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村头的剃头匠老邢

　　乡情散文：村头的剃头匠老邢文：张宗龙
　　老邢约莫40多岁的样子，由于整日里走村串巷给人剃头，风里吹雨里淋日头晒的，显得比较老成。打我小时候记事起，村里人都叫他老邢，到我长大外出工作，别人还是老邢老邢的称呼他。他一副剃头的挑子挑了好多年，我们村人都找他剃头。
　　那时村里没有专门的理发铺，几公里外的界河公社有开的国营理发店，有敞亮的房子、舒适的转椅、宽大的镜子、客气的师傅，但那几乎是专为镇上吃公家饭的人服务的，农人们哪有闲钱去那儿享受，我们平时都是在老邢的理发摊上剃头。
　　俗话说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热的这一头挑的是烧水用的小火炉。老邢隔几天就挑着他那副一头热的挑子到我们村，扁担的吱呀吱呀响声传来，我们就知道老邢到了。他夏天选择比较凉快的井边树下，冬天就选择既避风又晒到太阳的北墙根边，那儿也是老汉们穿着大棉袄棉裤晒暖的地方，有时天下起雨来，他便将剃头挑子卸在村东头杨家的大门楼底下。卸下担子，一头取下烧热水的小火炉，拿下炉盖，捅开煤火，坐上那把用了多年的老锡壶，那水便吱吱地冒起热气来。一头取下一把能折叠而且能多角度放倒的小椅子，打开放在地下；还有一个老式的放脸盆的架子，中间有个圆圈能放脸盆，下边柜子里搁着围裙、推子、剪子、胰子、剃刀等，上边有一个四方的小镜子，突出的两个小耳朵旁拴了一个不知用了多久的黑乎乎的油布，那是用来磨剃刀的。刮着刮着头皮或胡子，剃刀钝了，就在这块油腻腻的布上哧哧地上下蹭几下，剃刀便用明晃晃的锋利起来。
　　老邢随身带的家伙什不多，手艺却很好。他既能给刚满月的小孩剃光头，也能给躺在床上的老汉推秃瓢；小小子喜欢清清爽爽的大板寸，大哥哥酷爱时髦潇洒的一边甩，还有的想剃演员式的三七分、老板式的中间分、领导式的大背头，在老邢这儿都不在话下。他一会儿用剃刀，一会儿用推子，一会儿用剪子，嘁哩喀喳一阵飞舞，头发掉了一地，头上清新爽目。他剃的头十里八村没有不叫好的，有远处的小青年相媒或领新对象进城时，也专门让来找老邢剃头，能提高相亲成功率。那时比较难剃的发型是类似现在的毛寸，是考验手功的活儿，周边要用推子推齐，头顶要用剪刀一点点剪齐，剪完后要有毛茸茸的感觉，比板寸的那种显得更精神，我们小时候管那种头型叫洋头。及至当兵到了兰州，有一次我到兰州军区门口的高档理发店里去理发，漂亮的美女理发师问我想理个啥样的头型，我说准备探家了，理个洋头，她噗呲一下笑喷了刚喝的茶水，说还理个狗头呢，我可不会理羊头，搞了我个大红脸，我也才知道那种头型只在我们老家叫洋头，意思是比较洋气，这种洋气的头型土气的老邢老早就会理了，可见老邢是爱学习的。
　　不管什么头型，都不费时间，往那椅子上一坐，三下五除二就理完了。其实老年人最享受、也是最费时间的是让老邢给刮脸。把能折叠的椅子再平放一些，人平躺在上面，围上宽大的围裙，脸上先是用热毛巾热热地捂几次，捂得脸开始发红，坚硬的胡茬变得软和，再用一个圆形的刷子蘸上胰子水在胡子上蹭几下，刹时嘴巴周围和两腮都被白白的沫子包围起来，老邢打开那把锋利的剃刀，一点一点从后往前、从上往下刮着那张被风吹皱的脸，连胡茬带白沫一齐被剃刀刮下，干净的面庞泛着幽幽的青光，人就显得精神了很多。
　　剃头的老邢家住几里外的马山头，我们那儿村子大，人多，他常常在一个村子里一干就是一整天。剃一个头一般两毛钱，刮一次脸也是两毛，但也有的人家管饭，也有的人给一些地瓜干一类的农产品，他就不收钱了。他知道，这些人家往往是孩子多，挣得工分只够吃粮，没有多余的钱，他惜乎穷人。这样算下来，他其实抛家舍业的一天也挣不了多少钱，但他成天乐呵呵的，见谁都打招呼，很有礼貌，有时也和年轻的媳妇们开些玩笑，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才收拾挑子，回家去了。
　　老邢尽管偶尔和年轻的媳妇开玩笑，但印象中他从不给女人理发。那时我们村的女人理发都是女人们互相帮着铰，既没有流行的爆炸式，更没有稀奇的大波浪。老太太青一色的在头顶挽个髻子，用个网子箍起来；，妇女们就是剪发头，耳朵边用彩色的卡子卡住，显得干净利索；未出嫁的闺女要么是扎个马尾巴，要么是扎两个大辫子，有时头顶刘海处用个发卡装扮一下，看着很洋气。过年过节或相亲过门时才会请女人中的能人帮着铰个新发式。那时候女人也是刮脸的，两根细线交叉在一起，一个女人帮忙，一手一个线头，中间交叉的部分用牙咬着，在对方脸上轻轻地刮着，相当于现在的美容或贴面膜。女人爱美古之皆然，但她们没有剃头匠给拾掇，完全是自娱自乐。
　　后来老邢就不来村里了，有人说老邢搬走了，有的说老邢生病了，大家都很关心他，但没有一个人去看过他。老邢在村里剃了多年头，我们村男人的头几乎都是老邢给剃的。后来村里开起了理发铺，有专门学习了美发的小伙子给大家理发，大家也就渐渐忘了剃头匠老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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