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天使

　　凌晨两点，我被孤独的根生长时发出的叽哩叽哩的声音吵醒。睡不着，只好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煮了一杯黑咖啡，当然是爱尔兰的。做这件事时我就像一个盲人在黑暗中熟悉地摸路一样。我蜷在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沙发上，抿一口苦苦的咖啡，睁大眼睛盯着黑暗，黑暗也从各个角度盯着我。空气很安静，声音都被我的书吸收了，我家里有很多书的。Kitty偷偷爬上了我的腿，继续向前蜷进了我的怀里。她睁着蓝宝石似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想那个女孩了？我看了她一眼，用手抚摸着她柔软光滑的身子。Kitty是我的猫，一只白色的会说话的猫，但我最喜欢的是她的蓝眼睛。是啊！我是不是想那个女孩了？弯下腰，我又抿了一口烫烫的咖啡。思绪像断了线的气球一样飘忽起来。
　　下雨了！她抬起双手接着雨滴的样子。
　　要不要先回我家坐坐？我把双手插进口袋里，看着地上说。
　　你不是说你的家在遥远的城市的另一边吗？怎么她把头歪过来，眯着像Kitty一样可爱的眼睛说。
　　我沉默着向前走，雨的确像是在下，至少已经有一滴落在了我的鼻子上。她突然跑到我面前，把食指放在嘴边，为什么？然后有转过身，背对着我大声说：为什么不呢？！我耸耸肩，笑着说：Letsgo！穿过了一些像小动物一样蹲在地上的房子，我带她来到一排房子，闭上眼睛，我走到其中一间，用手一推就开了，当然是在用钥匙打开之后。
　　进来吧！
　　噢！原来你是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啊，真是享受！
　　你要喝咖啡还是可乐？
　　你像冻死我呀！当然是咖啡了！她边换鞋子边说。奇怪，从她换鞋子的动作我竟然找不到一点陌生感。她穿着我的大拖鞋径直走到音箱旁边，开始浏览我最宝贵的家当somanyCDs。我打开冰箱，想了想，拿出了意大利咖啡，我想它香甜的味道应该适合她的口味吧。我自己则拿了一听啤酒。
　　等我把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茶几上时，屋子里已经响起了Beatles的YellowSubmarine我的最爱。而她正在床前看小桌上我的照片。
　　你和你的女朋友？她拿起我和yy的照片问道。
　　是哦，不，是曾经是那是我和她的最后一张照片。
　　她现在呢？
　　她她在绘画班学画画，还认了一个小白脸当哥哥。我拿起啤酒，猛喝一气。
　　可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天使，她走过来拿起咖啡，闭上眼睛，用鼻子闻一闻，意大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不，我不是，我不会飞，也没有翅膀。我把身体往床上一躺，突然觉得她一点都没变，从我第一眼见到她一直到现在，气质、模样、味道，给我一种海的感觉。同时，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yy的离开、一个月前的期中考试、我那74分的英语答题卡、班主任撤掉我团支书职务时脸上的无奈它们像伦敦的雾一样笼罩住我，我顿时变得迷茫。
　　可你在我的梦里是有翅膀的呀！
　　现实与梦就像残酷与美，它们有太大的距离。
　　那你就是折翼天使。她端起杯子，用嘴唇碰了一下杯沿，但没有喝。
　　折翼天使我的脑子里一瞬间变得像下雪天的兔子一般，雪白一片，那你又是什么呢？我站起身走到冰箱旁，准备再拿一瓶啤酒。
　　我我只不过是一个100的女孩罢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说。
　　你不是想考个音乐学院吗？啪！我打开第二瓶啤酒。
　　对啊，可那只是个梦想，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并且我爸他不同意
　　如果你有翅膀，应该可以吧！
　　也许吧你还会参加下一次的英语晚会吗？
　　也许吧我突然觉得好困，就又睡倒在床上。
　　还在下雨吗？她轻声问。
　　还在吧！我闭着眼睛，耳朵里充斥着John沙哑的歌声，可我却有一种感觉，雨还在下，大概是雨的香味透过窗户缝钻进了房间里来吧。然后我的意识开始变的模糊，仿佛听到CD出仓的声音
　　她真的是个100的女孩吗？Kitty暖洋洋地问我。我又撮了一口苦苦的咖啡，想了一下，说：她这样说，但我也有这种感觉，从我在广场见到她的时候起。Kitty跳下沙发，眨了眨眼睛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你有些怪怪的！我沉默着。
　　我和她一起上了公交车。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有时候很傻？她坐在我身边，眼睛望着窗外。
　　呃？偶尔吧！我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和yy在一起时的样子。
　　那你会怎么办呢？
　　开动脑筋，让自己再变聪明。
　　如果脑子不能动了呢？
　　那就学会用其他的地方思考，比如手啊，眼睛啊
　　啊她睁大着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让人感觉那像是两颗大大的黑色宝石，不太行得通吧！
　　我笑了，笑得很自然。她看着我，马上反应过来，也笑了。现在你不是又变聪明了吗？我笑得更厉害了，好象车子也在笑，笑得发抖。而她却突然停住笑，又扭过头望着窗外。我认为我把她惹生气了，于是想找个笑话逗逗她，正在想，她倒先开口了：你在家里养宠物吗？我的思路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说道：养养了一只猫。她转过头，叹一口气说：一定很好玩吧！我点了点头，想起居然忘了给Kitty买牛奶。我想接着说些什么，可就是说不出口。不一会儿，车到站了。
　　我们下了车，走进通往学校的一个小巷子。我们俩都沉默着。总是觉得这条巷子给人一种深邃感，好象巷子的尽头就是时间的尽头一样，抱着希望走过去，却总发现另一头学校正安静地等着我。她突然跑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墙上。我站住看着她，她突然又说：有一辆马车过来了。我也走过去把脸贴在墙边，可是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我疑惑地看着她，她摇摇头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她跑到路中间说：你不觉得上帝会派天使降落在这样的巷子吗？长长的，就像时间隧道，而天使们则坐在一辆大马车上远远地过来。我抬起头看看天空说：可今天这么cloudy，天使们会淋着雨的。她沉默着转过身，我不想走了，又要回到学校，真可怕。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走吧，别挡着天使的路了。
　　我起身倒掉已经冷却的咖啡，走到冰箱前想了想拿出一瓶啤酒和一瓶牛奶。我把牛奶倒进碗里给Kitty喝，自己打开啤酒，喝着走到阳台上。是夜吗，是远方，是那阵忧愁我的晚风。天上的星星像水下的彩灯一样，闪烁着迷人的光。明天，又会是怎么样呢？或许只会是天气和报纸有所不同吧！屋里传来Kitty喝牛奶发出的响声，很香的样子。然后她走过来边蹭我的腿边说：再找个猫猫陪我嘛，我好孤独啊！孤独？什么叫孤独？如果一个人是alone的，那么他是lonely的吗？
　　我一个人坐在广场的排椅上，旁边放着刚吃完的薯条。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小时四十三分钟了。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有好象在墙角发现一个和自己身体完全吻合的凹处时一样的舒适感。人群，很大的人群从我身边爬过。人们的脸都是一样的陌生，并没有人因为看到有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就回头望一望。很久没有这样做了，坐在广场上，人群的喧闹声，汽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广播里传出的歌声，广场上鸽子的叫声，偶尔飞过头顶的飞机声，还有我的心跳声，各种声音就像满出容器从边缘不断溢出的水一般，现实正溢出广场。
　　她是几小时以来，唯一跟我说话的人。
　　你只穿一件Tshirt不冷吗？一个甜甜的像水果布丁一样的声音在我右边响起。我扭过头，看到了那张我本以为熟悉却很陌生的脸。然而令我惊奇的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亲切感，就好象遇见她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看着她的衣服，又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她戴着一条毛茸茸的浅蓝色围巾，是我非常喜欢的那种。
　　我沉默地看着她，突然想起yy去年送给我的围巾和手套也该拿出来戴了吧。
　　下午就要去学校了吧？她继续说着。
　　我点点头，心里想着那个今年正好活了一百年被我们称做学校的东西。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她把手插进上衣口袋。
　　她的话像一团雾，飘到我的头顶，迫使我的回忆不断展开。终于在一个角落我发现了她，是那个在英语晚会上给我献花的女生没错。然后我再次点点头。一只鸽子飞到我的脚边咕咕地叫着。
　　唉！你不会说话吗？我可是女生耶！没风度！她有点生气了。
　　是啊！又要回那个园林式的监狱了。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你很讨厌学校吗？
　　也许吧！反正不太喜欢，你呢？
　　马马虎虎，不过我可是要考一所好大学的呦！
　　什么好大学？我干干地笑了起来。
　　音乐，只要是音乐学院对我来说就是好学校！难道你没有理想吗？
　　理想，也好象是一团雾在我的头顶，吹不散，也看不清。我又沉默了。
　　知道吗？你在我的梦里可是一位天使哦！她低下了头。
　　我有些吃惊，却又觉得像在意料之中。因为我知道自己在那次晚会上唱那首Westlife的Angel时，的确有那种feeling。
　　这时广播里传来JayChou的回到过去，很抒情的感觉。
　　我们去学校吧！我第一次主动说话。
　　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Kitty突然变的像我妈妈一样。我喝完最后一口啤酒，上了床，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朦胧中，我闻到屋子里残留着的女孩的香味。雨大概是停了吧，因为那种湿润的味道已经消散。她走了，留下一张纸条：
　　我仍然觉得你是天使，所以我送你一对翅膀。另外你的咖啡很好喝，所以我拿走一袋留个纪念，请别介意。就这样，明天我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有机会再相见。
　　她在纸上画着一对不太美丽但却非常大的翅膀，就像要飞了起来！
　　女孩像风般消失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