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建筑的国一

　　（一）
　　在岫峒市监狱曾经关押过一个叫陈茱的囚犯。2001年3月岫峒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陈茱以故意杀人罪，依法判处其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一周后犯人自杀在牢房里。他死后不久我竟收到了陈茱托岫峒市监狱几给我的一个包裹。里面除了他近一年来的五大本日记，还有他写一张旧稿纸上的短信，大意是说他死而无憾，只是放不下年迈父母，求我代照顾云云。我要讲述的故事就是从这个人叫陈茱的人开始。
　　陈茱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大学的时候他被认为是我们系最有理想的好学生，当我们迷恋于网络和港台影剧时，陈茱却在图书馆阅览室里博览群书。他总是说要科学的吸收掌握西方的法学理论为社会和人民服务，而且这点从他日常的谈吐中可以看得出来。
　　你要问我们学法律是为了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说为钱，为地位，再高尚一点是为父母，只有陈茱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他是为了人民和正义，脸上绝没有一点调侃的表情。毕业后他在岫峒市冀安区法院工作，没两年就从书记员升到审判员。这在我们这些刚刚进入司法机关的年轻人大为羡慕。可他为什么不久就故意杀人，自毁前途？当时我想做他的律师，他死活不同意。我也懂法律，他说，我要为自己辩护。可在法庭上他的坦荡与诚恳着实把法官和检察官吓了一跳，陈茱几乎在自证其罪，案件中法官不明白的地方他马上答疑解惑，庭审没有遇到一点波折，很快就顺利结束了。法庭认为该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故意杀人罪罪名成立，但法庭认为其认罪态度较好，最后判处死缓。
　　死缓就意味无期，这对于他的亲友来说也是很值得庆幸的，但他为什么有要自杀呢？是受不了没有尽头的监狱生活？现在人死了，人死如灯灭，只留下一具没有生气而且很快就朽烂的沉重肉体给他的亲友哀悼。想起了陶渊明的一首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人死真的何所道吗？托体同山阿不是身体朽为泥土？除了眼前的几本日记，我再也摸不着他什么信息，有时会觉得好象陈茱就是日记，日记就是陈茱，转眼之间陈茱从一个具体的东西变成了一排排的语言符号。自从陈茱犯罪后，我的心好象一直在被什么东西使劲揉搓着，一种说不清的疼痛让我无法安静，人为什么犯罪，人为什么会死呢？我开始失眠。夜里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台灯柔和的光把房间里的一切都蒙上薄薄的一层粉纱，窗外的夜空幽蓝幽蓝的，一颗很大很亮的星星挂在我的窗前，好象陈茱明亮的眼睛在一闪一闪的，还没打开他的日记就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回忆。
　　毕业后第一次见到陈茱是我去冀安区法院看他，那时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我要开始认认真真的实现我的理想了。和平，你不知道，我看到满地的人都满眼哀愁，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在学校的时候不止一次为此流泪，现在好了，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没有了。我知道他大学时读过圣经，但他不是基督徒。他说，圣经是西方文明的结晶，里面有好多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们要批判的学习才行。但有一点是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和圣经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都爱人，包括我们的邻人、朋友和仇敌。
　　当时我很为他的真诚和博爱而感动，但不知怎么的，我老是觉得陈茱好象正站在另一个世界中和我说话，浑身透着一股孩子气，而且心中有些莫名的惶恐，感觉正有一种不祥的东西等在他前面。不过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那只不过是一些困难和挫折而已，以陈茱的热情和毅力那些对他根本算不了什么。我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对他说，陈茱好好干吧，我相信你是对的，因为你要做的事是好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家。看得出陈茱有点兴奋，他说和平，我们一起为那些苦难无助的人们擦去他们脸上的泪水吧，这是我们的责任啊。我摇摇头，我不行，我连自己的生活都处理不好，哪有能力帮助别人呢？如果我的亲友流泪伤心我还可以尽力安慰他们，至于其他人，我见不着也摸不到，连安慰都做不到。他说，不，我们能做到，而且不止是安慰，更重要的是拯救。我说我太渺小了，哪里有力量拯救呢，但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他略带遗憾目送我离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