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无痕第十七章

　　一个星期过去了，施凡羽没有再来病房。萧映雪的父母觉得奇怪，要知道以前施凡羽可是每隔两三天就要来一次的。
　　一天中午，萧父问萧映雪：映雪，最近凡羽怎么不来病房了？
　　萧映雪没有看她的父亲，漫不经心答道：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最近比较忙吧。
　　萧父自言自语道：不会吧，他以前也很忙，但是都抽时间过来的嘛。
　　萧映雪瞥了她的父亲一眼，淡漠地说道：您真有意思，人家是医生，要工作，怎么可能没事就往这儿跑啊。
　　萧父还在一旁嘀咕着，萧映雪无心听她的父亲唠叨，便坐到外祖母的床边，把外祖母的一只手握在自己的双手中摩挲着。萧映雪看着外祖母瘦骨嶙峋的脸颊和手指，想到了前几日主治医师说过的话，他说外祖母怕是撑不过一个月了。萧映雪不断想起主治医师的话，每想一次，她便感到阵阵寒意从脊背袭来，那股股寒凉之意长驱直入，一直渗入到她的心底。
　　她不敢想象一个月以后的情景，以后要是没有了外祖母，她受了委屈，心中抑郁的时候该往哪儿去啊。她把外祖母和外祖母的小院子看作是她最后的精神家园，一个月之后，她该到哪里去寻找她的精神家园呢？萧映雪想到在这儿，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株浮萍草，无枝无根，漂泊在茫茫然的水面之上。
　　尽管林枫一直没回萧映雪的那条信息，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萧映雪仍然发了一条祝福短信给林枫。林枫没多久就回了一条短信，同样祝福萧映雪新年快乐，短信的内容仅此而已。萧映雪看着林枫回过来的短信发了一会儿呆，便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正月初十的上午，萧映雪接到她的高中同学王蕾芳的电话。王蕾芳说她已经回宁州一个星期了，再过两天就要回桐州了，走之前想约萧映雪出去叙叙旧。
　　中午，萧映雪应王蕾芳之约，来到宁州一中旁边的咖啡馆。令萧映雪没想到的是，王蕾芳把她的儿子也带去了。小家伙新年已经五岁了，长得虎头虎脑，可爱极了。萧映雪一见到王蕾芳的儿子就很喜欢他。王蕾芳让儿子喊萧映雪阿姨，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怕生，张口就喊了，萧映雪把孩子抱在怀中，左看看右看看，喜欢得不得了。王蕾芳看着萧映雪抱着孩子时母爱满溢的面颊，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
　　映雪，我看你挺喜欢孩子的，你怎么还不结婚呢？
　　萧映雪没想到王蕾芳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时有点儿愣住了，不过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微微一笑，说道：还没有合适的呢。
　　王蕾芳也笑了笑，说道：大美女，不要再挑三拣四的了，再不出手，好男人都被别人抢光啦。
　　萧映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逗王蕾芳的儿子玩耍。
　　王蕾芳接着说：你不会还喜欢林枫吧？
　　王蕾芳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惊得萧映雪猛地抬起头，她定定地看着王蕾芳，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王蕾芳看着萧映雪失魂落魄的表情，淡然一笑，说道：是不是很吃惊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林枫？
　　萧映雪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蕾芳。
　　萧映雪，作为你的同桌，当年你的一举一动可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说这句话的王蕾芳显得有点儿洋洋得意。
　　你喜欢林枫，而且用情极深，时至今日，你迟迟不肯结婚不会也是因为他吧？王蕾芳步步紧逼。
　　听完王蕾芳接二连三的自问自答，萧映雪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座椅上。她本想苦苦隐瞒自己对林枫的感情，没想到当年就被她的同桌发现了。萧映雪此刻的表情窘迫起来，她低下头，不敢看王蕾芳，她想赶快离开这儿，离开王蕾芳。
　　然而，王蕾芳仍在继续：映雪，你可真傻。你明知道你们今生今世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呢？听老同学一句劝，忘了他，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这辈子你还能赶得上幸福，否则，你这一辈子就白活了！
　　萧映雪依然低着头，用她的手拨弄着孩子的小手。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王蕾芳看到萧映雪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她眼泪汪汪地对着王蕾芳说道：
　　来不及了，我的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只能活在痛苦与抑郁之中。没人救得了我，真的，没人能救我！
　　看着萧映雪被镜花水月般的爱情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样子，王蕾芳觉得她应该帮帮她的老同学，她不能让她一直沉沦下去。王蕾芳正要开口再劝劝萧映雪，这时，萧映雪的手机响了。
　　萧映雪接了电话，只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王蕾芳连忙问道：映雪，出什么事了？萧映雪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将孩子放到地上，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王蕾芳也站起来，担忧地看着离去的萧映雪。
　　萧映雪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她努力想了一下，刚才她的母亲在电话中哭着跟她说她的外祖母走了。萧映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母亲说外祖母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是死了吗？外祖母死了？一股阴森森的寒凉之气迅速爬上了萧映雪的脊背，萧映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母亲的哭声一直在耳边回荡，萧映雪踉踉跄跄地朝停车位走去，她要立刻赶回医院看看母亲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映雪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宁州市人民医院。她把车停到医院的停车场，往住院部走去。萧映雪迈着急促的脚步登上了二楼，当她准备上三楼时，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她的腿开始不停使唤了，两条腿忽然变得僵硬，迟缓起来。萧映雪的心颤抖地厉害，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用力将脚踩在楼梯上。
　　终于爬上了三楼，萧映雪步履沉重地走向外祖母的病房。病房的门虚掩着，萧映雪推开房门，外祖母的病床上空无一人。萧映雪立刻转身往楼下跑去，此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边跑边接电话，父亲说外祖母刚从抢救室里出来，已经被安放到医院的太平间去了，让她到那儿去见外祖母的最后一面。
　　萧映雪的手机滑落到地面上，发出咔嚓一声响。
　　萧映雪站在医院太平间的门口，往里面看去。一张窄窄的手术床上，白白的床单拖下来，床上白白的被单似乎盖着一个人。周围站着几个人，父亲，母亲，还有施凡羽。母亲趴在床边，低声啜泣。
　　萧映雪朝那张床走去。父亲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了萧映雪惨白的脸，说道：映雪，你来了。过来和你外婆告个别吧。施凡羽也转过身来，表情肃穆地看着萧映雪。
　　萧映雪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终于走到了床边，萧映雪跪倒在床前。她看着白色被单下面瘦瘦的外祖母，伸出双手，她的双手颤抖地厉害，她用不住颤抖着的双手揭开了蒙在外祖母脸上的白布，外祖母的脸呈现在她的面前，外祖母的双眼紧闭，脸色慈祥而从容，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并未在老人的脸上留下阴影。萧映雪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外祖母的脸，外祖母的脸是那么凉，那么僵硬，再也不会像萧映雪小时候那样摸起来温暖又柔软了。
　　萧映雪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怎么一点儿眼泪也没有呢？萧映雪此刻很想为外祖母痛哭一场，感谢外祖母对自己的疼爱与无微不至地照顾，可是怎么就是流不出来眼泪呢？萧映雪抬起手往自己脸上使劲掴去，一下，两下她要把自己的眼泪给打出来。施凡羽跑上来按住了她的双手，喊道：萧映雪，你干吗！萧父也过来扶着她，两个人想把萧映雪拽起来。萧映雪猛地挣脱了施凡羽和她父亲的手，扑倒在外祖母的遗体上嚎啕大哭。施凡羽想去拉她，萧父说：让她哭吧，她太压抑了，哭一哭也好。
　　外祖母出殡那天，多日晴朗的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萧映雪站在外祖母的陵墓前，仰起头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那些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落在她的脸颊上，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却温柔，仿佛是外祖母的手在抚摸着她的小映雪一样，萧映雪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喃喃自语道：外婆，是你吗？你舍不得映雪是不是？外婆，外婆
　　从宁州陵园回来的路上，萧母告诉萧映雪，外祖母临终时希望她能和施凡羽走到一起。萧映雪听完她母亲的话，沉默不语，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飞舞的雪花。
　　施凡羽因为有手术要做，没能参加外祖母的出殡。他做完手术，回到休息室休息的时候，给萧父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情况。萧父告诉他，他们已经回到家了，萧映雪也回蓝庭湾了。最后，萧父和他说道：
　　凡羽，叔叔知道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映雪最近心情不好，如果她在说话方面有得罪之处，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和你叔叔都看好你们，我和你阿姨也希望我们有一天能成为一家人。
　　施凡羽听了萧父的话，心中很高兴，他说道：
　　叔叔，您就放心吧。我了解映雪，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向您确认一下。
　　你说吧，什么事？
　　映雪曾和我说她有一个男朋友在英国，她一直在等他回来，是真的吗？
　　萧父一听，便知道这是萧映雪为了让施凡羽对她死心，编出来的借口，她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男朋友呢？他叹了口气，对施凡羽说道：
　　唉，我这个女儿啊，可是让我和你阿姨操碎了心哦。凡羽，你也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她长这么大从没谈过恋爱。所以啊，她不是太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她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千万不要相信啊。萧父没有把萧映雪的真实情况告诉施凡羽。
　　施凡羽听到萧父这样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呵呵一笑，对电话那端的萧父说道：叔叔，谢谢您。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挂了电话以后，施凡羽的心情很轻松，萧映雪并没有男朋友，那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她了。
　　施凡羽决定搬回蓝庭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