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轶事短篇小说三则之三

　　其三、（刚娃和他的妹子）
　　（一）
　　刚娃死了，他游泳淹死了。
　　噩耗传来，我惊呆了。那天上午，我正在矿区工地劳动，听到这不幸的消息，我手中的钢钎嘭的一声落在地下，我心里极度悲伤。因为昨天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疑惑不解。从井下下班回到宿舍，我有些疲劳，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我一人守屋，（因为，关师傅和刚娃出差了。）我脱下工装，困乏地在床上躺着。忽的，我想起自己还未打开水，于是，我起身拿着一个水瓶跑到厨房，结果大失所望，开水早已被舀光了，锅里剩下的是刚放的冷水。我不满地愣了炊事员一眼，不愉地回到宿舍，一开门，额头竟然在门枋碰了一个青头包。我气恼地：妈的，真倒霉！我放下水瓶，从床下拿出电炉盘接通电源，瞬间，电炉丝象幽灵一样的暗红暗红了。我端来一盆冷水搁在炉盘上，然后忙去食堂打饭。矿里单身生活十分简陋，一天三顿都吃食堂的饭菜，买着一份白菜、一份回锅肉，算你走运，去晚了，连煮肉的南瓜汤都一扫而光，那时，我们的生活是艰苦的。
　　我端着饭菜欲回屋，矿工老杨邀我下棋，我俩在屋外的洗衣台上摆开了横车跃马的架式，旁观者七嘴八舌，两局战罢，我得胜而归。哎，真他妈的太倒霉了，一进屋，我又跘倒水瓶，转身时又将炉盘上的一盆水弄翻在地，满屋湿漉漉的。我一边责怪自己，一边从箱子里拿出新买的温水瓶胆给换上，否则，关师傅回来，那脸色准难看
　　这夜里，我梦见刚娃正在河边游泳，还不停地向我招手。谁料，竟然不幸的事就发生了，有人说这是他的回光返照，这事我至今也未弄明白。
　　（二）
　　我和刚娃都是同一所学校下乡的知青，我比他大几岁。招工进金山矿区，我俩住在一起，彼此要好，虽然我比较内向，不善言辞。但是刚娃却善交际，爱吹牛说大话，常逗得矿工们发笑，矿工们也爱取笑他。他们问他：你都二十岁了，还不讨老婆？他无所谓地：愁啥，要找姑娘多的是。仿佛这世上的姑娘都爱他一个人似的。其实，他又在吹牛。我知道，至今他连一个女朋友都未耍过，谈恋爱对他还是陌生的。矿工们有时也拿我来说笑：你也二十五、六岁了，该成家啰！早生孩子，早享福嘛！我羞涩地回答：天涯何处无芳草，慌啥。说真的，在那个年代，爱情对于我们那一代青年来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进矿不久，我也真的喜欢上一位同时招进矿区的同学校的女知青，她叫秀梅，长的秀丽端庄，待人热情，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特别的勾魂迷人。在金山矿区，我分在玛洛采矿组当井下工，她分在冶炼组工作，两处相距有几十多里，我们相见机会不多，只有矿区开会我们才有幸相见。每次交谈，她总是大大咧咧的，微笑中蕴藏着少女特有的脉脉深情，令你揣摩不透，而又心旷神怡。那时，我总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刚娃知道我的心事，他多次鼓励我：秀梅可是好姑娘，别错失良机，大胆地往前冲吧！
　　我心底明白，秀梅不愿在矿区安家，她对未来充满希望。在我们平常的闲聊中她已多次流露出对家乡省城的怀念之情。一年后，她真的在省城找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结了婚，婚后不久她就调离金山矿区回省城了。临别那天，她专程来玛洛矿区找我，送我一包喜糖和一包烟，我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我心中只好默默地为她祈祷：祝她一生幸福！送走她后，我仿佛失落了什么，整天闷闷不乐，性格也更加孤僻了。刚娃知道我的心中的烦恼，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提起这件事了
　　今天，最了解我的刚娃突然别我而去，我何尝不感到人生竟如此短暂而充满忧愁啊！
　　（三）
　　刚娃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的家，父亲在省城一家国防军工厂当机师，文革中挨造反派的批斗受了伤，身体较差；母亲在厂里当家属工，儿子下乡时，她哭了一整夜。那年月，刚娃的父亲在厂里是老干部，下乡的事自然是要带头啰。刚娃还有一个妹妹正在读初中，早熟的她，长的如花似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诱惑迷人。每次我去她家玩耍，她总爱拉着我问长问短，左一个龙哥，右一个龙哥，弄得我面红耳赤。
　　刚娃的母亲姓李，人们都叫她李妈。李妈为人厚道，乐于助人。记得在乡下，她每次来生产队看刚娃时，总要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分给大家，毫不吝啬。她对我说：小刚脾气古怪，你比他大，遇事要多帮助他，你们就算是一对好兄弟吧！那时，我和刚娃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了。
　　刚娃身体比我壮实，干起农活却懒懒散散的。有一回，他居然随同外来的泥瓦匠跑出去打了一阵短工，挣的钱三文不值二舞地花光了。不过，刚娃也算落教，回队时少不了给队长、支书提两瓶二锅头。（那些年，买老白干都要凭票供应嘛。）类似这样的事，生产队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他有时还数落我：你就是书生气十足，这样闯社会是会吃亏的。我不想和他争辩，只是淡淡一笑
　　在s县煤矿办完刚娃的丧事，关师傅同我一道回到了金山矿区。在途中，关师傅给我讲述了刚娃游泳淹死的经过：原来，那天正逢s县煤矿的休息日，当天下午天气十分炎热，师徒二人相约去河边游泳。当关师傅一人游到河对岸后，刚娃才来到河边，他急忙脱下衣衫，扑咚咚地跳入河中，一阵浪花飞溅，他直往前游。不一会儿，只见他身体沉入水中未浮上来，关师傅还以为他在潜游，后来他发现不对劲，怎么刚娃的身子全淹没水中了！关师傅连忙大声呼唤他，他也没有应答。关师傅慌忙跳入湍急的河中去抢救，怎么也找不到刚娃，他又连忙去找煤矿的领导。煤矿组织专人下河打捞，从当天下午到傍晚也未捞着。直到第二天清晨，矿里找来一只打渔船，才把刚娃的尸体打捞起来。说到此时，关师傅的两眼早已湿润了。我的心里也十分难过，一个生龙活虎的挚友就这样离开了我，想起来心里也十分酸楚
　　说起关师傅，在金山矿区没有人不认识的，他不仅心灵手巧，而且机修设备、电器安装他都十分内行，矿里小改小革总少不了他的参与。矿里人叫他关闯子。井下那一台运矿的翻斗车，就是他一手一脚东拼西凑硬着头皮给搞成功的，仅此一项就为矿里节省了不少劳力。
　　这个中年男人，对我们这些招进矿里的知青都不错，生活上常关照我们。他喜欢捕鱼，且善捕鱼。每到周末，他总爱邀约刚娃陪他去河边打鱼。打鱼归来，我们就喝酒吃鱼，吹牛聊天，欢乐一宵。也许是他比我们大的缘故，他见的事面也多，讲到矿区的开发，社会上的三教九流，男女艳事，他都绘声绘色，津津乐道。他家虽住在县城，却少有回去。因为矿里周末清闲，他又爱喝酒打牌，何乐而不为？在金山矿区象他这样技术全面的中专生找不到几个，他常引以为自豪。其实，他也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往事，他曾因调戏一位女工，受到矿里的记过处分。不过，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自己讲的。反正，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对女人颇有感染力啊。谁也料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竟使关闯子栽了跟头，他色迷心窍，干了一件极不光彩的事。
　　（四）
　　半年后，刚娃的妹妹桂蓉顶替他来矿区工作。记得那天我从井下下班回到宿舍，推门看见李妈正和关师傅摆谈什么，我的床边坐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十七、八岁的少女桂蓉，她正注视着窗外的景色。我走进屋，李妈便微笑着递一支烟给我：小龙，又要给你添麻烦了，桂蓉去年初中毕业在家耍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决定让她来矿区工作，往后，你得多多帮助她。
　　我点燃烟思索着欲说什么，这时关师傅接过话茬：
　　李妈，你放心，桂蓉的工作我已经给矿长讲了，她年纪轻，井下的活不适宜，矿长同意安派她在我们机电组里上班，学习技术也好嘛。
　　矿里生活比省城艰苦多了，她能吃得消吗？我插话说。
　　嗨，刚娃的父亲就是要让她来矿区锻炼锻炼，城里长大的孩子，从小没吃过苦，很多事也不知道，你是小刚生前的好友，桂蓉来矿区工作有了你的帮助照顾，我们也放心了。哎，有时我做梦都看见小刚和你在一起
　　李妈说着流出了眼泪。坐在她身旁的桂蓉也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我和关师傅只好耐心地安慰她俩。
　　第三天，李妈离开了矿区，桂蓉也开始上班了。
　　桂蓉的到来仿佛给金山矿区增添了春色。这位省城来的姑娘，整天有说有笑的，干起活来，主动积极，不懂就问，非常谦虚。刚上班，她显得有些羞涩，一说话脸上绯红。时间一长，她也变得落落大方了。空闲时，她就爬到附近的山崖上去采摘一些野花来点缀自己的房间。她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铺盖叠得方方正正的，靠窗的条桌上摆了一个玻璃花瓶，插上山崖上采摘来的玫瑰花，满屋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桂蓉是一个穿着讲究的姑娘，每天，她都要换几套衣服。上班时她穿工作服内套乳白色的涤确良，显得格外突出。下班后她换上粉红色的尼龙紧身衫，外套洁白的羊毛衫，秀美的身材，微微隆起的胸部，少女早熟的特有的线条美分外明显处处都引人注目。
　　由于矿里条件差，洗澡用水极不方便。一下班，大伙都抢着跑去厨房舀热水，有些女工去迟了就舀不到热水。她们多次埋怨矿里对女工关心不够。桂蓉曾向关师傅反映：大伙工作累，流汗多，矿里干吗不买锅炉呢？关师傅告诉她：矿里穷，有啥办法。她建议说：为啥不自己动手砌一个热水炉呢？在她的催促下，关师傅找矿长磨了好几次，才解决了砌锅炉需用的材料。当天晚上，全组同志齐上阵，一夜功夫热水炉砌成了。自那以后，矿工们洗澡用水再也不发愁了。
　　每到周末，家住附近的矿工都回去了，我们几个城里来的青年矿工无处可去，只好聚在一起或吹牛、或打牌、或下棋。
　　刚来矿区，她极不习惯。她问我：
　　这儿生活你习惯吗？
　　到哪个山唱哪个歌，一切顺起自然啥。我不一为然地回答。
　　时间一长，她似乎也无所谓了，除了每天上下班外，她对矿区的一切都感到那么新鲜。间或，她或到河边散步，或到山顶眺望。或独自一人在屋里看小说，总之，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她喜欢看外国小说，特别是爱情方面的。类似《少年维特的烦恼》、《安娜卡列尼娜》、《复活》、《茶花女》等世界名著她都拜读过。这位充满激情的少女仿佛象秋日盛开的菊花，在这远离繁华都市，远离父母的地方，她并未感到孤独或郁闷，她的身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五）
　　夏日的黄昏，矿区异常闷热。我正躺在床上休息，桂蓉推门进屋，她满面笑容地：
　　龙哥，你好清闲啰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身穿一件淡黄色的短衫，两臂白皙而柔嫩，胸脯丰满而突出，黑色的短裙下一双鲜红色的丁字皮鞋格外醒目。她时尚的打扮，令我惊讶。
　　龙哥，你的来信，谁写的？说着，她从身背后拿出一封信，在我面前扬了一扬，看这字迹，准是哪位姑娘给你写的！
　　快给我，别胡说。我放下手里的杂志严肃地。
　　你不讲，就是不给。她紧揑着信，笑盈盈地站在床前。
　　我站起身去夺她手里的信，她忽地又背转身去，大声地：你不说，我就是不给！
　　桂蓉，别开玩笑，快拿给我！我性急了，伸出两手从她的身背后向前抓去，忽然她一侧身，我的双手猛的一下揑着她那柔软的乳房，就像触电似地缩了回来。我的脸唰的一下通红了。她见我十分尴尬的样子，不以为然地：
　　龙哥，你不要信了吗？说完，她将信扔给了我，吃喜糖，可别忘了我。
　　她走后，我撕开信，写信的是我刚认识的一位姑娘，信的内容很短，大意是说矿区交通太不方便，她邀约我周末到县城去玩。说真的，对于初恋，我太无知了。当晚我给她回了一封信，讲述了我的处境和困惑，求她谅解。
　　今天，我收到这封言简意赅的回信：一切随你看着办吧我的心里凉了半截。后来我把这封信拿给矿里的一位知心朋友看，他嘲笑着：算了，你为人太耿直了。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现在，我回想起来，真的感到人的命运总是那么坎坎坷坷的，一切该谁缘吧。
　　（六）
　　那天，我有事去找桂蓉，，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我悄然走去：
　　桂蓉，看什么书？
　　关师傅借给我的。
　　《少女之心》，你怎么看禁书？我夺过她手中的手抄本，批评地说。
　　何必大惊小怪吗！她回答道。
　　要是矿领导知道，你会受到处分的。
　　没那么严重吧。
　　你怎么这样讲？我气愤地将手抄本撕烂了，不满地离开了她的屋。
　　我心里琢磨着，难怪近来矿里有人风言风语地说桂蓉和关师傅打得火热，她有空就往关师傅的寝室里钻，到了周末她就同关师傅搭车去县城；参加井下劳动，她主动要求和关师傅分在一组，就连吃饭也和关师傅在一起，过分的亲密接触，大家难免没有议论。
　　关师傅知道我撕了桂蓉的手抄本，对我颇为不满。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俩总是那么别别扭扭的。我没在乎这些。我觉得，关心桂蓉是我对亡友刚娃应尽的义务罢了。
　　桂蓉转正定级后。一件谁也料不到的事却发生了：桂蓉被关闯子猥亵了。
　　那天，我正好上早班，我发觉矿里的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当我走过去，他们就叉开了话题。关师傅和桂蓉也没来上班，我问组里的女工，她们说：桂蓉生病去县城，关师傅家里有事调休了；我纳闷着：组里工作正忙，许多活路还要关师傅来安派，他为何这时去调休？
　　晚饭后，桂蓉愁眉苦脸地回来了。不远处，一些人在指手划脚地议论着。一会儿，她来到我的屋里，她的两眼红肿，神情淡漠。我关切地：
　　昨晚，你不是在电站值班吗？今天一早，去县城干啥？
　　她没有回答，呜呜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对我都不能讲吗？
　　她仍然不回答，双手抱着头抽泣得更加厉害。
　　桂蓉，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吗？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知道吗，我是你哥哥生前的好朋友，我是‘龙哥’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好吗？
　　在我反复地劝慰下，她终于讲述了发生在昨晚的那件令她羞愧的事，她说：
　　昨夜值班时，关师傅把我
　　金山矿区的水电站座落在虎河边，昨天正逢端阳节，值班电工轮休回家了。关师傅安排桂蓉值上夜，他值下夜。值班时，桂蓉一点都不敢偷懒，因为正值洪水季节，水位变化大，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仪表上地数字，认真地记录着水位的变化情况。静静的电站值班室里，听见的是河水哗哗的流淌声。快到12点，她感到有些困惑和饥饿，但是，她想到关师傅很快就来接班，心里也踏实多了。
　　刚过12点，关师傅提着酒瓶和食品走了进来，他显得异常兴奋：
　　看样子，你也饿了。来，吃了东西再走。
　　师傅，炉子的火刚燃起来，我来煮吃的。桂蓉顺手接过食品袋。
　　不用了，我早已准备好了。
　　关师傅从食品袋里拿出凉菜和卤肉，摆放在桌上，然后倒了两杯酒：
　　你也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师傅，我不会，你自己喝吧。她坐在火炉旁，边烤火，边吃菜。
　　咋矿里的女工，没有不会喝酒的，你也要学会喝酒嘛。话毕，关师傅
　　递给她一杯酒：喝了身子就热火了。桂蓉没有推斥
　　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她一连又喝了几杯，她有些头昏脑胀，浑身燥热，她语无伦次地：
　　师傅，我、我想躺一会儿，头有点晕。说着，她就斜躺在值班的床上，嘴里不停地，师傅你慢慢喝
　　墙上的闹钟滴嗒滴嗒地有节奏跳动着，山涧的河水仍哗哗地流淌着。关师傅独自喝酒，满脸早已通红。他似乎也有些醉意了，借着屋内的灯光，他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两眼凝视着仰躺在床上的桂蓉。她微闭的双眼，绯红的脸庞，粉红色衬衣的两颗纽扣也松开了，透露出令人羡慕的雪白的胸房，那么细嫩，那么柔滑；一双修长匀称的大腿斜伸出床边，少女矜持迷人的风姿竟使这位中年男人神情恍惚，借着酒性，他感到有一种潜在的欲望在促使着他。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床边，欲为她盖上被单。此时，他身不由己地俯下身子在她的脸上、胸部狂吻着，一双粗壮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身，魁伟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
　　睡意朦胧中的桂蓉顿时闻到一股熏人的酒味刺入鼻孔，她感到烦躁不安。男人异常粗鲁的举动惊醒了她，当她睁眼看到眼前的男人竟是自己的师傅时，她吓得不知所措，急忙翻身下床披散着头发，气冲冲地哭泣着：
　　师傅，你、你
　　小蓉，我太喜欢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她没有回答，惊诧万分地跑出值班室，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她回到屋里，痛哭了一整夜，她太软弱、太悲伤，她怎么也想不到关师傅竟是这样的人。她懊悔，她恼怒，她的名声，她的尊严，她的前途。这一夜，她想得太多太多。
　　天刚亮，她决定乘车去县城
　　自那以后，关师傅也少有上班了。半年后，矿里给了他警告处分，他也调离了金山矿区，他的工作交给了我。桂蓉的言行自然成了矿里人议论的话题啰。
　　（七）
　　桂蓉变了，变得连我都无法理解。她开始广交男朋友，待人热情大方，不拘小节，常和初认识的年轻人拉拉扯扯的。我批评她要自尊、自爱。她爱搭不理地：谁象你这么死板，插着的花不去摘。
　　你昨晚，为啥半夜才回来？我问她。
　　路上汽车轮胎坏了，有啥办法？她满有理由地说，朋友请我去县城耍，我为啥不去？
　　反正你都有理由，总要注意自己的影响噻。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怕啥！她不满地，难道耍朋友也错了？
　　你应该对你父母亲负责，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嘛。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就这样，她渐渐地和我疏远了，见面时也只是点点头，没有什么话讲。在矿区，我经常看见她邀约一些年轻司机到她的屋里来，有说有笑的，一到周末，他们就开车来接她去县城。她的穿着打扮也十分妖娆，难怪矿里有人给她取了一个绰号叫花蝴蝶。
　　有几次，她居然还带来一位披发的年轻司机来矿里过夜。她买来许多酒菜招待他，俩人在屋里大吃大喝，司机喝醉后就倒在她的床上睡觉。她俩异常亲热地交往，大家都在背后说她太不俭点了。
　　在我的眼中，她再不象刚来矿区时那么纯真、幼稚，她仿佛已经成熟了。也许，她对生活有太多的追求，太多的奢望，而这一切又那么遥远，她渴求在现实中得到满足，过去的痛苦令她终身难忘，她力求从中摆脱。也许，是生活的刺激，肉体的欲望，感官的迷惘，还是心灵的空虚？她似乎正在为寻求一个女人自身的幸福而不懈地追求着
　　她和那位年轻司机的恋爱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就分手了。她悲痛欲绝地告诉我：那个司机是一个惯于玩弄女性的人，他早已结过婚，现在单位开除了他的公职，他又抛弃了她。她说：龙哥，都怪我过去没有听你的话，我是一片真心对他的。谁知他竟是一个衣冠禽兽的人
　　那年春节，桂蓉也没有回去。我去她家拜访时，李妈伤心地说，我万万没想到小妹竟然变得这样。我只好安慰她，怪我没有尽够责任，对不起她的大哥。李妈还告诉我，他们家里正在为桂蓉调动的事忙碌着，我真的为桂蓉感到高兴。
　　回到矿区，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却无动于衷。她认为自己有愧父母亲，有愧死去的大哥，她要坚持在矿区干下去，决不调回省城。
　　一年后，桂蓉和县城的一个憨厚的年轻人恋爱结婚了，他们的喜糖还是我出差在省城买来的。婚后，两处分居，他俩的日子也过得十分窘迫。
　　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是我调动回省城工作，那天，她来火车站候车室送我。在候车室里，她愉快地告诉我：最近，她也办好了调到县城工作的事。
　　祝你们夫妻早日团聚，幸福美满！我衷心地说。
　　未来的事，我也说不清楚。她似笑非笑地回答着。
　　我静默无语地望着她，不知该说啥。忽然，她深情地拉住我的手：
　　龙哥，当初为啥要躲开我？难道我配不上你？
　　我一下惊诧了，我如梦方醒。谁象你那样死板，插着的鲜花不去摘，桂蓉曾经说过的话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面对这孑然无助的女人，我十分懊悔和自责。此刻，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的心声。
　　火车启动了，汽笛声不停地嘶鸣着，把整个山谷都震响了。她伫立在站台上，目送我走进车厢，纤细的手不停地在空中挥动着。看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我思绪万千，凝望着车窗外远处飘逸的杨柳，我的心久久难以平静，早已湿润的两眼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