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汐 童小汐 从师学习伊始,文言文可说是汉语言文学的半主体,这文简意赅的主科,对一名初中一年级尚未读完、并以浅白文词为主的我而言,犹如跨进另一深层的语言国度。借着先生的解析与书上的白话语译,听讲的我,如扶黯黑之墙探步,情态宛若韩愈所言: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 眼读心阅,适应暗室的双瞳渐晓,诘屈聱牙之拗口松利,扶墙刮磨的指掌,遇涧水而润泽;微光隐约,乍然醒转,箭步跨至,洞窟大开,豁然一村,眼心全亮,世外桃花源朗现。顷刻,心开意解,遂得文言妙趣真味。 于是,文言、白话如秤之两端,高低轻重自取平衡且自在。 除了汉语言文学课、思想史、哲学和美学之外,还有一门历代文选课,一上就是三小时,这是先生要求我必修的,原不足奇,奇的是先生的教法。往往第一二堂课,是用来文意句读解析,第三堂呢?挨近先生,背诵指定选文,《前赤壁赋》、《泷冈阡表》、《饮马长城窟行》、《报任少卿书》飘送至椅上的师耳,逐字验收,依生熟度打上小考成绩。 顺背,一百分;倒背,两百分哦!咦?倒背?没错!就是倒背喔! 先生的理念是:文言古文,是思维、义理、修辞精华之所在,形式内容兼具,从模仿记诵入手,神髓形貌自得潜移默化之效,裨益写作甚多。今天,你会怨我;明天,你会谢我。 望着先生苦口婆心的劝学脸庞,作为徒儿,只得打起贴心战牌一一靠拢先生,磨砺自己的心志记性,为万万不可能的任务,牛刀小试一番。不意一一达阵。倒背如流四字,竟可加冕自身,是战绩,也是神迹。 喝了古文汤水,几经肠吸胃纳;一年半载,随手拈字,奇言妙句增色溢香稿田。 三年后的一天,先生与友餐聚,席间有位教授对我说:既然有你在,这第一杯酒应该你先敬先生,然后我们才能开席。我立正站好,等到勇气终于一寸寸的集满胸怀,端着酒面向先生致敬:谢谢先生的潜力开发,经典文言的记诵之学蕴酿发酵,今后,创作之园,偶见花开蝶舞。一桌人连忙拍手,说就听懂了头一句 先生自然很高兴,只是席间不理我,我没有任何惆怅与失落,反倒有如中了大奖般,聚餐结束后,跟着先生又蹦又跳的回家去。 记得学习文言文才半个月,就喜欢展露,中秋节前一日,先生进城去购物,我在家又不安分了,取一张自己珍藏的卡片,开头如此写着:先生如晤,您好吗?我来给你送茶,不料来访未遇,怅甚结果先生晚上回来瞧见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好一会儿。 其中有句话记得说:从你的房间到我的书房也就七八步的距离,说什么来访?还怅甚我才出去几个小时,你有多怅?才学了两三句,你就开始吃夹生饭了,急着要显摆,白不白,文不文的,看着都难受。你这种态度不对,学不到真东西的! 热情之火被先生一盆冷水剿灭,激情被严厉打压!那时候再也不敢随意使用什么文言文了。 三年后的现在看来,其实念过很多文言文,但大多数都已忘得一干二净,唯独这一句;来访未遇,怅甚!却是牢记在心,因着为此挨过先生的骂哦! 惆怅,已然是集失意与悲伤于大宗的深邃;如果再加上一个甚字,就是最高级,是非常之意,那还了得?简直会要人老命不是?现在想起,也能哑然失笑。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惆怅的最高级,是读幼儿园的时候吧?也不知我是为何掉队的,总之,就是我拼了命地爬上家门前的小坡,喘气还没平顺呢,已然发现,阿姨领导的玩耍队伍,竟然杳无人迹。我踮着脚,极目四望,就连操场都瞧了一圈,才憬然察觉,我落了单,大伙把我给遗弃了!我已不复记得当时是否有流泪低泣,但是,强烈的一种感受,没错!就是惆怅,就这样闯进我生命中非常前端的记忆体当中。 小学五年级,在教室里被鸡兔同笼修理到难分难解之际,我替女生伸张正义,拿起扫把一挥,就把一个男同学的脸刮伤了,血顺着他的耳垂滑了下来,吓得我丢掉扫把,捂着嘴不知所措。结果班主任来了,赶忙送去校医处理伤口,而我则被留在教授,被老师罚站,不停数落,从骂我开始到骂我姥爷姥姥,还骂到爸爸妈妈的身上,我胸口有块烤番薯用的黏土堵着似的,那位哭泣的男同学的脸,不停的在眼前晃动着;没错,这又是一次印象极深的惆怅滋味。 也是初中一年级上半学期还未结束,我的抑郁症严重到让家中发生巨变,父亲母亲请假带着我东奔西走,四处求医,最终父母竟至绝望,憔悴和颓废的神情也未能驱走我的病症。有一晚,我伴着母亲到舅舅家,详情不记得了,只是知道,母亲要去向舅舅开口借钱吧?他家小区有一棵非常大的树,树荫如伞,遮住了原本已是昏黄黯淡的路灯,我和母亲在舅舅家的门口站了许久,室内透出灯光,但是始终无人出来应门。 左右邻舍有人好奇出来张望,母亲略作解释,好奇的人啥也没说,只是摇摇头,各自回家去了。母亲等候许久,总算决定作罢,转头回家。那晚,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掩不住脸上的失望与落寞神色;我猜,舅舅应该知道我们当晚会过去拜访,或许不方便,就让我们母子碰了个软钉子。这是最为典型的来访未遇,怅甚标准版。 十三岁下半年的时候,自从见到先生,家里笼罩了半年之久的阴霾才突然散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明媚和热度,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跟随先生学习,逐渐长大,发现先生竟然是个孩子性情,明明清楚世界的尔虞我诈,口是心非,却也因太过天真浪漫,经常把世事想得过于单纯无邪,以至在人情往返上,栽过不少跟斗。简单说来,便是误信别人的应酬之语,以为彼处会有他择以一栖的良木备妥等候;只不过,后来所获得的答案都是不清不楚的暧昧不明。等到次数多了,先生仍不觉悟,只是说机缘未到,不论如何,要以诚待人。但在看来,那就是吃了闭门羹。但是,先生为何没有表现一点点不怅呢? 从师后学习文言文,起初身为中文教授的妈妈是持有异见的,她对先生说:这都什么时代了,学习文言文竟有何用?先生笑而不答,唇间就挤出一句:如果不希望学文言文,你可以带着你的女儿另请高明。母亲无奈,第一次见母亲也朝先生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哈哈,看来我这喜欢翻白眼原来是遗传的。 先生逼我学习文言文其实是有原因的,他说文学创作若能将文史融合,境界会更高。最终要的是不必寻求翻译,精通以后就如他,看古书就像看白话文,非常方便,尤其若涉及考古,更加受用,器皿和碑上的铭文,一眼就能知道说的是什么。所以从古文字学、古史,从未间断过学习,是必修的课程。譬如附加的作业,比如让我一个月读完《殷墟卜辞研究》这本书,将自己的见解和疑问形成一篇文章,再拿给他批阅,对的则给我答疑解惑,若我观点不对,仍然维持原判,他又会在批示中表明,应该再读哪本书之类。先生比较满意的是我对《西周铜器考论》的读后论述,后来问我:不是说学文言文没用吗?如果不是你学得扎实,想拿出这篇文章来,实在不易,别看你妈妈是中文教授,你这篇论述文章,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个见解。极少听先生夸奖我,着实惊讶和兴奋。 不过我不信,因为我妈妈可是大学颇有资历的中文教授,不会倒不如我吧?上次妈妈从老家来看我,无意中和她说起汉简溯源,又侃侃谈起殷墟卜辞,果然见她只是瞪大眼睛瞅着我,呆愣愣地对我摇头,不过能够看得出来妈妈目光中露出对我的赞赏。 妈妈对我说:原来先生教你学文言文,我还不乐意,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文言文学好了,对摄取中文知识确实大有裨益。我马上对妈妈说:先生说文言文都学不好,怎么能学好易经?先生还说学好文言文,能写一手好文章呢! 先生教我写散文,开始一点也不觉得费力,这和我学习文言文打好的底子有关。先生说,散文的一般定义是指以普通语言写成的书面形式,没有韵律结构,所以文句松散,长短不齐,也不押韵,它是最直接表达人类思考模式的语言载体,篇幅可长可短。而诗,一直被认为是具音韵和歌曲性质的作品,所以要讲究语言节奏或文句韵律,而且常常运用某些修辞技巧如譬喻、拟人、转化、暗示、象征、跳脱、精简(省略)、扭曲语法和弯转语义等等,以形成有诗意的文句,虽然篇幅也是可长可短,但一般人只能写几行到几十行的小品诗,小品诗乃成为诗的主体。 如今的所谓作家多属于半瓶水,迎合市场和低级趣味者居多,这些人大部分只是文字匠而已,所谓的真正的文学,鲁迅时代那时候现代文学已达顶峰,此后,随着大环境一而再再而三地变迁,文学,显而易见早就隐没于时代潮流之后了哦!当然以我的认知,或许浮浅,可我如今看莫言和贾平凹等被世人捧上天的文学大家,也不过是时代潮流包装的糟粕而已,今人对于文学的理解和认识尚未走出启蒙阶段,认知能力低到也只能把那种太浮浅,太简单的文学奉为至尊,实在是无奈又可悲呀!那些哪里是文学,也许只能成为具有新时代特色的新时代文学吧!中国当代作家所谓的水平,差欧美实力派作家何止两百年,说差了五百年也不过分哦!因为欧美真正的文化人总是继往开来,而我们的文化人往往是骄傲自大,狂妄到否定古文化的一切,一代不如一代,干的都是除旧创新的事业。 好吧,废话少说,否则喷子就坐不住了喔!最后我只想说明一点,其实学习文言文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作为从事文学创作的人来说,更有学习文言文的必要。都说鲁迅的文章写得好,但殊不知那手好文章是以扎实的文言文功底作为基础的。幸亏跟先生扎扎实实地学了文言文,否则,提起笔来便觉怅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