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父亲的尸体走路

　　儿子结婚了，参加完儿子的婚礼不久，父亲似乎完成了今生的使命与任务，离开了家，他也不得不离开家。
　　在离家的日子里，他思索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思想都在挣扎着、战斗着。他思考了走来的一生，这样的日子还有意思吗？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真的值得吗？
　　儿子的不懂事，让他无可奈何，吸烟、赌博、嗜酒、打架、吸毒把父亲一生的所有都赔进去了，甚至一生都抽干了。他婚后四年，老伴就离开了他，他一路一个人走来，没有任何人的搀扶，可是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想过要续贤，他不孤独吗？并不是，只是他自己那一份孤独的幸福永远存在。只是默默地抚养着儿子，供着儿子上学，现在儿子没读了，成了社会青年。而如今儿子结婚了，似乎再多的错误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或许是因为儿子自小就得到一份家庭不完整的爱的缘故吧，让父亲不得不什么都放纵着孩子，依着孩子，终于，当初的一错再错，变得如今的一发不可收拾，把自己撵出了家门，让自己似乎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但是父亲心里还是想着：只要自己的儿子结婚后，好好过日子，自己怎样都也无所谓，这也算是为了儿子从小失去母爱的回赠吧。自己苦点累点，无所谓，已经大半身体躺进棺材了，何必去争个是非对错呢。
　　儿子打架吸毒进过监狱，当儿子出狱时，父亲什么都没说，被儿子骂了一顿，说：一切都是被你害的，谁让你那么没本事，不能给我想要的。我现在，就是要这样折磨你。
　　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头低着跟在儿子后面踌躇着，他现在真的想流泪，可是依旧忍住了，嘴里默默自言自语的说着：是我的错，或许真的是我的错为了赎出儿子，自己身上所有血本都已经用完了，但是换来的是儿子的不理解，但是他依然不怪儿子。因为他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在儿子结婚前两年，儿子打架，把一个外省来打工仔打伤了，花费了许多的医药费。打架后儿子跑了，受害者方找到了儿子的父亲，父亲也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坐下来和受害孩子的家人谈，由于父亲的讲理，对方也没有过分苛刻，要求偿4万元钱和解。可是父亲知道，自己打工种地的钱现在最多只有几千块钱，于是父亲求对方给他两天凑钱的时间，对方看着这个老人的诚恳后，同意了，并且双方签下了字条之类的协议。父亲来到自己房间里，准备去拿家里仅剩的钱后，发现几千块钱不见了，但是留下了一张字条，看字迹是儿子留下的。上面写道：出去打工，拿这点钱做路费。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父亲无力的转过身，坐在地上，拿出一支烟，点上，一个人慢慢的抽着，屋里出奇的安静，无力却急促的呼吸冲破烟雾缭绕空白，到外面黑暗的夜里去了。
　　他走到老伴的相框前，说了这样几句话：老婆子，我真的累了，我真想来陪你了，可是我还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把儿子养大成人。我真想把钱赔给人家了以后来陪你。
　　想到身上一分一文都没有，他似乎无措了，走在大街上，想着各种办法，当他看到一家医院门前的一份贴报时，他不自觉地走进去了，当他从那家医院出来之时，已经是第四天了。而且是一个医生开车送他回到家的。受害者对方已经在他家里等着了，他什么也没有说，从包里拿出来了4万钱无力递到了对方手中，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了，我现在想休息一下，你们慢走吧，我就不送了。
　　对方拿着钱，看着这老父亲的确累了和无力了，于是也什么都没说离开了。父亲躺在床上，用手撑着腰杆，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呻吟了一阵又一阵，慢慢睡着了。睡着的样子是何等的安详，就像死去了一样。可是谁也不知道父亲的钱是哪里来的？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大约两个月，儿子回来了，不同的是，他带着一个女朋友回家了。父亲看到这情景，似乎忘记了上次的事，什么都没有骂儿子，也没有问，而且还蹒跚走进厨房为儿子和儿子的女朋友做饭。
　　当儿子的女朋友看到他家是如此的破落旧陋时，晚上就和儿子大吵了一架，似乎是想第二天一早就走。据打听，这女孩子是城里的一个酒吧女。
　　但是父亲就连离开了的那一天都不知道，也没有问。
　　父亲知道吵架的原因肯定是因为看着自己的家里太破旧寒酸了，于是，父亲在床上左思右想，他心想：难得儿子找回一个女朋友，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他爬起来，单独把他儿子的女朋友叫到厨房，拿了一千元钱给了她，并且说：以后，没钱了，跟我说，我有钱，但别告诉我儿子我给你钱，这点你先拿着，我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
　　她拿了钱，什么也没说，回到房间安心的睡下了，可是父亲呢，一夜没睡，似乎是哪里不舒服，抽着烟，在厨房里，不开灯，非常小心地呻吟着。
　　过了不久，儿子提出来要结婚，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一下儿子：你想好了吗？如果结婚了，一定好好过日子，别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了，结婚了，成家了，你就是大人了。
　　行了，行了，我结婚又不是你结婚，怎么做我自己明白，你就等着抱孙子吧。别操一些不该操的心。父亲还没有说完，儿子就打断了。
　　父亲面对儿子的话，什么也没说。
　　可是结婚的钱哪里去找呢？
　　儿子问父亲说：我结婚了，钱不够，你有吗？
　　父亲也什么都没说，走到自己房里拿出了五千元给了儿子，当儿子接过钱时说：这点钱够吗？。
　　父亲说：真的没有钱了，将就一下应该够了，请一下三亲六戚的来吃顿饭就行了，以前我和你母亲都很简单就过来了。儿子本来想发火的，当女朋友走来时，他也没再说什么，拉着女友走开了。
　　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虽然没那么华彩，在农村也相对可以了，结婚时，儿子的妻子那方父母并没有来，什么原因，父亲也没有问。
　　父亲一天天消瘦，一天天老去，但是儿子和儿子的妻子却没有去注意关心，更没有问候，并且自从娶了妻子进门后，父亲更忙了，更累了，而且稍微不对，便被儿子和儿媳骂得一遍又一遍。就这样，父亲无奈的苟活着。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他一辈子就这样什么也没说。
　　在大半年后，儿媳有了一个小孩，此时的父亲更老更瘦，很多事都做不了了，作为儿子和儿媳却开始嫌弃起老头子来。很多次吃饭时都说：父亲事情是做不了了，但是依然要吃，而且现在有了孙子，更是要吃，孙子不是一两碗饭就能喂长大的。但作为父亲的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噎着一粒粒冷饭。
　　终于在一天夜里，对父亲的驱逐战争开始了，儿子和儿媳来到父亲房里，对父亲说：你要不明天去打工吧，每天也能赚点钱，并且你还可以为你孙子买点好吃的，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什么忙的。
　　父亲的心再一次碎了，只说了一句话：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儿子和儿媳起来时，父亲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家了。
　　可是过了一个月后，儿媳发现了丈夫有了外遇，于是闹翻了。但是丈夫却理直气壮的说离婚，如果不离婚，丈夫就选择和外面的那个女人出去外面生活。
　　种种的事情父亲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本来妻子想着可以去法律上控诉丈夫的，但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生活境况，并且他们没有经过合法的程序就结婚了，连结婚证都没有，恐怕是没希望的。于是放弃了。
　　于是，妻子提出只要丈夫不再去找外面的女人，就答应他不和他闹。儿子勉强的答应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丈夫提出要出去打工，妻子却同意了，觉得真的应该出去了，不然孩子怎么办。
　　可是这一出去，不知是对是错。儿子出去的第二天，父亲意外的回来了，可是听到儿媳说一切的时候，父亲也没多说什么，就说：该出去找点钱了，你也不用担心，孙子用的钱我有。于是，父亲把出去的赚的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给儿媳，儿媳什么也没说就拿下了，也没问父亲是做什么赚来的钱。
　　第二早父亲又出去了，似乎这次出去，他的影子都是斜斜歪歪的，影子都踌躇着。
　　不久，噩耗传来，儿子出事了，酒后开别人的车出了车祸，如果没有钱及时医治，那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样的消息父亲听到了，呆了，他真的无奈了。他告诉儿媳了一句话：你等着，我会马上找钱来，以后好好照顾好孙儿。
　　父亲想到了那次无助时看到的贴报讯息，于是离开了医院。
　　不久，一个医生送了一大笔钱来拿给儿媳，就说了一句话：是你父亲让我给你送来给你丈夫做手术的
　　父亲这次进去了，可是再也没有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听邻居说儿子出事那天下午他回家过，在以前老伴相框面前自言自语了一会，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离开了。好像去了一家什么医院之类的，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儿子醒了，儿媳纳闷抱怨到，这么大的事情，父亲竟然不管，不来看看。
　　儿子出院了，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儿子儿媳也没去思考自己做手术的钱父亲是怎么来的，只清楚最后送钱来的是一家医院的一个医生。
　　过了几年，依然没父亲的消息，但是似乎丈夫和妻子习惯父亲不在家的日子，觉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