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山月随笔移民二三事

　　怀念一种味道
　　闲暇之余，他如往常一般剥开了一颗满是成熟气息的柑橘，尽管她的味道依然那么的甜，入口之后他还是不禁感叹道：终究不是那个味道
　　悠悠岁月，匆匆而过。不觉不知这已是他离开了那个哺育了他十七载的故乡的第十一个年头了，沦落异乡，每每回想起那个给了他太多滋养，让他一步步走向成熟的地方，他的心间却也溢满了思量。
　　孩提时光最是让人难舍难忘的。
　　打从记事起，在他的印象中最美的味道莫过于那一抹带着淡淡青涩的甘甜，那种伴了他数十载，已然在那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味道。每每问起母亲为何咱们这的柑橘总是那么好吃呢，母亲也是抚着他的小脑袋，认真地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更何况是柑橘呢。那时小小的他却也无法理解这里面所涉及的林林总总，他只知道以后一直会有这种味道陪着他的。
　　初春时节，村旁的几颗大柳树也不甘寂寞地吐出了新嫩的芽儿，轻轻折下含羞垂下的柳丝，几番穿插编织，她仿佛会意似的就成了一毡新帽。戴着她，和伙伴们沿着缓缓绕村淌过的河流奔跑嬉闹着，累了就趟在那漫地的田埂上，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油菜花，身旁是新绿渐浓的河滩，此时此刻一切恰好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青草的淡素夹着大地的厚重，再柔和油菜花的一丝醉人，那种感觉真个无法用语言去言表。风起之际，拿着在家花了半天心血的纸鸢，抓一把泥土迎风轻扬，试好风向，放飞了他的童趣，也把他和伙伴们的欢声笑语随着风儿放飞的更高更远。
　　当蝉鸣打破了夜的寂静，夏也宣告着她的来临。这是一个山环水绕的村落，因而她的夏季也显得不是那么燥热，在他的记忆中离村子不远的那座大山在夏天却是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的。那时，母亲总是会带着他去山上，他知道了原来这种那种不起眼的野草也是可以吃的，并且味道还是那样独特；他也知道了这种那种的野果什么时候开花结果；他更加为能够品尝到野菊花和金银花的芬芳而感到庆幸。与现在在药店买到的那种祛火的茶饮不同，那时的味道绝对是最天然的。当然母亲也会带着他去侍弄他们自家的几十棵柑橘树，或是嫁接一些新的柑橘品种，或是打点农药杀虫，有时他会天真地问一句；母亲您不累吗？傻孩子，现在不把这些弄好，到了秋天你吃什么啊！母亲欣慰笑着。是的那时的一切努力也都是为了以后做好准备的。
　　当夏暑渐去，秋风送爽之时。那满山的橘树都是笑弯了腰的，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柑橘，或藏在密密的叶间，或挤成了一串，都是那么诱人，让你忍不住有咬一口的冲动。那时他大约是睡在了柑橘堆上的。村里的婶婶们大都是拿着剪刀提着篮子，而一些叔叔们则是挑着担子，拿着袋子上山去的。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一些小孩也都似模似样地学着大人们干活的样子。婶婶们负责采摘然后快速装袋，而叔叔们负责将装好的柑橘挑到山下的公路上，至于他和那些小孩们也只能负责吃了，他们却美其名曰是检验柑橘是否合格。当然最后柑橘合不合格也只有他们那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肚皮才知道了。小孩们往往吃的很是尽兴，而大人们却会苦恼不已，孩子们总是吃着柑橘而忘了吃饭，有时因为吃的太多而闹肚子。当然这个时节，这种味道也都是他所期待的
　　当漫天的雪之精灵，在天空以一种优雅的旋律，滑下动人的舞姿之时，他知道他的故乡又将迎来一张新的面孔。那时的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冷是什么感觉，就这样和伙伴们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即便那一双双小手早已冻得通红，他们依然乐此不疲着。实在累了他们就钻到家里，围着火盆，放上几个烤得热乎乎的柑橘也都是别有一番风味的。那时他们一天天掰着手指数着过年的日子，仿佛此刻都成了精通数学的大学者似的。待到年味正浓之时，宁静的村落除了偶尔的犬吠更多的则是孩子们燃放炮仗的声音。他不禁想着如果过当时自家买的有那种绚烂的烟花该多好啊，烟花在那夜空中即便是一瞬即逝，也有着她的独一无二的美丽。每每看到烟花在夜空下绽放，他总是想要把那种味道和璀璨永远留下
　　年复一年，花开又花落。就这样那种味道伴了他数十载。然而他却开始有了一些忧虑。因为他隐约知道，他们有一天是要搬走的，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告别他难以割舍的味道的。即便百般不舍，但他也必须离开，饮了十几年丹江水的他和他们的那个村庄也都有舍小家顾大家的觉悟，一江清水送北京，作为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源地汉江沿岸他的故乡，也将在这次搬迁中化作尘埃。
　　而今他还依稀记得那个深秋，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村里也是一片泥泞。那天晚上，他就这样和家人围着火堆，数着移民车队的出发时间，临行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那天的路是格外的难走，即便走了十几年了，即便脚上套着袋子走在路上，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往常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那段路硬是走了几个小时。待到车队出发时已是凌晨三点多，睡意全无，望着车窗外一片灯火通明，那密密麻麻地送行人群，他知道他终是该走了。在车上他就那样捧着几个柑橘，和父母坐在了一起。车上的村里人也都彻夜无眠，或是望着窗外，或是轻言谈论着然而声音却显得有些哽咽。
　　在这新的地方，一切都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他知道丹江水哺育出来的人们，一定会凭着那种质朴与坚韧，在新的地方生根发芽，而他记忆中的那种味道也将更加甘甜与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