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收麦时

　　又见收麦时
　　袁军
　　收麦的场景对于生长在陕北黄土高原上的我来说，早已经躲进了我儿时尘封已久的乡愁记忆里了。
　　前些天去了一趟西安，车过铜川，进入三原，但见一片片金灿灿、黄葱葱的麦田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在关中平原上铺陈开来。轻风微拂，麦浪翻滚。一台台大型收割机往来穿梭于麦田之间。不由得使我想起了已逝去的那个年代里在家乡的黄土高坡上收麦、背麦、打场、扬场的一组组画面，思绪一下子又飞回到了年少时的麦收场景。
　　我的老家吴起县在未实施退耕还林前，还是靠天吃饭，广种薄收。小麦是各家各户必播种的主要农作物，谁家要想一年中能吃上面食就得多种小麦。记得那时，我家人口多分的地也多，每年种植的小麦就有三、四十亩。实施退耕还林后，家家户户响应国家号召，只保留二亩口粮田，把山坡地退下来还林还草。如今，家乡的山坡上绿树成荫，小麦种植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当年种植小麦的那些美好的情景都成为一种怀念与追忆了。
　　风吹麦成浪，蝉鸣夏时忙。芒种时节，正是麦收时间，也是抢收时间。天麻麻亮时，在布谷鸟的一声声啼唤声和蝉鸣中，家家户户便你争我赶，早早地就奔到山头上的麦田里。人们都像是攒足了劲似的，个个精神饱满，必竟是在收割一年的希望啊！在那个没有机械的年代里，人们都还是延续传统的耕作方式，瞅准天气，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撸起袖子，深弯着腰，拼命地挥动镰刀收割、扎捆，只听见嚓嚓嚓的声响。在金灿灿、黄葱葱的麦田里，人们挥镰繁忙劳作的场景便构成了夏日黄土高原上一幅幅最美的图画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背麦是最辛苦的一件事。麦子收割完后，人们怕天下连阴雨，所以就要把当天收割完的麦捆迅速运送回打麦场上。背麦时正当晌午，太阳当头，骄阳似火，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为了尽量不让一粒麦子被揉掉，从麦田里到打麦场上是不让停歇的，要一路小跑的运送到地方。那时，我还小，也要背上十捆麦子，大人们则要背上二十捆。由于天气太过炎热，往往让人汗流浃背，更难以让人忍受的是麦芒和麦穗上的毛刺钻进人的脖子，扎得人实在难受。那时，我往往因为背麦子痛哭流涕过！麦子背到打麦场上还要观察天气变化，如果看天要下雨，就要立即把扎成捆的麦子像一个小山包剁起来，然后给盖上僻雨的塑料布，以免被雨水淋湿发芽。如果天气好就随便堆放在场上，第二天就开始打场。
　　打场要先将麦捆解开，用木杈摊开，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到中午时分，一般要由双数人组成四人或六人，举起链枷，臂膀抡圆，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捶打，由另外一人或二人再用木杈不停地挑翻。经过三、四遍捶打，麦粒全部脱落，就能起场了，把麦秸秆挑放在麦场的边角处，把麦粒打扫堆放成小堆。打场也是有演变的，起初，人们用链枷打场，劳动强度太大，往往使人挥汗如雨，胳膊几天酸痛。后来，人们也将牛驴套栓在一起，由人拉上吆喝上，叫踩场；也有让牛驴拉上石磙子，叫碾场，比起人用链枷捶打更省时又省力，效率就更快了。
　　扬场是要选择风力和风向的。等待起风时，大人们举起木杴将带着细碎杂草的麦糠一杴一杴地抛扬在高空，一人则拿着扫帚清除麦堆上的杂物。待一大堆金黄的麦堆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时，哪种丰收的、满满幸福的喜悦心情便挂满人们的脸上。一家子人在笑声中用麻布口袋装起来，人背驴驮运送回家里，倒进用木条编织的大囤里。
　　六月六，新麦子馍馍熬羊肉。把刚打下的新麦子用土磨磨成面粉，蒸上一锅馒头，条件好的家庭能再宰上一只羊。。。。。。那滋味、那个香啊！山珍海味怎么能与之媲美！
　　如今，家乡早已经不种小麦了，收麦、背麦、打场、扬场那些场景都已经成了回忆。在关中平原上见到的收麦景象也早已被现代化的大型机械代替了，那个刀耕火种的时代也已经成为了过去。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读着白居易的《观刈麦》一诗，想起家乡黄土高原上那些年种麦、收麦的繁重劳动场景，感受时代的巨大变迁，让人感慨万端！家乡的人们现在虽然地种的少了，但他们却真正享受到了退耕还林带来的好处，收入增加了，人们富裕了，大米、白面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变成了现实。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家乡的黄土高坡上已经披上了绿妆，生态文明的大旗已被高高擎起，让人感到一种欣喜，只是又在思想游离的边缘为一些失去农耕文明而感到一种乡愁不在的隐隐约约、细微的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