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王华民作品有眼无珠

　　原创：王华民文稿来源：蝶语兰心题目：有眼无珠
　　刚刚上任的市委书记田野，在几套班子成员出席的见面会后，不急于主持市委的工作。理由是自己新来乍到，对什么都一帽子乌黑，不能下车伊始就指手画脚，得抽出一段时间深入实际，调查研究。等到取得发言权后，再升起帐来，就会底子清，方向明，方法对。胸有成竹地进行指挥。所以委托副书记暂时全权负责，自己要到基层走一走。
　　田野书记五十岁出头，中等个儿，身体瘦削，面貌清癯，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原来是西北大学的高材生，当过几年学生会主席，跟当时的省委书记下过三个月乡。毕业后作为省组织部管理的定向培养干部，先在某乡镇党委担任副职，未满一年就调整为另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一届还没干下来，又提升为某县县长。在调到本市以前，已经担任了该县的县委书记。他这个人嗜好读书，博古通今。身上有先贤遗风，最崇拜的人是四知太尉杨震，讲究慎独。平时烟酒不沾，请吃不去，两袖清风，一尘不染。下班回家后和节假日，老是躲进书房学习，把单元门关得紧紧的，外人根本敲不开，从来不给任何人留有送礼的机会。当领导二十多年来，没给亲属办过一分钱的事，几个侄儿，外甥至今还在农村种地。兄弟姊妹对他怀有成见，戏称他是当代包公，共产党的好干部。
　　十多天来，他先后走完了辖区各个县市。召开座谈会，听取汇报。进工厂，下农村，看望和慰问劳动在一线的工人农民。目睹他们的生产生活，了解他们的愿望和要求，写了满满两本笔记。昨天下午刚回到市里，晚上又给环卫局长打电话，让给他准备一套环卫工人的行头送来，明天他要体验一下环卫工人的生活。
　　环卫局长那敢怠慢，立即命令下属把衣裤，帽子和黄马甲拾掇好，他马不停蹄地亲自给田书记送去。好容易有一次面见新书记的机会，怎能拱手送给旁人。见面后田书记言语不多，让环卫局长给他安排路段，再三叮咛不要走路风声，更不要让人紧随，环卫局长点头哈腰，连连说是。
　　黎明五点未到，田书记就早早起床，穿戴好环卫工人的服装，拿上扫帚簸箕，和普通环卫工人毫无二致地按时上班了。路段离市委家属院不到二里路，十多分钟就到了。城市还在甜蜜的梦乡之中，乳白色的路灯揉着睡眼惺忪，懒散地看着街道和路旁的树木。像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工，一会儿把路人的身影拉长了，一会儿又把路人的身影缩短了。晨风带着阵阵寒意，吹得人冷酥酥的。现在正是深秋，一夜秋风不紧不慢地把枯黄的树叶一片一片摘下来，铺在脚下，积了厚厚的一层。田书记熟练地扫了起来，边扫边用簸箕往垃圾箱里装，不大一会儿，身上就热起来了。田书记是农民出身，年轻时经常干农活。生产队三夏起麦场时，推过桔杈，拿过杈把扫帚，干这样的活儿驾轻就熟，得心应手。赶在天明以前，就把指派给他的这段马路清扫完了，然后回过头来，打扫马路两边的人行道。
　　太阳像一位含羞的少女，犹把琵琶半遮面的从朝霞后面露出了笑脸。街道里上逐渐热闹了起来：公交车跑开了，各种各样的小轿车南来北往，川流不息，爷爷奶奶背着书包，送可爱的孙子孙女前去上学，穿着鲜艳的风衣带着洁白的口罩的妙龄女郎，骑上电动车急急乎乎赶着上班。看到这幅生气盎然的美好画图，田书记感到无限欣慰。
　　田书记只顾扫地，猛不丁地一盆脏水泼得他满头满脸，上下身衣服湿了大半，水滴顺着面颊，顺着胸膛，滴瀑滴瀑地往下直流。他双眼模糊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衣着时髦的女士，手执脸盆，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在门面房前站着。她看上去有四十余岁，体态妖娆，烫发头，修眉涂唇，居高临下地瞅着他，好像没事人一般。瞅了一分钟左右，转过身往里走了。
　　哎，你这个同志怎么这样没有礼貌，泼我一身水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回去了？
　　我凭啥要给你道歉，我在我的门前泼水，也没在你家院子里泼，只怪你不长眼，关我屁事。
　　人行道是公共的，我在人行道上打扫，你泼水时都不会看一下。
　　你还有完没完，都没尿泡尿照照，一个烂清洁工，也配跟我讲理。
　　清洁工怎么了，卫生城市的荣誉称号中，有他们不可磨灭的功劳。清洁工也是新时代的劳动者，应该尊重他们的人格。
　　烂清洁工，臭清洁工，我再说一次，看你还能把我的牙扳了，不服气到派出所告去！说着头也不回地转到里间去了。
　　老弟消消气，和不讲理的人讲什么里呢。
　　田书记回过头来，只见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把他拉向一边：兄弟你是刚刚到这里扫街道的吗？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那位女人仗着她丈夫是这片地方派出所所长的势，在这里开了个烟酒专卖店，时不时兜售假烟假酒，牟取暴利，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盛气凌人，说话夹枪带棒，蛮不讲理，群众敢怒不敢言。你和她能说得清吗？
　　环卫局长起来的比田书记还早，穿上清洁工的衣服，提前来到田书记打扫的路段。他唯恐挨批评，不敢露面，只能躲得远远地看着。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深感内疚，觉得没有保护好新来的市委书记。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前来，气呼呼地闯进烟酒门市部，掏出自己的工作证，摔在那位女人面前：我是这个城市的环卫局长，市委田书记体验清洁工的生活，你泼了他一身水不要说起，还当面羞辱他。咱们找一个讲理的地方说说。话音还没落点，就从口袋里掏手机，要给有关部门打电话。
　　财大气粗的女人一下子懵了，不顾一切地抢夺手机：好我的局长大人呢，都怪我混账，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市委书记。我马上给他赔礼道歉，补尚损失，只求你别打电话，好吗？好像庆典活动完毕后被放了气的牌楼门前张牙舞爪的雄狮，立马变成一张扶不起筒子的塑料皮。
　　田书记眼睛的余光看到环卫局长进了烟酒专卖店，估计到要和那位女人理论，赶忙上前灭火。女人见田书记进来了，满脸谄笑，用浸透蜂蜜的话语说：田书记，小女子该死，空长了一对玻璃眼珠，不知道是你，泼了你一身水，还对你进行了羞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狠狠地打我几下解解气，千万别和我这个二百五一般见识。说着，两股子眼泪流了出来，双腿一软，就要给田书记跪下。
　　赶快起来，不可以这样，田书记把失魂落魄的女人扶了起来，掺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你别害怕，把水泼到我身上也不是你有意的。谁还没有一点过失，知道自己错了就行，有了错误改了就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过不去的。只是你的认识不对头，在咱们国家，人和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不管从事任何工作，都是革命事业不可或缺的齿轮和螺丝钉。老一辈国家领导人曾经紧紧地握着掏粪工人时传祥的的双手说，我当主席是为人民，你当掏粪工人也是为人民服务，咱们之间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谢谢，谢谢！谢谢田书记的教导，我一定牢记在心，还要教育子女平等待人。说完倍献殷勤地取烟沏茶，并要找她丈夫的衣服让田书记替换。
　　田书记婉言谢绝了，推说自己有事，就不打搅了，和环卫局长一前一后不出了专卖店门。
　　女人她丈夫知道了这件事，狠狠地把她詾了一顿。以往他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对妻子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这次妻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确确实实通了大篓子。所以自知理亏，只得泯而受之，一个字都没有强辩。
　　自那以后半年时间里，女人和他丈夫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唯恐派出所长这顶乌纱帽戴不稳。结果风平浪静，虚惊一场。只是在干部作风整顿时，市委要求领导干部，务必管理好家属和子女，不可狐假虎威，欺贫凌弱。作者简介
　　王华民，男，临渭区吝店镇人，1948年二月生，大专文化程度，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上发表詩歌，赋，对联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