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的疯叔

　　独家原创
　　我们村有一个疯子，和我父亲同辈，见面时我总叫他叔。他和我父亲仿佛年纪，也就几岁之差。从我记事起，背地里村民都叫他老疯子。他有三间草屋，坐北朝南（堂屋），东间前窗下为厨房、中间客厅、西间卧室。屋里除了简单的水缸、面缸、小凳子、老式板箱外，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由于他喜欢打猎、抓鱼、扎鳖等，因此备有土枪、鱼网、叉子等。在村民眼中，他从不苦穷，经常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他发财了，他当过大官，司令和将军，带过千军万马，打过仗，击毙过很多鬼子。毛委员朱司令亲自接见过他。因此村里给他发的大衣、粮食，他不说是救济，而是国家给他的奖励待遇，别人没资格享受。他总是自言自语的说话，有时一个人又哈哈大笑。只要是有女的跟他说句话或向他笑笑，他都会说人家喜欢他了，想嫁给他，可以说经常臭美。由于他排行老二，有时大家都叫他老二。但当着面从不敢叫他疯子，否则会翻脸不认人。只有玩童见了他会叫老疯子，他会追着要打人，孩子们吓跑了，时间久了，孩子们也不当着面叫了。听母亲说年轻时他有老婆，因为疯了之后一直治不好，后来老婆离开了他。一人不算人，孤木难成林。他常常说得寻个媳妇，可一个疯子谁愿意嫁给他。他的母亲去世时，他不但不痛苦反而高兴，逢人便说，家里死人了是好事，发大财了，有送钱的、送大肉、送馒头的，而且很多。不死人没人送。院里有棵很大的麦黄杏，每年的麦收时节，他会担着两筐去附近的村庄卖，随便给点钱，随便吃随便拿，尤其是年轻的女孩或媳妇，他主动给人家捧，最后换来十块八块他都高兴。他也种地，没有农具，村民帮着，秋季种麦，春季种花生。一亩麦子他能收割半个月，割割站站看看，割点捆点，一天两挑。因为较慢，但他地里一个麦穂都不会掉，他也常帮别人干点活，然后别人在场里帮他打打麦子。有一年秋天，他的花生卖了一千多块钱，逢人便说，发大财了。他见村民待客，他眼气了，他也要待客。一是为了让老少爷们帮他说媳妇。二是发大财了。由于他是有身份的人（将军、司令）待客不收礼，准备十多桌，每户至少去两个。他要求整桌出碗，可厨子为了方便却说，都是爷们，不是外人，得罪不了，这样吧，每桌搞十几个盘子喝酒，之后做两大锅菜汤，吃着也舒服。他也没再坚持，勉强同意了。平时他一个人做饭很简单，吃馍喝茶，基本不炒菜。村民有事，他也乐意帮忙，目的是有饭吃，不至于挨饿。村里有一家外姓人，他一厢情愿的偶尔的缠人家那个女的，一天中午，人家在河里洗衣服，他趁四周无人，强行抱着人家又啃又亲，并拖着人家往玉米地里去，似乎要强奸人家。由于女的强烈反抗，又加之远处来人，他溜跑了。第二天人家找了几个人，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用起子往身上扎，用砖头砸，皮带抽，搞得他头破血流，全身伤痕累累。还在镇上住了几天院。他不知怎么认识了派出所所长，每年的大年初二，他都会挑着十几色礼物去看人家。据说那次挨打，派出所也为他说了话，责令女方负责他住院期间的医疗费。理由是：他虽有错，但有精神病，不该私自用刑。在女的出嫁的前天晚上，他躲在女的家附近，趁机抢人，看女的一个人出来，他便上前拉着就走，他要抢婚，要先下手为强。后来女的喊叫了，他立马放开，迅速躲到一棵大树上，躲过一劫。好多人没找到他，把他的房门跺开，叉子、菜刀、土枪给他拿走了，怕他第二天闹事。锅碗瓢盆给他全砸了。过后他告诉大家，他躲在了树上，否则又是一顿毒打！女的出嫁后，他对村民有了看法。理由是不帮他抢亲，让一个外姓姑娘嫁外村。又加上有一次他抓了老鳖，逢人便说很大，能换多少多少钱，宣扬的全村人都知。结果他放进水缸，锁着门出去了。回来发现不知谁把他的门撬开，偷走了他的老鳖。他生气了，于是逢人便说，这村人不厚道，不但不帮抢亲，而且还偷他。他要离开这个村。春节过后，镇上起会，他便混进了马戏团，大会结束后，他收拾了行李，带着花生种跟马戏团走了，农历的七月份才回来。回来后，又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在马戏团有几个女孩喜欢他，都想嫁给他，他都看不上。他负责喂马，看场地等。人家也给了他很多钱，暂时解散，秋后在通知他。仇恨的种子一旦发芽，便迅速成长。他决定要离开我们村，于是他的草屋由于几年前漏雨，换了水泥机瓦，他把机瓦卸下来卖掉了，连墙根基的石头也卖了，之后去了邻村。邻村的村民在一块空的菜地上，帮他搭建了一个像看瓜的菴，便是他的新家。做饭在外面，睡觉在里面，我曾去看过一眼。在邻村入住后，我们只是偶尔相见。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外出打工。一年后，我回到了老家，听母亲说，疯叔失踪了，不知去向。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再次回到老家，依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也许是他真的客死他乡了。
　　于2021年3月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