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人到中年况味浓

　　人到中年况味浓
　　文孟燕
　　某女，七零后生人，弹指一挥，距离年届半百剩不了几天。
　　看脸，还能应付。偶尔美容院跑跑，各种水乳霜涂着，还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仅仅是脸而已。
　　干活可就不一样了。
　　现在干活是走到哪屋做到哪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不着调，完全没章法，完全无秩序。
　　卧室叠被子时候觉得该晾被子了，阳台上晾好被子就看见花花草草邋遢了，收拾一阵子就去厨房找簸箕，没拿着簸箕，抄起手洗昨天的锅，洗锅，擦灶台，收拾碗柜，等等，去卫生间洗抹布，就又开始收拾卫生间，玻璃、台面、马桶还没擦完，看见脏衣服一大推，放洗衣机的放洗衣机，手洗的手洗，泡水的泡水，忽地想起什么，又去客厅，发现客厅一片狼藉，阳台衰草残花遍地，再看厨房，也是一半光洁如新，一半油渍麻花更有甚者，开了火放了油，扭头放油瓶就忘了火上的锅，后阳台上擦擦擦，扫扫扫，一回头，满家烟雾缭绕，抽油烟机也不顶事了。
　　干活不顶，吃饭也不行了。到了齿摇摇发苍苍的年龄，越来越喜欢稀软热乎的，生冷硬被拒之口外了。心里想着大鱼大肉香，奈何吃多了胃受不了，只有眼看着孩子们大快朵颐流哈喇子的份儿。水果曾经是心中爱，如今吃不了了，口大了咬不动，吃多了酸倒牙，下肚后胃口窝还扎得慌。原来，变老是这么一件让人伤心难过又无可奈何的事儿。
　　罢了罢了，拿起手机，要不追会儿剧，看啥？喜欢《伪装者》，看过三遍，第一遍看完就看了个寂寞，第二遍看时觉得这个新剧挺好看，第三遍下来终于记住了三个男主角都姓明。假期看《觉醒时代》，不停地回看，情节忘了情有可原，记不住人脸可就麻烦了。近两年脸盲症症状明显，以前一周能记住一个班六七十人，现在倒好，记不住名字，辨不清脸孔，每天都是旧老师看着新学生，他们看我天天一样，我看他们日日新鲜，生气也少了，谁会和陌生人生气呢？
　　去上班，是骑车还是步行，这得纠结。骑车吧，想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该锻炼锻炼；步行吧，阳光有点辣，会晒黑吗？左盘算右思想，还没定准，时间不等人，骑车马上走。今天工作有啥事，拉张单子记下来，这样应该不会忘，奈何老年痴呆的脑子转眼就不知道那张清单放哪里了。
　　记住了签到，忘记了签退，高高兴兴回了家；空着手下楼去上课，课本卷子在临出门那一刹那放哪里了？鬼知道。讲到兴头上，大脑忽然短路，拍拍脑门想，一片荒凉，啥都没有。讲一套卷子，做了三遍，不是勤劳，是做完以后再三叮嘱自己放左边抽屉了，找的时候没有了，再做一遍，又强调夹课本里了，哪有呢？再做，这下放哪里都无所谓了，猪脑袋也记住了。卷子就是一张纸，爱搁哪搁哪吧！
　　最恼火的是眼睛。十几二十多年的近视眼，忽然遭遇老花眼，那是什么感受。戴上眼镜抬头，花花绿绿好世界，低头，那就是大地苍茫一片海；摘掉眼睛低头，书上的字黑的黑白的白，好着呢，抬头，我愿这世界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备课，阅卷，看书，写字，都受限，眼镜也嫌弃咱了，这是咋了嘛，一会摘一会儿戴，能不能消停点？遭嫌弃了，忍着吧。人到中年，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准备迎接后面的吧，勇敢地说，让风浪来得更猛烈些吧。远近我都看不清，我怕啥！
　　既近视，又老花，眼镜就被频繁地摘了戴戴了摘，早晨起床起找眼镜就成了大任务。昨天晚上玩手机，眼镜放哪里了？沙发边，床头起，厨房，卫生间，不戴眼镜的眼睛看得见啥，里里外外跑了好几个过儿，上上下下一顿乱摸，心都凉了，忽然就摸到了。赶紧撒欢儿上班去吧。
　　也有别人羡慕的地方。孩子们大了，鸟儿一样飞了，咱从今以后不用接送孩子，辅导功课，不担心误了接送点，误了早晚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清闲着呢！原想着俩空巢老人做点好吃的，执行起来有难度。对着电饭锅发愁，多少米合适，多了吃不完，少了就剩下吃锅巴了；菜呢，原来三个菜顿顿光盘，现在一盘菜三顿吃不完，顿顿剩菜剩饭可不行。那就不按章法来，放飞了吧。煮玉米，早午晚三顿啃玉米；炕土豆片，昨天今天明天都这饭；约朋友去吃饭馆，这个忙，那个有约在先，好嘛，继续回家啃玉米，烤土豆片！
　　关心大儿子，那个高中天天打电话的离不了娘的现在的大学生，拄着拐能不能自己化解各种事件的烦扰；担心二儿子，第一次离家在外，可吃得饱穿的暖学得好不受欺负也不欺负别人。于是，时不时看手机，我们仨的小群有没有老大的困惑，26班大群里老师发的照片里有没有小儿子的半个脸一片头顶，最好是一张笑脸大特写。最后才发现，大儿子有麻烦才在微信群里咨询父母，二儿子顾不上打电话，一卡通上也没有刷卡信息，你正担心他为什么不吃饭和另一个家长们私聊互相找安慰，却发现家长群里老师照片上他大快朵颐都顾不上抬头，个小没良心的。
　　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一种被抛弃的孤独的悲凉，被需要是幸福的，从今以后，会越来越少地被需要，越来越多地需要别人了。
　　苦人生短，更苦人生过得快，时间飞逝，岁月如梭，心理上觉得中学时代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何曾想工作也已经二十多年正奔着三十年的走。互相见面都说对方不老还年轻，那是因为大家在一起变老谁也不觉得，看看二十年前十年前甚至三五年前的照片，岁月是把杀猪刀，一刀一刀全往脸上招呼啊！
　　窗外岁月已秋，户里佳人入暮，天道轮回，人怎能置身事外，岁月磨平棱角，已经没有了逆流而上乘风破浪的硬气，那就索性随波逐流吧，曾经看见过上游的险怪，经历过中游的浩瀚，何妨再去看看下游的开阔与明净。好吧，接受与顺应，应该就是最好的面对，人生中年，此后的一段日子，将与我相伴相随。
　　那么，就让我们在记忆的衰减中努力记住岁月中的美好，在视力的减弱中看尽时间风光，在越来越被疏离的过程中抱团取暖，日子还长，风烟正好，珍惜每一天。
　　中年你好，我准备好了！
　　作者简介：
　　孟燕，高中语文教师。一个总是能寻到生活幸福和快乐的女子。爱读书，沉醉其中；爱写文，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