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演

　　G315国道的沙漠公路上，垂暮的日光总是发出最刺眼的光芒。鼻子中嗅到的是淡淡地汽油味，脖子上传来轻微的酸痛感。这就是我醒来之后所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一切。里程表上的计数是440公里，比我上次看的时候大概多走了40公里，根据时速表上显示的90，我大概睡了有20分钟左右。我肯定不是自然醒的，因为我分别还觉得有一些疲倦。或者说，今天我确实是累了。
　　离开昆仑山已经有170公里了。其中约有50公里是山路，为了保证冬天结冰的时候车轮不容易打滑，有一半的山路没有浇沥青，车开在上面就好像坐在按摩椅上，当然我只是形容那种景象，而不是感觉。只是我倒不是抱怨这路况，因为山上的景色太美，值得我吃这一番苦头。
　　这次的目的地是农14师一牧场上进行的。这里的海拔有3000多米。在这样的高度上，一切的山峰都显得像个小土包，顿生山峦高耸，我自为峰的感受。
　　我一直很欣赏登山者的那句话：因为山就在那里。登山给人的快乐也许是征服，也许是探索。而我却痴迷于从山顶俯瞰的感觉。因为山顶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在山顶看到的风景，一定和其他地方看到的不一样。你头上是更蓝的天空，你脚下的微渺的土地。至于生出的感觉是睥睨天下还是天地苍茫，那就因人而异了吧。
　　珠穆朗玛峰是世界第一高峰，昆仑山脉有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当然这些山峰我都没有爬上去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有。不过我脚下的这座海拔4000米左右的山峰也许是我这辈子站得最高的地方，而且是我自己爬上去的，虽然在牧场上看这座山只不过是个小土包，周围有的是比它更高大宏伟的山峰。
　　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一直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目标是百里之远的行者，多半走到九十里的时候就放弃而前功尽弃。尽管这句话还有一种翻译说：对于一百里以外的目标来说，走半里和走九十里放弃的结果都是失败。虽然第二种翻译应该是错的，但是这句话的意思却不会错。有时候人和自己的目标只差那么几步，一江水都喝了，最后一瓢水就喝不下了，岂不痛哉？
　　所以尽管这是我爬过最难爬的山，但是也是我到达山顶之后心情最愉快地一次登山之旅。这里除了两个扔下的矿泉水瓶以外没有其他人类的痕迹，没有污染，没有嘈杂，只有绿草和羊粪，以及看上去触手可及的蓝天和不远处更加清晰的雪山。我到了山顶朝着山下的人使劲地挥舞着草帽，然后就往地上一躺，享受着冰凉凉的空气里和煦的日光。
　　爬山其实就是靠意志，或快或慢，山峰总是等着那个能坚持到最后的人。不过有时候意志不能打败一切。总的来说，做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做不到还是只能放弃。就好像那是我所能看到的最极致的美丽，但是我深知难以触及。这座山峰没有供人上下的道路，只有野草、岩石、绵羊走出来的小径和土拨鼠挖出来的洞。下山的时候我看到一只肥硕的土拨鼠从我眼前飞奔过去，虽然我很想抓住它，因为它看上去很好吃，而我们也带了烤羊肉串的设备，但是它跑得太快了，在山上我绝对追不上它。
　　其实来这里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烤羊肉串，吃吃东西喝喝酒。爬山只是吃饱喝足之后的娱乐项目。烤羊肉串的设备都是自带的，羊肉串也是自己烤的，虽然不是最专业的，但是已经足够称得上是美味。这个牧场里放牧着许多羊群，以我糟糕的眼里连个大概都数不清楚，能看到的就是在山坡上，谷底上，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羊群在惬意地吃草。对于我们来说难以攀登的山，它们却可以再上面健步如飞，这一点我亲眼看到，也可以从山顶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粪便推断出来：闲得蛋疼上那里去拉屎的人类毕竟不多。
　　上山的时候我还一度怀疑过这里的山民平时有没有肉吃，因为山脚的状况有些荒凉，延绵的山峦上只有稀疏的野草抓住了水土，远远看去就是土黄色和泛黄的绿色掺杂的一种不是很健康的颜色，不像是适宜牛羊生活的环境。山民们大多用毛驴或者毛驴车代步，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起阿凡提。不过这里不缺水，即使终年不雨，昆仑山上化下来的雪水依然汇成潺潺的溪流，滋润了这片山脉，哺育了这里的山民。不过再往上开，山上就长满了青草，放牧了无数的牛羊，山上山下，仿若是两个世界。
　　今天的天气着实非常不错，而且也没有风沙，一路上过来的车里都灌满了微凉的山风。在距昆仑山脉还有100多公里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天边那纯净的洁白，比云朵更甚。虽然隐隐绰绰看不分明，但是不难猜出那就是雪山。而这种惊喜伴随了我一路，尽管我9点就出发，但是出来的路上却没有任何倦意或者不耐烦。9点是北京时间。
　　我们从早上九点出发，一路上经历了13个小时，而这13个小时的旅程，满足了我所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