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卯

　　写作日期：2009年8月26日
　　1964年秋，我上初中二年级，一天清晨在上学的路上，发现街头巷尾的人们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开始时我并不在意，可是渐渐地我发现耳朵里听到的最多的名字是：阿四卯。
　　到了学校里，发现同学们也都在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有的甚至围成了一堆正兴奋地说着什么。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一打听，原来是秋水村的同学带来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故事。
　　话说在秋水村，有个漂亮的姑娘叫阿四卯，今年18岁，虽然不识字，但却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村里的人都喜欢她。在她家贴隔壁的邻居家有个小伙子叫水根，今年20岁，两人很要好。可是两家的大人却是切世冤家，原来以前两家为了造房子地皮问题闹成了冤家，虽然是贴隔壁，却是发誓老死不相往来。两家大人即使不经意在路上碰到了，也是各自别过了头装不认识。可是阿四卯却偏偏爱上了邻居家的儿子，这可苦了这两个孩子，明着不行，只好暗地里偷偷地相会。
　　夏日的一天傍晚，村人们吃过晚饭正揺着扇子在乘风凉。突然有人高喊着：三村今天晚上放电影啦！阿有人一道去啊？在那个时候，娱乐特别地少，能看上一场下乡电影或者看一场戏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立刻，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人们争相奔向船敞（1）里停着的船。解缆的解缆，撑篙的撑篙，还有抢着把橹拉捠的，应有尽有。
　　小三！当心！慢点，别踩到河里去了！
　　哥！我也去！木林！你这个小出棺材，只晓得一个人清爽，带她去啊！
　　突然，有人哇哇大哭，原来是七岁的阿玲一脚踩空掉河里了。阿玲妈拖着阿玲回家换衣服去了。
　　谁家的狗也跟着凑热闹汪汪汪地乱吠，鸡窝里的鸡也不安定地咕咕叫着。真是鸡犬齐鸣，人声鼎沸。
　　满载着人们的船一只一只地揺出村庄，船头象一把斧子劈开水面飞速前行，河水在船头向两边急速地分开发出哧噗，哧噗的声音。过了一会，村子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此时，刚才钻在柴堆弄里偷偷相会的水根和阿四卯悄悄地出来了，他们跑到船敞一看，船敞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条放鱼鹰的小船。两人溜上船悄悄地向洋白荡方向划去，划着划着，他们决定不去看电影了，便将船儿在洋白荡中间停了下来，任凭船儿在湖面上飘荡。夜晚的洋白荡静悄悄地，风轻轻地吹绉了湖水，月光照在水面上发出粼粼波光；天上的星星仿佛镶嵌在一块硕大的青石板上，不停地眨着眼睛。坐在窄长的船仓里，阿四卯依偎在水根怀里，向天空中寻找那牛郎织女星，看着月亮的影子在水里随着波浪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拉长。相互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并相互抚摸着，觉得幸福极了。小船随着波浪轻轻摇动，仿佛置身于母亲的摇篮，在这静溢美丽的夜晚，两颗年轻的心骚动起来，终于禁不住吃了禁果。一番激情过后两人累了，竟相互依偎着在船仓里甜甜地睡着了。小船在湖面上缓缓地打着转，慢慢地漂移着。
　　突然两人被一阵噪杂的人声吵醒，又在似醒非醒的懵懂中被双方父母抓起，拎到了看电影回来的大船上。阿四卯的母亲拎着阿四卯一边骂着：小娘比，操千人！塌啥格台！顺手就煽了阿四卯两个大耳光。两家父母从此把两人看得紧紧地，再也不准他们来往。每次阿四卯出去，总是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水根的娘到处嚷嚷：这样的媳妇我才不要呢！这么小的年纪就做出这种事来，将来还不是做小娘（2）被千人踏万人骑！
　　终于有一天，他们逮着了机会，相约着到了公社里民政上想去登记结婚，他们知道男二十、女十八可以结婚。可是民政干部告诉他们说，要男二十、女十八周岁才能登记结婚，他俩现在只是虚岁，而且还需要生产大队出证明。两人没辙了，只好回到村里，经过这么一来，两人的处境更艰难了，阿四卯的母亲仍然是到处骂骂咧咧，村里的人们对着他们每天指指戳戳，神情暧昧。
　　秋日的一天，人们在小河里发现了阿四卯的尸体，肚子里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当天晚上人们又发现水根在他们家的柴房里上吊死了，两家大人呼天抢地，后悔莫及。
　　听故事那天，正好我们班有俄语课，课上老师教了一个动词医生检查，它的发音是阿斯玛特利奇，中间还有个卷舌音，比较难记。突然有个男生灵机一动说：阿四卯特厉趣！静了几秒钟后，全班同学竟然一齐大声说：阿四卯特厉趣！（3）
　　就这样，因为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让我们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单词，直到如今还没忘记。
　　（1）船敞这是在那个时期搭建在岸边河道里的类似草棚的设施，用以停放船只的地方。上面呈人字形，盖以草帘，下面呈长方形，有很多根木柱子支撑起上面的人字形的顶棚，并且在顶棚下的三侧也用稻草帘子遮挡，以免使船只受到风雨侵袭，仅留一面用以船只出入。
　　（2）小娘当地方言意为婊子的意思。
　　（3）趣当地方言为漂亮的意思。特厉当地方言为太的意思。特厉趣连在一起用时意为：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