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两依依散文

　　掌心相抵的温度透过车窗，相随我走过千万里山水。聚散，两依依。
　　【一】
　　害怕送别的字眼。可，还是来了。
　　没有风，天有些阴沉。也许，会有一场雨？
　　我靠着宽大的落地窗，认真而专注地听院里的洋槐叶，哗啦啦地响，故意不看你忙碌紧张的样子。任那再简单不过的几件行李，被你翻来覆去地收捡，口中还念念有词。仿佛那个小小的箱子，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月光宝盒，可以承载起世上所有的牵念和不舍，可以让时光停留在这一瞬。
　　久远的盼念，短暂的相聚，安静而温暖地相守。太过匆促的相见和别离，让我们深陷莫大的幸福与惆怅，痛，并快乐着。不是不知道地北天南的千万里，终有说再见的时候。可当那一刻突然之间降临，还是忍不住莫名地酸楚。因为有太多太多的话，我们都来不及说出口，太多太多的悲喜，我们还来不及一起去见证和体味。渐起的风声，滚滚的车轮，转瞬就要将我们带往各自迢遥的那一程。
　　【二】
　　走出那座小小的院落，心头，竟涌起些许的眷念。三天的时间，短到一瞬。而你工作的性质，决定了你的时间不能完全属于我，每天也只能抽空来看我那么一小会，可忙里偷闲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醇厚深挚、无微不至的温柔与宠溺都抵得过尘世最恒久的地老天荒。
　　我安静的等待之于你，总觉得心存愧疚。也是，千万里的跋涉和倾心一见，竟不能朝夕与共，实在令人生出几分烦郁。可，这其间的隐情，我懂。我知道你已做了最大的努力。更何况，真正的情感，是经得起时光的疏淡和验证的。即便没有暮暮朝朝的相守相对，了然于心的那份执和深，亦能摈弃世间所有的俗念。一个会心的微笑，一双望晴的深瞳，一根长长的电话线，足矣托起南北两端的飞鸿，锦书频频，情思暗递。
　　车窗外，北部深沉厚重的天空和繁华的街市飞速着后退，车内，是异乎寻常默然无语的安静。骨子里，我们都是感伤且脆弱的孩子，谁也不愿意触及那个敏感的话题。虽说你也曾万般不舍地希望我留下来，可我们深知，事情远不止我们设想的那么简单和容易。原来的假期，我已经延后，而你的整装待发，实在容不得我们再有任何的奢望，也容不得我再做任何的羁绊和勾留。
　　【三】
　　南北两地的差异，让娇气又极为挑食的我每每浅尝辄止。可我表现出来的小小的执着和坚强，你都看在眼底，也心疼得无法自抑。原本以为，跨越疆域的爱恋，无论在怎样的土壤里，都能落地生根，开出繁花锦瑟一地。可俗世的烟火，轻易就能击穿理想的双翼。于是我们相拥着彼此安慰，也情愿笃定地坚信：若信念和执念还在，人，定能胜天。
　　喧嚣熙攘的候车大厅，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情形。这略带晦涩和伤感的场景，让我有着刹那之间的恍惚和迷离。最见不得那份转瞬之间天各一方思无涯的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成为某个剧中的主角，在滚滚红尘里来一场倾城的别离。好在火车临时晚点，善意而适时地给了我们彼此缓和的余地。
　　你牵着我小心避开人海，尽量找到干净的一隅。那份温柔的谨慎和入微的体贴，让我既感动又惭愧。就像单老师说的，我，恰如温室里那朵娇艳脆弱的花儿，经不起风雨和现实的摧折。而你的沉稳敦厚，与我形成鲜明的反差和对比。也许，我该冲破温柔的桎梏，放下所有的矜持，如一茎野草的自由随风？
　　【四】
　　听着你事无巨细地殷殷相嘱，嘈杂的人声逐渐淡去，而我的心，开始微微地疼痛。有谁知道你送走我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和磨砺？可你，心心念念的，竟全是我！深恨自己的不谙世事，深悔自己的娇气和脆弱，不然，再简单不过的外出行走常识，怎么会劳你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反反复复？
　　巨大的轰鸣呼啸而来，列车到站，你的声音，戛然而止。来不及犹豫，你拥着我，走进藏绿色有些陈旧却很干净的车厢。时间如此仓促，短暂的停靠只有两分钟。你帮我找到床位，放好行李，千言万语，化作那紧紧地、紧紧地一握。尔后，你淡绿色颀长俊逸的身影，已到了车窗外，俯身开始搜寻靠窗而坐的我。
　　车身抖动的同时，我们终于找寻到了彼此凝望的双眸。不约而同地伸手，掌心相触的刹那，你深挚的牵念和不舍仿佛破窗而入。而列车，缓缓启动。情急之下，你跟随车身慢跑起来，试图握我的手。可时速如飞的长龙呵，瞬间就将你我隔断，将我抛入千万里之外的孤旅，再将你抛入长长的、空无一人的站台。
　　看着你奔跑却越来越远的身影，那么萧瑟，那么清寂，我的泪，突然溃堤。不想告别，便可以刹那永恒么？趴在窗玻璃上的那一刻，我多想跃窗而出，朝着你的方向飞奔，从此，相执相看，不言寂寞，不言分离。
　　电话响起，是你哽咽的声音：看不到你的那一瞬，我的心，仿佛碎成了片片，泪，终究没能忍住。亲爱，下雨了。这绵细的清歌，是你透洒的思雨如飞么？哦，是的，是的。泪已滂沱，离伤丛生。亲爱，再想不到坚强刚硬如你的铮铮男儿，竟如此柔肠寸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真实而感性的情感流露更让人疼入骨髓？那么，这万水千山的跋涉，终究，还是值得。
　　【五】
　　相聚的甜蜜，依然历历。一转眼，你我竟天涯各别。苍灰色的天幕，压得很低很低。原野、村落、丛山，不动声色地飞掠，雨水渐密，而疏落的人群里，再也找不到那个峭拔熟悉的身影，一颗心，已低迷至极。好在频频而来的短信，字字句句，温暖，入心。
　　你说忙完这一段，即刻启程，携我自南向北，一路点滴歌吟，续了这段匆匆来去的遗憾和缘分。那时，你定会倾心相伴，与我同饮朝露，默数夕烟，看尽人间至美风景。这样真诚深挚的承诺，还有什么理由加以拒绝？
　　眼前一黑，列车像一条遒劲的长龙，撞入群山的腹地。信号突然消失，时光倏然变深。唯有耳麦里传来谁的软语低吟：聚散，两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