!只是,找野男人可得找个有钱的呀!帮我还还债,我还得谢谢您呀!谢谢您的他呀 你,你,你个人渣,你个畜牲! 臭婊子,还敢骂我,啪青儿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已火辣辣,火辣辣地疼成一片。 畜牲,畜牲 叫你骂,叫你骂,臭婊子人渣飞起一脚,飞起一脚,准准地踹在青儿腰上,青儿一声惨叫,飞出好远,之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剧疼难忍,金星乱窜,疾疾窜动的金星中,眼前的人,物,所有一切都一点点地模糊,模糊最后,都飘远了,飞散了,没了,消失了,只落了个一片死寂,一片干净,一片解脱 待她一点点地还过魂来,清醒过来,睁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儿子,看见了儿子哭红的眼: 妈妈,妈妈,离婚吧,我们不要那个人渣! 好,好,离婚,离婚,我们不要那个人渣,我们不要那个人渣 民政局内,他横着脖子红着眼,疯狗一样狂吠着: 房子归我,儿子也归我,什么都归我,否则,我就不离就不离,就拖死你拖死你! 但是,我一定要和妈妈在一起!儿子霸气回怼。 那么民政局工作人员,心平气和地转向他你每个月必须支付一千元抚养费,因为儿子还未成年。 啊,还要付钱!还要花钱,那要来干啥,不要了,不要了! 就这么着,离了,离了 日思夜想,日思夜想,终于,终于领到那个小本本了。走出民政局,再望一眼那个人渣,顿时,有种割除毒瘤的快感;再望一眼这阳光,顿时,又有种囚鸟出笼的欢欣。 不由着,不由着,高高举起那个本本,对着阳光对着风对着远方:牧哥,牧哥,祝福我吧,我终于结束了那段恶梦般的生活,摆脱了那个恶魔般的人渣。上苍垂怜,但愿以后,海阔天空,岁月静好,海阔天空,岁月静好 狭小的出租屋内,昏暗灯影里,青儿,儿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从今后,我们无家可归,从今后,我们孤儿寡母,从今后我们得为生活得为生计,好好地谋划谋划了。 第二天一大早,青儿,正在小店中打扫清洗,儿子拿了手机,飞快地跑了过来:妈妈,妈妈,快看这则消息,快看这则消息,这则消息呀! 说的是一位被渣男祸害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女儿,没有工作,没有住处,更没有一分积蓄,求助无门,创业无望,万般无奈之际,把自已画的画挂到网上没想到挺受欢迎并以此,摆脱了贫困,走出了困境,一笔一笔地画出了自已的自信和幸福的励志故事。 看着,看着,青儿的心呀,一点点地活动起来,也一点点地活泛起来对呀,对呀,我也喜欢画画,我也会画呀!我何不,何不? 想着,一抬头,咦,儿子,正静静地望着她呢!四目相对,双掌一击,对了,就这么办,开工,开工 风远去,云高上,月儿轻轻升起,世界一点点地把安祥宁静归还人间时。青儿,坐在了书桌旁,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写画起来。一会儿,又一会儿,小鸟,小树,小山,小池塘活泼欢快充满童趣,一个美美的童话小世界便呈现在了眼前。 儿子帮着拍照,整理,排序,配好小故事,然后,溜溜儿挂到了网上。 好了,老妈,定个价吧! 这个吗,刨去画框,画纸,颜料大约十五元,我只赚三元工夫钱,十八元行不行呀 唉呀,老妈,您也太胆小了吧!这个价位,人家看都懒得看 那,多少才合适? 八十八元,来个吉祥数字 八十八呀,不行不行,这么贵,人家会看得上吗?头摇地拨浪鼓一样,唉,多年屈辱没有尊严的生活,已使得青儿没有了一点自信。 听我的,没错 好吧尽管心里没底,可还是决定一试,也只有一试了。 定好价,配好诗,写好广告语,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静静地等待了。 第二天没有一点消息,第三天空空荡荡,第四天一片死寂,第五天第六天 青儿想想,应该找份工作呀,还是得找份工作呀,便一个人,在夜里安静时,悄悄儿来到大街上。 停在招聘广告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一人,才一把撕下,匆匆走开。 风儿吹着,月儿轻照,幽静幽静的小路上,凄凄哀哀赶回来。 门一开,灯光里,乐声中,儿子满脸通红,满眼欢喜,小鸟儿一般,欢呼着扑了过来: 妈妈,妈妈,有人访问呢!有人砍价呢!有人喜欢您的画呢 真的吗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如同打了强心剂一般,那萎靡的心呀肺呀魂呀神呀一下子醒了过来,活了过来。 果然,果然,看见了那条留言: 老师您好,我儿子看了您的画,特别喜欢,只是觉得价格稍高了些,六十八元如何?如同意,五幅我全要了! 同意 好,成交 太棒了,太棒了,终于开了个头了,开了个好头了。儿子,有酒吗?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了,哈! 当晚,一夜好梦。第二天,信心满满地开工,开工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书桌边,青儿正画得起劲,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一个陌生的声音; 青儿女士吗?您好,是这样的,我是一名幼儿园园长,上次,把您的画挂到园中,没想到大受老师、幼儿和家长们欢迎。所以,我们园领导和诸位家长一致决定,结合您的画作,办一场童话故事大奖赛,请您根据我们提供的故事,每篇配五幅插图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园长和家长们欣赏,我很荣幸 至于价格,原价好吗? 好的,好的,请把故事发给我吧 有二十几篇呢,每篇五幅,国庆节用,时间紧,任务重,完得成吗? 放心,没问题,谢谢您的信任 哇,挂掉手机,青儿欢呼雀跃,一把拽起了还在熟睡中的儿子;快,快,跟老妈上超市,画框、画纸、画笔、颜料我们得大干一场了,我们得大干一场了 就这么着,一点点地打开了市场。 几年后,搬进了完全属于自已的新家,躺在柔软干净的床上,关掉电视,滤掉杂念,静静地望着明月,听着虫鸣,突然异常地,异常地思念,异常地思念起一个人来。 牧哥,牧哥,你还好吗!好想见你,好想告诉你,不用担心我了不用牵挂我了,我挺好的挺好的,而且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的!可是,可是,牧哥,牧哥,你在那儿?你在那儿呢? 正自感伤,正自感伤间,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谁发微信?轻轻划开,竟是一个久未联系的同学: 老同学,老同学,网上看见你的画了,真棒,超级棒,为你点赞。 同学,同学,会,同学会青儿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呀,对呀,组织一场同学会,让所有同学都参加,所有那不就唉呀,不敢想了,脸发烧呢 第二天,出发,来到那座城,跨过那道门,捊着那份熟悉,找到那个人,张老师(我们的副校长,也是我们的班主任) 张老师,张老师,我想同学们了,我想组织一场同学会,您都通知一下好吗?一个不落地都通知一下好吗? 唉呀,唉呀,这不是我们的大画家吗!oK,oK,这些年,这些小子丫头们,都干啥了,都变啥样了,说真的,挺想他们的 不久后,接到张老师电话:报告大画家,都已通知到了,兹定于本月十五号,在校礼堂举行。 十五号,一大早,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鞋,淡扫峨眉,略施脂粉,围着镜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好看吗?可以吗?可以穿出去吗?可以见得人吗?禁不住一遍一遍问儿子。 老妈,老妈,您犯花痴呢?哈哈 臭小子,臭小子,敢调侃你的老妈嗔怪的一笑,眼角含情,眉目含春,轻移莲步,走出门来。 学校,大厅内,嘘寒问暖,离情别绪,叽叽喳喳,唠唠叨叨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声音 青儿,青儿身处其间,心儿乱跳,脸儿发烧,目光如同阳光下的小鹿,在人群中跳动,起落,寻觅,如同过筛般的,寻觅了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始终没,没最后,忍不住走到张老师面前,小声地: 张老师,张老师,好像是少了一个人呀 别急,别急,都通知到了,能到的,会到的,应该都会到,耐心点张老师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说话间,由门外,轻轻走来两个小姑娘,两个长得似乎是一模一样的小姑娘:青儿阿姨,青儿阿姨,青儿阿姨在吗? 我,我,我是青儿轻轻地应着,轻轻迎上前,心,颤颤着,颤颤着,无端地感到了不安,感到了害怕 青儿阿姨,青儿阿姨,这是爸爸,爸爸让我们交给您的小姑娘一鞠躬,双手递过一纸大信封: 不,不青儿蹬蹬退后几步,一片慌乱,语无伦次:你们的爸爸呢?你们的爸爸呢?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 爸爸,他,他小姑娘已泣不成声,爸爸是位刑警队长,在一次抓捕任务中,为了掩护人质,连中二枪,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们,告诉我们,有个青儿阿姨,见到时,一定要交给你 是一封信,好长好长一封信呀: 青儿,你还好吗?你还好吗?许久不见,甚为挂念 青儿,那个人渣还欺负你吗?凌辱你吗?打你吗? 青儿,别犹豫,别犹豫了,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吧 青儿,别多想,千万别多想,收下这张卡吧,密码是你生日,我知道,如果离了,你们孤儿寡母,无家可归,有一段时间肯定会过得很艰难很艰辛,让我帮你一把吧,让我拉你一把吧,等你渡过这个难过迈过这个坎,过好了,过有了,过成小康了,再还我呀!当然,加点利息我也不反对,哈 青儿,勇敢地走出来吧,为家人,为儿子,更为自己,一定要,有自信,有尊严地活着,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