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盏燎泡灯里的来历

　　散文：一盏燎泡灯里的来历
　　文：吴建昌
　　清明节后的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妹妹阿芳叫我过去帮妹夫一起整理打扫他们家的地下车库，说外甥女要在车库开设烘焙小店。在整理车库地下间杂物的时候，不经意间我发现了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我们这里叫燎泡灯的即带有玻璃外罩的煤油灯），于是就向妹妹妹夫打听这盏燎泡灯的来历。妹妹阿芳一见煤油灯，哎呀！一声，拍了一下脑门，跟我说起了车库里为何有这盏燎泡灯的缘由。
　　大约是在七八前年的秋天，老家父母的老屋随着新农村建设的需要，跟着二哥家的楼房一起拆掉了。妹妹说老屋拆掉的时候，在一只很旧的衣柜（衣柜自从二哥家早了新楼后从未动过）与墙角相连的地方发现了这只燎泡灯，它擦拭得很干净，用旧报纸包着的。当时便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自从农村通电后，这种煤油灯早就从农村人家中消失了。因拆楼房的时候老娘早已跟我们兄妹俩住在了县城，不在乡下。二嫂无法确定也不敢扔掉。二嫂便将这燎泡灯给了妹妹阿芳，请妹妹向老娘打听这燎泡灯的来历。恰好当时妹妹家也刚好要搬新房，因为忙于装修，所以把这件事给忘了。后来妹妹家搬下载的新家时家时，妹夫见这盏燎泡灯是从乡下老家过来的，所以在搬家是没有扔掉，仍然将它带到了现在的房子里的车库里了。因为搬家时有点忙乱，一时三刻将这件事也给忘了。妹妹家住的是排屋，车库又分地面与地下两层，所以平时打扫就没有被注意，直到那天被我无意间看到。
　　打扫完车库，我们就拿着燎泡灯，来到了老娘跟前，向老娘打听这盏燎泡灯的来历。它一定有它的来历，我相信，尽管老娘年事已高，但记忆还是清晰的。她一定知道的。
　　果然，老娘见到这盏燎泡灯，眼睛忽然来了精神，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便向我们兄妹讲起了这盏燎泡灯的来历。这盏燎泡灯是邵社长当初在我们家住的时候送给我们的，所以你们的父亲就一直留着它，老娘说，后来，你二哥拆平房建楼房时你们父亲没将它扔掉。你们父亲走后，这件事也就慢慢地忘记了。
　　讲起邵社长，我们兄妹有点印象，尽管当时我们还年幼。WG前是我们公社的社长，名字好像叫什么云的。做公社社长的时间很长，全公社的男女老少都叫他邵社长。农村未通电前，邵社长因为到大队蹲点，就吃住在我们家。老娘回忆到，那时邵社长来大队蹲点时，就会住在我们家的。因为那时我们家是租住在一家靠做竹器为生的本地人的小瓦屋里，因为这家竹器人家常年在外，很少回来，我们就这样租住下了。邵社长住在我们家还因为我们的父亲当时是大队的支部书记。
　　没通电前，村里家家户户点的基本上是没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那些灯不是用钱买的，是自己想法自制的，它的结构极其简单：用一个空的墨水瓶或者与其基本大小的瓶子，到垃圾堆里去捡未破损的旧电池，取下锌皮，用筷子最细的一端卷成一个空管，再把电池底部较厚锌皮剪制成一个和瓶口一样大小的圆，在圆的正中穿一个小孔刚好能穿过空管，将其固定，圆放在瓶口上，用棉花拧成线条穿过空管，锌管一头露半厘米左右作灯芯，将锌管另一头较长的棉线的浸在油瓶里，就是简易实用的煤油灯了。在当时农村家庭普及面极广，不花钱，实惠！记得当时我们家点的就是这种自制的煤油灯。
　　那时邵社长初住我们家时，看到我们家晚上点的也是土制的煤油灯，就对我父亲说，老吴，下次给你带个有玻璃灯罩的燎泡灯（当时对有玻璃灯罩的煤油灯的通常叫法）来，这样你晚上写字就会好些，屋里也会亮堂些。大概隔了半个多月，邵社长又到我们大队来了（老娘说，真的，当时邵社长到我们大队来的次数最多），天晚了，老规矩，晚上住在我们家啦。不过，邵社长真的给我们家带了一盏全新的煤油灯，就是这盏带玻璃灯罩的燎泡灯。老娘说，那是全小队里第一盏这样的灯。所以当时左邻右舍一到晚上，有时没事都要到我们家来坐坐，一则跟邵社长和父亲讲讲白天田间地头的事，二则是要来感受一下崭新的燎泡灯的亮光，因为邵社长很朴素，很平易，他走在田塍上，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绝对会认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个。
　　邵社长住在我家时，我们兄妹几个当然是最开心的事了。一是到了晚上，邵社长会把我们叫到他身边，问我们大哥二哥读书的情况，有时还会给我们吃他带来的糖果。二是邵社长一来，一向对孩子严格的父亲，也会看在邵社长的面子上，不大会凶大哥二哥了。
　　后来，农村通电了。后来邵社长靠边站了，我父亲也靠边站了，从此后邵社长再也没有在我们家住过。至少记忆里是这样的。
　　家里的房屋也几经翻建：租来的小瓦房，拥有自主产权的五大间草棚，三开间的平瓦平房，二楼三底的楼房。不知道当年父亲是怎样将这盏燎泡灯保存下来的，因为岁月悠长，老娘也无法说清，但这已不重要了，因为它确确实实地在我们的面前。
　　燎泡灯的来历清楚了。我们便将燎泡灯又重新擦拭了一遍。玻璃的瓶身、玻璃的灯罩，锃亮锃亮的。纤尘不沾的玻璃中，我们仿佛有邵社长那微微有点背驼但慈爱的身影，也仿佛有父亲清瘦但不失精神的身影。燎泡灯仍然有妹妹保管着。
　　几十年的光景，就这样弹指一挥间过去了。尘封的岁月里，有些人、有些事会渐渐模糊于人们的眼前，只留下淡淡的记忆，但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能燃起记忆之火的东西一旦出现，他们就又会清晰地再现在脑海之中。譬如像眼前这盏燎泡灯。
　　以此笨拙的文字献给已经远在天国的父亲和邵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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