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岁月下部十九

　　也就在那个时候细心的他发现，为了全家人的生活而日夜操劳的父亲脾气突然的变得越来越暴躁，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地里，一有点不顺心的事，他便动不动的就冲着自己和母亲还有哥哥发火，那个时候出嫁多年的姐姐已经是人家的人了，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也就是那么有数的几趟，已经中专师范毕业的大哥也已经在县城的一所中学里教书，他只有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自己又正好就读初中，母亲的眼睛和腿疼病也越来越厉害，再也不能像她自己当年那样去下地干活，平日在家里忙饭拐着个身子拖着两条疼痛的腿早已经是累的够呛，无形中家里和地里所有的活便都压在了二哥和父亲两人的身上，那时平时就不爱多说话的二哥因为过早的务农，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那种委屈，所以即便白天在地里干活，他的心思也早已飞回了，自己那个曾经装满无比快乐的学校，眼看着自己的日子一天天过的越来越没啥起色，并且自己的兄弟们，头脑好使的兄弟们日子越来越红火，被岁月早已折磨的疲惫不堪的老父亲，越来越觉出了自己的跟不上时代，他只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尽快的跟上，用他自己的话说：只盼着他能早早地把咱自己的这根扁担接过去就是死也就放心了！可是年轻的哥哥又是那么唉！自己的家里出了个村里唯一的文化人自然是一件开心事，然而家庭又落寞到了如此颓唐的那种地步又是老人所没想到的，所以每每在阿傻放学回家后，他都会听到父亲那暴跳如雷的叫骂声，懂事的阿傻站在门外胆怯的不敢进屋，在自己的记忆里疼爱自己的父亲，从没骂过自己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可如今听着听着他那双原本透露着无限淘气和快乐的眼睛里，在那长长的刘海下面慢慢的变成了说不尽的深邃幽远，并偷偷的流出了那最伤心的泪水。母亲坐在那灶台前的小板凳上正忙着做饭，灶里那跳动的火苗映到她的脸上，几颗干渴的泪珠也顺着她那苍老的脸颊默默滑落下来，在地里忙着干活的二哥还没有回来，担心的阿傻进屋后不敢多说半句话，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屋里把书包往床上一放，而后转身便赶快的又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拿起了父亲的那个锄头，骑上自己的车子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他知道为了自己兄弟几个，风来雨去这些年父母他们已经够难的了，他真的不想他们再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而伤心，所以每当他前脚出门身后随之传来的那些风凉话他都忍了：成天生气骂这个骂那个，日子更过不好。这些话就像针尖一样，狠狠的扎在他那原本纯净如水的心灵上，使得他的性格越来越倔强。
　　如果说那几年是自己的家庭最伤心的几年，那以后呢？
　　斗星移转，两年以后阿傻十八岁了。
　　这一年，因为他偏科太严重没能考上高中，很自然便扛起锄头在家里真正接替了父亲的那根老扁担他务农了，也就在那个时候起，关于他为何会自己出外打工？自己那原本好好的名字又为何变成了全村人嘴里的阿傻？年老的父亲再苦再难的日子他都没有被打垮，可为何在那个最后的日子里他会得了那种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绝症？这一切一切也就在那一刻才像那厚厚的书本一样，一页页真正的铺展开来
　　人这一辈子需要经历过多少次才算是经历？需要流过多少次泪水那才算是成熟？风雨之后那道弯起的彩虹还会不会有挂在自己头顶上的那一天？这些问题想的多了会不会很沉重呢？
　　唉！
　　这些在旁人眼里不肖一顾的问题，在一个饱经辛酸的人的心里，他能不去想吗？
　　毕业后的阿傻静静的呆在家里两天没敢出门，他害怕听见和看见村里人的那些风凉话和皮笑肉不笑的假面孔，高考落榜的日子自己心里真的好难过，最终还是自己的父亲再三开导，在一天的下午他终于扛起锄头再次不一样的走出了家门，自行车坏了放在家里也没有去修，父亲交待给他那块地离家不是很远，让他闲着没事走着去全当是散散心，这是一个父亲最伟大的情怀和关爱，他是无声的不同于那些琐碎的唠唠叨叨，他要让你一个当儿子的去亲身经历才能感觉的到，这就是父亲的爱。低着头有意无意的走在那条熟悉的街上，阿傻害羞的想一个女孩子，他真的害怕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更害怕他们再次问起自己高考的事，所以一路上他躲躲闪闪的步子不紧不慢走的好难好犹豫。
　　小君下地呀？呵呵！
　　玉玲哥！嗯！
　　那是个村里人下地干活都要经过的地方走渠，也就是整个村子浇地灌溉的时候水流都要经过的地方，站在那个长长的水渠经过的路面上，放眼往四周看去，正东正西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高高大大的杨树，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美景（现在没有了早已经让那村长给砍掉卖钱了）那个声音也就是从那水渠的路面上传过来的，阿傻抬头一看自己认识，那人正是父亲的戏迷搭档叫老木（没）的，他双手把那长把的铁锹正插在水渠里，自己站在路面上静静的看着那水流的样子，远远的侧脸便看见阿傻慢慢地走过来了，他笑呵呵的叫了他的名字。阿傻抬头看看他他也老了，看上去比自己的父亲还老。
　　你爹都给我说了，这算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趁着年轻再去干点别的吗，只要能挣钱干啥不行啊，去干建筑，咱村里的小青年都去干，扛着个铁锨悠悠哒哒一天下来他就给五块钱，多好哇！当初你爹顶家里业的时候，推着小车子走南闯北的啥苦没吃过啥罪没受过？和他那些相比起来你这算点啥，不就是没考上吗，再说没考上的也不光你一个全中国那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人家还都不用活了呢！你说对不对？你还年轻脚下的路还长着呢！呵呵！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默默的听着玉玲哥的话，心里羞愧难当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嗯！我先去了玉玲哥！
　　好哇！去吧！甭想那么多啊？呵呵！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迈步轻轻的走了过去。
　　那玉玲哥站在水渠的边上，把那铁锹依旧的插在那水里，水渠里那缓缓地流水撞到那铁锹上随即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响声，水渠的远处最南端也就是那白杨河的堤上，便是那柴油机哒哒哒沉重的声音震的地皮都颤巍巍的，他双手紧紧的按在那铁锹把的端上，侧着身着静静的看着阿傻默默走远的身影他微微的笑了。
　　道两旁那高高的白杨树，还有那能把人烤熟的毒辣辣的阳光，透过那密丫丫的枝干的叶子的缝隙勉强的挤了进来，投射到地面上很清晰的映出那叶子的轮廓和影子，一块小石子挡在了自己的脚下，他使劲的的用角尖一踢，那小石子便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最后扑通一声掉进路旁那满是流水的水渠里，随即溅起的白色浪花在那阳光里闪着亮的跳了个舞，接着便换做成了那一圈圈定不住的水环，随着水流慢慢不断的消失向最远处流去
　　故事之所以能让人感动，是因为它本身的真实，真实的东西应该会打动人。
　　二伯小君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傻他童年时的那个玩伴小青，他和阿傻一样都刚刚毕业在家，不过他从小可就比阿傻活泼多了，这不他正从自己的家里风风火火地跑到阿傻的家里，进门就喊也不知是啥事。
　　哦！是小青啊！小君他上西边的地里干活去了，刚走喽不一会。
　　阿傻的父亲刚要出屋，在屋门口正好碰上那个愣头愣脑的小青。
　　嗯二伯！等他回来你问问他，上县城的建筑队上干活他去不去，要是去我明天早晨就来叫他一块去。
　　稍微一犹豫，那小青便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好哇！省的他在家里愁眉苦脸的我看着也难受，等他旁晚回来我就说给他，明天你过来叫他就行啊！呵呵！
　　嗯！
　　那小杰说完见阿傻的父亲已经答应了阿傻去，自己便嗯了一声转身又向自己家里跑回去。看着小青跑去的身影，阿傻的父亲就像是平地捡了个大元宝，着实的为自己儿子高兴又开心，所以便大包大揽的替儿子应下了，小青早已经跑出了院子再也看不见了，他便迈步来到了院子里，毫不犹豫的在墙角下推起了自己孩子的那辆自行车，嘴角依旧挂着笑的走出了院子。
　　祥和！祥和！
　　他推着那辆自行车拐出自家的那条胡同，在村子东南角一个也临近荷花湾边的人家大门前大声的喊起来，他喊得不是别人，那个叫祥和的是全村里唯一一家能修自行车的维修铺，他比那人的岁数大很多，按着村里的大小辈分那祥和要喊阿傻的父亲叔，那祥和的家院子周围没有院墙甚至于连个木栅栏门都没有。
　　在家了，是二叔吧快屋里坐会吧！
　　随着紧紧的答应，那个叫祥和的从屋里大步套小步地跑了出来。
　　别了，等有时间这吧，今天呐是来求你的呵呵呵！
　　这几年来那去而不复的笑终于又重新挂在了他的脸上，说着话他把自己手中的自行车往那祥和的脸前一推。
　　哦？是链条断了？我接上就行这好办。
　　低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辆旧的没法再旧的自行车，很快他便找到了原因，他双手把车子往院里一放，也顾不上再谦让阿傻的父亲，扭头便向屋里走去。
　　二叔！这有个凳子你坐这儿等会，他一会就修好了呵呵！
　　是那祥和的老婆，听院里的说话声他知道是阿傻的父亲来了，便顺手在屋里搬了个小板凳从里边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