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单位组织教育实践活动，需要到外地参观学习，事先通知，预计投宿一晚。清晨，集合出发，将要出门时，突然一闪念，赶紧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揣进了裤兜中。依次上了大巴车，我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角落里，待机车启动，才掏出书本一瞥。 一本巴掌大小的册子，应该是年初带到单位的参考资料，一直搁置着未曾翻阅。小册子封面上，赫然着文学小丛书、九歌、屈原著。我习惯性地查找出版信息，首页内可见：文骁辑注，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七九年，北京。读罢文骁先生《前言》，随之直入《九歌》正文。一边逐字逐句，比对着注解，一边再参照该书后面，郭沫若先生《九歌》今译。于如此流程之下，从《东皇太一》《东君》《云中君》再到《湘君》《湘夫人》时，我已经心力憔悴，着实读不下去了悻悻地将小册子平整后，悄悄地塞进旅行包的内口袋里随即，依偎窗旁，瞭望四周显然比城区内清亮通明的天际。 上述情节故事，已然成为往事。而此等经历，却让我对于《九歌》的叙事内容，牵挂再三，放置不下。 丁酉年（2017），临近寒冬岁末，近来尤为散淡。于是，刻意找出来上面的那本小册子，逼迫自己尽可能弄清楚一些此等作品中的所以然和之所以然吧。 单凭直觉，此本《九歌》中，像《东皇太一》《东君》《云中君》《湘君》《湘夫人》等，应属于个性化文艺创作。所谓个性化文艺创作，即作者依傍个人德才学识，综合流行传说及其当时生活场景等，所给予的文学艺术形式的表现作品。此类性质作品，不应类似孔夫子删编《诗经》一样，只是针对已经存在的诗歌文字，再给予内容与形式上的校对、增减和完善。所以，像个性化文艺创作，其产物则更能体现作者真实的艺术修养和道德情怀。 前些年，当着手系统翻译《诗经》时，曾一直困惑着这样一个个问题：古诗今译究竟如何去表现？是选择直译、释义还是释意呢？所谓直译，必定围绕诗词歌赋中的字、词、语句等，通过溯本求源，重在揭示创作主旨，并且还是与时代文化背景契合下，进而相辅相成的翻译。按说直译应是一切冠名翻译的理想化选择，但因其恰为理想化的目标要求，所以在实际操作中，无论属于十分容易还是极其困难的直译，往往都难以满足新文化背景下的生活索求。正因由此，才又有了释义和释意的说法。 在我个人理解上，释义应该是最贴近直译的现代翻译。所以，一般释义性文本，不仅仅应该忠实于原作的字词语句，而且还应该不去添加新的渲染性、假借性、武断性情景故事等；另外，还需强调的是这里面的新，无论隶属画龙点睛，还是归类画蛇添足。此种释义作品，如郭沫若先生的《九歌》今译。 所谓释意，一般是根植于原创作品基础上的再创作。又因为凡属于再创作性作品，无论在形式还是于内容上，惯常五花八门，更加无拘无束，虽评说是见仁见智，其实鞭笞胜过褒奖，所以一般难登大雅之堂。而此种释意作品，举例木心先生《诗经演》中取自《大雅生民》的《厥初》吧。 总之，基于上述认识，故本文仅从释意角度上，于业余欣赏《九歌》之际，阐释一点个性化的体会、理解和想法而已。 2017年12月7日草 2020年3月28日重整于济南 （一）东皇太一 选择吉日在良辰 祭祀东方我天神 手握长剑碧玉柄 清脆嘹亮翡翠声 铺设草席压玉镇 姹紫嫣红满堂春 祭品香气籍芬芳 桂椒琼酿奠上皇 敲鼓唱歌音悠扬 竽瑟齐鸣声浩荡 祭司献舞衣妖娆 香风美姿溢四方 五音交响韵和谐 东皇开颜赐安康 （二）东君 东方太阳露峥嵘 普照扶桑我居处 骏马辔鞍待驰骋 皎洁晨曦将光明 车轮滚滚云纷纷 东君车驾凌霄飞 垂首俯瞰好景色 歌舞悠扬正欢乐 人头攒动忙绸缪 流连忘返祈幸福 丝弦铮铮钟声震 竹管萧萧鼓音急 舞姿飘飘容颜好 韵律袅袅似鸣鸟 神明飨盛正惬意 抖擞精神降瑞福 青天为衣云作裳 张弓搭箭射天狼 缓放天弓心气满 手把北斗饮琼浆 扬鞭催马驰骋远 披星戴月奔东方 （三）云中君 热水香叶洗身发 衣裳华丽熠生辉 欣然下凡云中君 灵光普照无穷尽 殿上君容安慈祥 光芒四射日月光 帝服龙驾好威武 周游回旋任自由 神魂郝然降人间 灵魄倏忽升云端 一览山川九州定 再察疆域四海安 好逸恶劳忧心忡 怜惜云君忒辛苦 （四）湘君 夫人驻足意踌躇 汀州不行为谁留 颀长腰肢惹人爱 纤巧桂舟互辉映 佳丽临界震四方 沅湘无波江水宁 伫立瞭望来人处 参差笛声伴思行 帝驾飞龙北征远 道路阻隔洞庭边 野草遍布如幡舞 船桨纵横似旌旗 涔阳鳞波水浩瀚 横渡大江有屋船 望穿双眼不见君 身边侍女亦叹悲 江水潺潺不停歇 泪珠汪汪滴成双 披荆斩棘觅足迹 乘风破浪追寻急 恰似水中摘荔枝 更如树头采莲盘 心相异者难同谋 恩不至深易绝情 河流石滩缓缓过 苍龙出水翩翩飞 不忠不义自多怨 无信之人告无闲 清晨徘徊江两岸 黄昏驻足北渚边 宿鸟回巢屋头飞 堂前流水窗边旋 昔日赠玦抛江水 旧时情佩弃澧浦 采集汀间妖冶兰 授予侍女共赏玩 时光一去不复返 百无聊赖徒枉然 （五）湘夫人 湘君临界北渚上 目光渺茫含忧伤 秋风瑟瑟波浪翻 洞庭湖畔落叶黄 登高望远荒草旁 不见佳人落夕阳 栖鸟聚集夜波中 渔网挂到树头上 沅产香草澧有兰 筹谋与君共赏玩 依稀恍惚成梦景 唯见江流水潺潺 麋鹿因何屋中留 蛟龙何故池泮游 清晨驰骋江岸上 黄昏驻足西岸旁 若闻佳人召唤声 腾云驾雾共徜徉 筑屋当在水中央 碧色荷叶盖屋上 香草成墙贝作地 椒兰芬芳溢满堂 梁椽用材须佳良 帷幄依傍必仪方 镇席首要选白玉 饰物必定择清香 百草良莠实庭院 姹紫嫣红布廊坊 魑魅魍魉喜迎合 君临上界呈云祥 昔时赠袂掷江水 往日佩褋弃澧浦 汀州摘得海棠果 疏远佳丽得品尝 光阴荏苒留不住 聊赖逍遥亦自由 （六）大司命 穹窿大门轰然开 黑云滚滚司命来 肆虐狂飙为先驱 暴雨滂沱洗尘埃 翱翔神君将临界 逾越空桑相迎怀 林林总总大九州 寿夭长短掌我手 天际徜徉似闲庭 凌驾青云御死生 虔诚恭敬奉神明 禀报是非声音轻 奕奕神采衣袖飘 玉佩金饰光闪耀 一阴一阳之为道 褒贬多少谁知晓 攫取天麻瑶花精 施舍离散好人家 垂垂老者近大限 行亦远矣亲亦疏 龙驾辚辚风萧萧 飞驰电掣冲云霄 桂枝影单难久立 浮想联翩一人愁 愁人影单又奈何 但愿此身无亏心 富贵荣华依天命 生离死别不由人 （七）小司命 暮秋兰花芜杂生 堂前藤萝似草丛 绿叶飘零秃枝上 芳香隐隐我唯闻 是人自有儿孙福 富贵贫贱何愁苦 秋季兰草亦青青 藤萝绿叶依紫茎 满堂人美犹自在 独有我见小司命 来去匆匆不言语 乘风载旗无声息 悲哀莫过生离别 人生极乐新相知 荷叶为衣香草带 悄悄进来倏忽离 黄昏驻足帝郊旁 遥想当初伴君王 咸水池畔共沐浴 山头南面晒太阳 期盼曾经再浮现 临风高亢祝福歌 夜幕苍穹似翠屏 纵横九天扫彗星 剑柄在握护老幼 此等君王万民拥 （八）河伯 伴随河伯巡黄河 乘风破浪溯远方 荷叶为盖水为车 驾驭骖马与螭龙 攀登昆仑望四乡 意气风发心浩荡 日薄西山兴未尽 浦边休憩亦难忘 鱼鳞成屋设龙堂 紫贝为阙名珠宫 河伯盛名流传广 为何住在这地方 可乘大鳖逐文鱼 携伴游历两岸上 遥观滔滔黄河壮 河伯御驾续东程 伫立南岸目送行 黄河滚滚来迎接 鱼儿尾尾似我从 （九）山鬼 山头之上有一人 荆棘为衣葛藤带 目光炯炯笑颜开 夸赞姿态好神采 赤豹驾辕狐狸伴 辛夷为车桂枝旗 身披石兰带杜衡 手捧芳馨赠友情 独居幽篁不见天 路途凶险隔人烟 伫立岩崖形影单 云海汹涌在山半 昼日晦暗似玄冥 东风拂面雨水稀 寂寞时长犹忘怀 岁暮老者谁挂牵 岁采芝秀于山间 岩石为友葛作伴 莫怨惆怅忘归途 思我君王不得闲 居住山林嗅芬芳 石泉为饮松柏房 君王挂念徒幻想 霹雳振振雨纷纷 夜深猿啼鸣啾啾 风声飒飒木萧萧 离别悲愁思愈焦 【后记】 手持一册文骁先生辑注的屈原著《九歌》，参照网上《汉典古籍》中《楚辞》行文，极力克制，再去比对以往其它名人的《九歌》译注。如此磕磕绊绊，单凭自我阅读理解，凝神定气，杜撰了屈原《九歌》释意一文。 单言着手《山鬼》一篇，揣摩再三，几易其稿，总算找到了与前面八篇，相互契合的节点，即善假于物，触景生情，抒发忧思。随后，审阅《国殇》《礼魂》之际，前一个，战火炙热，血肉之躯，慷慨赴死，激情豪迈；后一个，年度两祭，会鼓代舞，春兰秋菊，连绵不绝。所以，比较而言，《国殇》《礼魂》之行文，仅是叙述而已，完全没有作者身影及其个人印记。于是，不免质疑：自古至今，关于屈原《九歌》为何会有十一篇的是是非非。 马茂元（19181989）先生的《楚辞选》，是近代针对楚辞，尤其相关屈原作品以及楚辞源流性研究，堪称当下考据学界的佳作。在《楚辞选》中，涉及屈原《九歌》创作因由，援引东汉学者王逸《楚辞章句》见解，如是：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己之冤结，托之以讽谏。故其文意不同，章句杂错，而广异议焉。据此，反观目前通行本屈原《九歌》十一篇的章节内容。粗看之，完全囊括，亦无不可；若细瞧，唯《国殇》《礼魂》，当属另类。 马茂元先生在《楚辞选》中，在事关产生楚辞的地域问题上，依然延续自姬周至于今的较普遍观点，即视楚为荆蛮的文化局限，并没能明确中国南方的楚、越、吴、蜀等地界，于夏商时节，已经流动着抑或高于中原地带的远古文化遗存的事实。所以，夏朝《九歌》以至于屈原《九歌》，他们是否必有男女情怀、觋巫唱合、陋词淫祀的故事呢？对此，不能简单化的由此及彼，必须有客观实在的资料佐证。 宋朝道藏典籍《云笈七笺》上有言：真无二致，是非一同。也就是说，凡以往历史的真实面目，确凿的只有一个，然而一切模糊不清，甚至隶属是非颠倒的知识性说辞，其本身又确凿也是一种客观存在。总之，伴随人类认知程度的提高，尤其在现代科学技术与历来考古发现结合之下，终将会给予人类历史，也包括各类文化遗迹，一种符合实事求真的现代文明风貌。 2017年12月12日草，2020年3月28日重整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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