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吃过的荻花

　　小林一茶（一七六三～一八二七）被称为俳坛的彗星、露水的一茶，这是因为他命途多蹇，一生都在孤寂和悲苦中度过，尝尽了人世间哀愁、艰辛和伤逝的滋味。
　　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庄，当时叫信浓国水内郡柏原村（在今天长野县境内）。那里气候寒冷，长年积雪不化，几乎一年四季都需要生火取暖。所以，那里的农家小屋总是黑咕隆咚的，低矮、暗淡、局促，再加上冰凉。这似乎也预示了一茶的童年乃至一生的色调和景况。
　　一茶三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整个幼年时光是在祖母身边度过的。来呀，来和我玩吧，没有妈妈的小雀。据说，这是一茶六岁时所作的诗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品尝孤独和悲苦的滋味了。
　　长大后，他在诗文集《俺的春天》里，这样写道：没有母亲的小孩，随处可以看出来：衔着指头，站在大门口因为幼年失恃，他自小性格孤僻，不大去和人们接近，用他自己的话说，总是躲在后园里叠着的柴草堆下，过那长的日子。
　　八岁的时候，他有了一个继母。继母并没有善待可怜的一茶。两年后，同父异母的弟弟仙六出生，继母的心思就更不在他身上了。十四岁那年，唯一疼爱他的老祖母，也离他而去。少年一茶就像一个独自赶着夜路的孩子，在茫茫黑夜里看不见一星灯火，心里充满了怕和愁。
　　偏偏在小小的年纪，他又感染上了热病，瘦骨嶙峋的病孩子，命若游丝一般。所幸的是，死神手下留情，没有带走这个少年，而是让他继续留在世上，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也苦其心志。艰辛的童年生活正如他后来所回忆的：春天去后，总在田中劳作。昼间终曰忙于择菜、割草、喂马，夜里也终宵借了窗下的月光打稻草、做草鞋，更无用功的余暇。
　　一七七七年春天，十五岁的一茶，含泪离开了大雪覆盖的寒冷的家乡，只身去往江户。那时候，从他的家乡信浓到江户做工的人，被城里人讥笑为椋鸟。因为椋鸟是候鸟，一到春天就会飞回北方去。从信浓来江户做工的人，开春时节也会纷纷返回家乡去春播耕种。少年一茶就像椋鸟一样，早早体会到了人世间的冷暖和炎凉。
　　称作椋鸟的人，好冷呵！后来，他写了许多吟咏椋鸟的诗句。
　　举目无亲、幼弱无助的少年，在异乡过着漂鸟似的生活。谁也不知道，在那些日子里，一茶在江户的每一天是怎样度过的，他年轻的心，承受过怎样的艰辛和悲苦。
　　篱笆上的菜花，草鞋钱呵。
　　拎着午饭的稻草人呵！
　　晴天的早晨，哔哔剥剥的炭火，很高兴呵。
　　门前的雁呵，徒劳啼着，也是没有米。
　　污脏的手呵，在荠菜跟前也不好意思。
　　我们只能从他后来写下的一些诗句里，去想象和揣测他所度过的辛苦的、寄人篱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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