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环

　　春天，我在我的母校实习。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大雨。春天的雨来得急来得猛，一场春雨过后，路变得很泥泞，也很滑。村边大河里的水已漫上了岸，有几处田埂已塌陷。水声潺潺，隐隐约约，似乎有几个学生撑着伞，走在河岸边上，步履蹒跚。天色未亮，走在这样的路上，一不小心，就有摔下去的可能，可是这条路却是住对面山上孩子通往学校唯一的一条路。
　　老校长把我安排在二年级，因为二年级没有班主任，我就扮演起了临时班主任的角色，忐忑不安的走进教室，几十双眼睛的目光投向了我，并伴随着热烈的掌声。本来紧张的我，听到这掌声，看到这些瞪着一双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的孩子们，收缩的心放松了，几个调皮的男生嚷着要唱歌，尤其是一个光着脚丫，裤角沾着泥巴，头发黄黄的男生的声音最大。
　　我拿出《儿歌集》，把儿时喜欢唱的歌《小燕子》抄在黑板上，学生在下面也拿出作文本抄了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小孩们高兴地唱起来，歌声像只燕子，在校园上空飞起来了，飞上蔚蓝的天空。
　　学校墙上的喇叭花开了，朝着太阳，像一个个顽皮的小孩在唱着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在溪边洗鞋时，听到一阵嘹亮的歌声，谁在唱《小燕子》？一看，原来是那个声音最洪亮的黄头发小男孩，光着脚丫，肩膀上背着一个大花篮，里面装着很沉的猪食，还带着早晨的露水，在太阳下一颗颗晶莹剔透。见到我，把篮子放下来，坐在石头上，和我打招呼，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洗鞋，嘴里哼起了小燕子。
　　你喜欢唱歌吗？他羞涩地点了点头。
　　我妈也喜欢，经常听我唱。昨天放学后给她唱《小燕子》听，她说很好听。
　　我转身从家里拿出了《儿歌集》，递给了他。
　　送给你了。
　　真的给我的吗？老师。他瞪着眼睛，接过将书放在猪食头上，用绳子系好。
　　春来，春来。远处传来一阵女人仓促的叫声，只见他背起篮子，说了声老师再见就起身，艰难地走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身边，牵着女人的手，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回到家，我询问起，母亲说，那个小孩叫春来，有一个精神病母亲，小小年纪，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干农活和家务，像个大人一样忙出忙进，除了照顾母亲，还要做饭，放牛，挖地，喂猪，所以经常会迟到，有时甚至不来上课。我突然想到了我城里的弟弟，他有花花绿绿的玩具，有学习资料可做，有很多课外书可以读，可以玩游戏，不用做饭，放牛，挖地，喂猪，而他们却说自己是关在笼中的小鸟。那么，春来以及和春来一样的孩子们呢？他们能像小燕子一样自由的飞翔吗？
　　离开小学校的那天，乌云压得很低，阴沉沉的。学生们都来了，还给我送了很多地里种的特产。但是没有看到春来，我以为他和平常一样又在家里干活。学生们紧紧抓住我的衣角，有几个女生哭了，我背着校长写的鉴定语，不舍地走在泥泞的黄土路上，沾满泥巴的双脚，踩在布满大大小小脚印的路上，步伐沉重。
　　到校的第二天，母亲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春来走了，是在村里大河边发现的。原来昨天下了很大的雨，有人说看见春来赶着匆忙的步伐，像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似的。后来在他的书包里发现了一些黄瓜、花生、熟玉米棒子和一本《儿歌集》，还有一幅画，画着一墙开着鲜艳的喇叭花和几只燕子飞在天上，画的右下角写着一排被水淹过模糊的字迹：老师，当你看到我化的这户化时，就会看到我了
　　我的眼眶湿润了，耳边响起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