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在2012年的7月,因为当时还有其他事情发生,所以日期我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那时候北京的史各庄还没有拆迁。 北京北边郊区的史各庄是外来打工者的聚居地,附近有一些工地和小的工厂,因房租相对市区便宜很多,在这里租住的外地人非常多。我当时利用闲暇时间去当志愿者的公益组织,是关注妇女儿童和农民工及其子弟的,在史各庄设有活动室,门口有块黑板做介绍。 那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在活动室的电脑上整理前一天活动的照片,进来一个小女孩。她说想用我们的电脑上会儿网。这个小女孩,我前一天见过。 前一天,活动室在门口举办了一个文艺活动,吸引了不少人,也有些人会和我们说说话,了解一下。我们告诉大家,我们这边是个公益组织,免费给广大外地打工者提供各种文娱活动,帮助有困难的打工者等等。过来跟我们说话的人中就有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活动室当时只有一台电脑,我正好也整理完了,就让给她用了。我当时有事需要出去一趟,等另一个志愿者堡知(化名)回来,我告诉他,这个女孩在我们这上会儿网,就出去了。 等晚上七八点我回来的时候,堡知问我知道这个女孩什么情况吗?我当时还有点纳闷,她不就是在我们这儿上会儿网吗?堡知告诉我,他听这个女孩跟人视频聊天才发现不对劲。 这时,这个小女孩正一边跟人视频,一边抹着眼泪说我不知道。我这才感觉,有点问题。堡知告诉我,这个女孩可能被人骗了,现在没地方去,他也是听这个女孩跟一个她喊姐的人视频,才发现有问题的。这个女孩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从隔壁饭馆给这个女孩买了一份炒饭,做好了饭馆就送过来。 正说着,饭馆把炒饭端过来了,我们招呼这个女孩吃饭。顺便问了一下她的详细情况。这个女孩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在附近租住,她在附近的小工厂做工,但是前天她回去的时候发现她男朋友把房子退租了,东西全都搬走了,她找不到他在哪儿。 我说:他搬走了,你不会自己租个房子吗?女孩说,她没有钱。 我问她:你做工的工资呢?她说,工资卡她给她男朋友了。我问她平时的花销怎么用钱。她说她没有什么花销,都是她男朋友把东西买好。我说,你一分钱都没有吗?她说没有。这个女孩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我和堡知都对她有些无语。堡知对女孩说:你真是个傻姑娘啊。 我问她这两天都是怎么过的。她说,晚上在网吧里睡,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她昨天正好看见我们在做活动,知道我们这边是公益组织,帮助有困难的人,今天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过来的。 堡知说,他通过这个女孩视频的那个人,好像是这女孩的表姐,要到了女孩母亲的联系方式。已经联系到了女孩母亲,对方说坐明天的飞机,中午就能到北京。 堡知说,感觉女孩母亲好像一点都不着急,说话很冷静也很冷淡。他给女孩母亲说女孩的遭遇时,对方就嗯、嗯、知道了,没有一点感情起伏。希望女孩母亲不会把自己当骗子。 鉴于这个女孩无处可去,公益组织的领导安排她和我一起住。晚上,我和她睡前夜谈。了解到她家在上海,我问她,她谈的这个男朋友她家里人知道吗?她为什么会跑到北京? 她说,她母亲不喜欢她,不在乎她。估计堡知给她母亲打电话时,她就在一旁听着。母亲冷漠的态度,可能让她感觉她母亲不太在乎她。 女孩说,因为她母亲反对她跟她男朋友来往,她不想被她母亲阻止他们的爱情,所以她才跟他男朋友从上海来到北京,她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她出来后没有跟家里联系过。 我问她,她母亲为什么不让她跟她男朋友来往?她说,她母亲觉得,她总是给对方打电话,而对方没有给她打电话,说对方不在乎她。 我问她:你男朋友给你打过电话吗?她说没有,但是她感觉谁给谁打都无所谓,不打电话并不代表不在乎她。 感觉对这女孩的母亲对事情看得还是很准的。我说:其实很多时候你应该听一听你母亲的意见,她毕竟活的时间比你长,人生阅历和经验比你丰富,很多事情看得比你透彻。就像你男朋友这事,你母亲其实看得很挺准。他要是真的在乎你,会一声不吭地趁你不在的时候退租,把东西搬光什么都不给你留吗? 女孩哭了起来。我又问她,为什么要把工资卡给男友,若是工资卡在自己手里,她也不至于落得身无分文的地步。她说,为了证明她对男朋友的爱,为了证明他们的爱情。 听了她这话,我有点懵,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就这么追求爱情了吗?这个年龄真的懂爱情吗? 她继续说道,她没想到她男朋友会这么对待她,她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纯粹的爱情,抛弃了一切,抛弃了自己的家庭,抛弃了自己的父母,跟他私奔,只为跟他在一起,只为拥有美好的爱情,却没想到他会这样对待她。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这个女孩像在复述爱情偶像剧台词。我感觉这个女孩之所以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种跟男人私奔的行为,就是爱情偶像剧看多了,有点偶像剧中毒。她毕竟年龄不大,明辨是非的能力太差,可能那种把爱情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偶像剧看多了之后,被影响了思想。 女孩说,她感觉她没有家了。我说,你母亲家不就是你家吗,你还小,不要去追求什么爱情,还是应该多听你母亲的意见。 女孩说,她母亲不喜欢她,不在乎她。估计堡知给她母亲打电话时,她就在一旁听着。 我安慰她:你母亲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呢,她要是不在乎你,完全可以不管你,或者是坐火车慢慢悠悠地过来,还省钱,何必多花钱坐明天的飞机赶过来呢。 她小声地哭着。我不知道她是为她逝去的爱情伤心,还是为她没意识到的母爱伤心。我又说了一下些安慰她的话,让他她回家之后好好和母亲相处,多听听母亲的意见,有啥想法也多和母亲沟通。她很听话的应下。希望这女孩经历过这件事之后能够思想成熟点。 第二天上午,在活动室,堡知出去时,让我看好这个女孩,不要让她乱跑,好等她母亲过来接她。女孩说,她要去厕所(活动室没有厕所,得去附近的公共厕所)。我让她快去快回。然而等了很久也没见这个女孩回来。 堡知回来,问我,那个女孩呢。我去厕所找了下,没人。我当时并没有太担心,因为这个女孩的境况,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呢?堡知担心女孩跑掉,女孩母亲过来问我们要人怎么办。我这才感觉事情有点严重,如果女孩真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女孩母亲接不到人很可能会怀疑我们,毕竟仅凭一通电话,只能证明女孩在我们这里,却不能证明我们是好是坏。 我们急得到处找人的时候,这个女孩悠哉悠哉地甩着一件衣服回来了。她说她去她朋友那里拿衣服了。我有点不明白,她还有朋友,怎么落得如此地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让她好好待着,说她母亲快到了,让她不要再乱跑了。 堡知接了个电话,女孩母亲到史各庄附近了,他去接人。然后我有事需出去一趟,我让另一个志愿者陪着这女孩。 两三个小时后,我回来,女孩已经被她母亲接走了。堡知说,女孩母亲很谨慎,一开始说话很冷淡,到活动室的时候还打量了一下周边,看到女孩之后,话才多起来,然后还去附近买了些水果给活动室。 这女孩的母亲也算是一个女强人,不到20岁就独自去上海打拼,现在在上海有车有房薄有资产。但是,对于女儿,她真的有些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她早期打拼的时候疏忽了对女儿的教育,她感觉女儿天真幼稚又叛逆固执,家里人的话女儿听不进去,外面的人几句话都能哄得女儿找不着北。 她跟女儿说什么,都会被女儿认为是在反对女儿做的事。她给女儿收拾过不少烂摊子。这次,女儿跑了之后,没有跟她进行过任何联系,她一度以为女儿被人贩卖了。 她没耽误多长时间,带着女儿赶下午的飞机回上海。 堡知感慨,这女孩和她母亲一点都不像,应该庆幸女孩没有真的遇到人贩子,不然妥妥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我认为这个女孩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遭遇,与她天真识人不清有关,与那些爱情至上的偶像剧影响有关,与她母亲的教育疏忽也有关系。 这个女孩的母亲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存在欠缺,很多父母并不懂得该如何教育孩子,对待已经长大并叛逆的孩子,更不知该如何正确引导。其实,父母和孩子之间最欠缺的是沟通和耐心。 很多爱情至上的偶像剧,影响了不少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让他们觉得爱情很伟大,比一切都重要,可以为了追求爱情,抛弃一切。然而现实中,亲情友情等情感哪一样重要性比爱情低?没有了亲情和友情支撑的爱情,很容易变成镜花水月。 她的年龄不大,涉世未深,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和挫折,所以有些天真和幼稚,希望经过这一事她能有所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