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担顾大胆

　　扁担顾大胆
　　陈静
　　光绪二十五至二十六年（18991900），中国北方爆发了声势浩大的扶清灭洋农民运动，即义和团（又叫义和拳）运动。八国联军侵华，逼迫清政府、联合取缔绞杀义和团，万余义和团将士在兵燹中丧身。
　　顾大胆是河南商丘人，年轻时学过武术，擅长扫堂腿和扁担术，一根榆木扁担耍得虎虎生风，三五个年轻人都傍不了他的身。为人胆大仗义，人称扁担顾大胆。老伴早年去世，儿子儿媳都是义和团成员，在一次联军的围剿中惨遭屠戮，命丧黄泉，撇下一对年幼的儿女，小的8岁，大的10岁，留给了年近古稀的老父。顾大胆强咽泪水，料理完儿子儿媳的后事，不得不打起精神担负起照料孙子孙女的重任。
　　顾大胆有一门祖传的种瓜绝技，他给地主王大嘴种西瓜，在瓜田中央搭了个简易瓜棚，晒种、浸泡、理墒、播种、施肥、浇水、整枝、压蔓、授粉、除草，成熟时还要负责选瓜、卖瓜，卖瓜的钱要如数交给东家，东家按月付给他工钱。顾大胆种的西瓜远近闻名：瓜皮薄脆，沙瓤晶红，一口下去，甜透心脾。
　　顾大胆种的西瓜不愁销路，晚上采摘好成熟的西瓜，第二早挑到集市上，一会儿就被抢光。
　　一天，顾大胆挑着空篓筐，卖瓜回来，路过瓜田边，猛见一条黑犬正在疯狂撕咬一个小男孩。旁边站着王大嘴的小儿子和两个狗腿子，正在指指点点，狂笑不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顾大胆迅即放下担子，抽出扁担，向狗头砸去，只听恶狗嗷叫一声，闷闷地倒在路边。小男孩得救了！家长找来哭着抱在怀里，连连说感谢恩人。
　　原来地主恶少和狗腿子牵着黑狗遛弯巡视，碰巧路过瓜田，发现一个8岁左右的男孩正在瓜田偷瓜，被他们逮个正着，竟丧心病狂唤狗撕咬，幸亏碰到顾大胆，否则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将要陨灭。
　　恶少和狗腿子一时间被眼前发生的情景搞懵了，半天回不过味儿来，他们知道顾大胆的厉害，慌不择路跑回家报告王大嘴。这还了得？谁他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打死我王大嘴的爱犬。去！带四个家丁把顾大胆给我逮来，让他偿命。
　　王大嘴表面和善，满嘴仁义道德，其实是一肚子坏水，平时对小儿子就疏于管教，致使其顽劣成性，欺男霸女，臭名远扬。他看中的是顾大胆的种瓜技艺，是他的摇钱树，能给他带来财富，才雇佣他，今天冒犯了他，岂能容他？
　　恶少带着四个狗腿子，气势汹汹，手拿棍棒奔顾大胆家赶来，说到就到了，只见顾大胆家是铁将军把门，早已人去房空。快，追！
　　原来，顾大胆见恶少他们跑了，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自己无所谓，儿子儿媳刚刚去世，不能绝了英雄侠士的后代根。匆忙挑着篓筐抄近路跑回家，也没有什么积蓄，收拾好简单被褥衣物，两个篓筐，孙子孙女一边一个，锁上门，挑起就跑。跑了大约2里路，隐隐看见后有四五个人追来，于是放下担子，把孙子孙女藏在稖头地里，吩咐不要吱声。
　　顾大胆抽出扁担，迎着追他的恶少和狗腿子们走去。站住！别追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逮你回去，快快束手就擒。吃灯芯草放你娘的轻快屁！连续四个扫堂腿，接着四人小腿骨上一人一下挨了四扁担，只听哎吆哎吆杀猪似的嗷叫，躺倒一地。就这样，顾大胆终于逃出魔掌，挑着孙子孙女，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冒着酷暑，顶着烈日，东躲西藏，艰难跋涉。六百四十多里，经夏邑、萧县、徐州、宿迁、泗阳，走了近一个月、一路乞讨要饭，走到淮阴孙圩子。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来也巧，顾大胆挑着孙子孙女正好来到孙圩子大地主的西瓜田边，累得腰酸腿疼，实在走不动了，就向田间瓜棚走去，看瓜人见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特别是顾大胆更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实在可怜。就从地里摘了一个西瓜给他爷仨解渴。真是久旱逢甘霖！爷仨儿一顿狼吞虎咽，连瓜皮都差点儿啃了。
　　看瓜人在和顾大胆的攀谈中得知他们的遭遇，几度落泪、唏嘘不已。就问他愿不愿意帮他种瓜看瓜，顾大胆连说愿意愿意，求之不得呢。
　　晚上，看瓜人抽空到圩子里，把顾大胆的情况向地主孙照寰作了汇报。孙照寰，曾任河南省参议员，兄弟四个，排行老二，豪侠仗义，百姓敬称二太爷，和仁慈医院院长林嘉美（百姓敬称林四先生）是割头不换的好朋友。曾和林四先生一南一北，分别在水渡口和孙圩子设粥厂放饭赈济灾民，获万民伞，得方圆百里万民拥戴，树碑立传。
　　按下不表。
　　且说二太爷听了汇报，心想，真有缘分。我在河南做议员，竟有此等侠义之士来到孙圩子，不能慢待。吩咐看瓜人叫顾大胆立即来见他。当顾大胆带着孙子孙女站在他面前，进一步了解了详细情况，二太爷吩咐：这样吧，你把东圩门大汪两边能用的树锯了，在卞家西边搭几间茅草房先住着，发挥你的特长，你就在我的西瓜田里侍弄西瓜吧。先从账房里支几块银元度日，今后大汪周围的树都是你的啦。遇到贵人了，顾大胆千恩万谢，连连作揖。
　　就这样，在二太爷的直接过问和关照下，很多庄邻乡亲都自发来帮忙搭建茅屋，很快新的安乐窝就建好了，起码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了。从此，顾大胆一边照顾孙子孙女，一边精心侍弄他钟爱的西瓜，梦想着以后的日子能像西瓜一样甜甜蜜蜜。
　　话说东边有户卞姓人家。老爷子育有四个儿子，个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特别是老三力气最大，平时说话嗓门粗，豪横跋扈。看着一个外乡人，在此落户且又受到乡亲们的特别优待，心里很是不快。趁顾大胆不在家时，弟兄四个没事就欺负顾大胆的小孙子，孙子经常被吓得哇哇哭，孙女也陪着弟弟哭。夜里孩子时常在噩梦中惊醒。事不过三，第四次他不能再忍了，他把此事告诉二太爷，二太爷勃然大怒：成年人三番五次欺负一个孩子，也太缺德了。这样，你只要不把他们打死了，怎么教训他们都可以。
　　晚饭时分，顾大胆准备好纸笔，只身一人，握着榆木扁担，来到东邻卞家。练武之人，崇尚武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出手。卞家四兄弟正好在家，见邻居顾老头手拿扁担一个人上门，老三警惕地问，你来干什么？老顾说你家卞老爷子在吗？找我干什么？说话间，卞家老爷子黑着面孔出来了。老顾说，你家儿子三番五次欺负我家孙子，你作为老的护短，从不过问阻止，今天我来就是为了结此事。你想怎样？卞老爷子傲慢地问。今天我们签个协议，我们来决斗，你四个儿子一起上，我一对四，谁被撂倒谁算输，输了连夜拆房走人，绝不反悔。说话间，只见老顾在协议书上签字并咬破手指，摁了血指印。卞家爷儿几个心想，你这个糟老头子真是上门找死。卞家老爷子想都没想，拿起笔就签了字，也学着老顾咬指摁手印。
　　双方就在院心拉开决斗架势，老顾左手一根扁担立定，卞家四儿手拿棍棒虎视眈眈。
　　突然间，老三提着棍棒，嗷叫一声，冲上前来，棍棒裹着疾风朝着天灵盖就劈来，老顾像灵猴一样闪过，顺势一个扫堂腿，接着朝其屁股上就是一扁担，只见老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老二见状，挥舞着棍棒，横扫过来。老顾不慌不忙，用扁担轻松隔开，扫堂腿、扁担连环跟上，一个回合就把老二撂倒了。卞老爷子再也不狂了，吓得龟缩在门后，老大老四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老顾说，他俩一个月也站不起来，我留你两个全乎的，好有人拆房子。赶紧拆房子走人，我不希望第二早再见到你们。从此，圩里13姓，就再也没有卞姓了。
　　顾大胆一根扁担打出了威风，从此老顾家在孙圩子就扎下了根，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十多年后，孙女嫁人了，孙子在二太爷家学习厨艺，颇得二太爷的赏识。二太爷又帮助他娶了妻子，顾大胆喜得重孙，取名大重。这时顾大胆已是耄耋之年，不久染病去世。后来顾家瓜瓞绵绵，连续得六个重孙、一个重孙女。
　　顾大胆一生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
　　2021年夏
　　作者简介：陈静，男，1961年7月出生，原名陈永明，渔沟中学毕业。闲暇时偶有舞文弄墨，信手涂鸦，发些感慨，很少有文章发表。平时喜欢寻石访仙，游山玩水，疯疯癫癫，常被戏谑。曾在《淮海晚报》、《淮阴报》发表过几篇小文，《一段令人难忘的奇缘轶事》收入《淮阴文史资料》第二十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