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大车店纪事（3）放排

　　乡情散文：大车店纪事（3）放排文：辛增
　　那年冬天跟着爷爷到青沟子大山里出爬犁，在王家大车店打尖以后，又过了三年多吧，在那年暑假，爹叫我跟着他到青沟子大山里砍木头盖新房。
　　在闯关东的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我们把砍下的木头拉到哈尼河边，穿成长长的排，第二天早晨便拔锚起航了。奔腾的哈尼河水漂浮着木排顺流而下，送我们的人们站在岸上看着我们转过了河弯的后面。爹说，他们都是多年的相识了，我听了心里热呼呼的。爹还说，我们能在晌午一大后到王家大车店，在那住一宿，好好歇一歇，明天早晨走，不急不慌，稳稳当当就把木排放回家了。我听了，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合了我的心，又見到叫大姑娘的姐姐了，还要在王家大车店住上一宿，而不是打尖。
　　山青青，水泱泱，哈尼河上风光无限，真是放排难遇的好天气。往前看，水流欢畅，往后看，青山隐隐。蓝天白云飞鸟和两岸的峰峦山花都映在清清的河水中，随着缓缓的水流在滑动，我们的木排在天上？在水中？在耀眼的阳光下，一眼看到底的河水里，游动着成群的鱼，大蝲蛄在河底懒洋洋地爬，木排在平缓的水面上悠悠前行。走到湍急的哨上，排像骏马奔腾，疯狂颠簸，很难驾驭。转过河弯，传来轻轻的银铃般的水声，啊，在耸入云端石峰的一条缝隙里垂下一条白练，撒珠散玉般落进江中，溅起一圈一圈水花，逗的鱼儿跳跃唼喋。这一景观后来也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突然，不知从哪座高山后蹿到头顶上一片乌云，刹那下起了黄豆大小的雨点子，把河水砸得乱蹦，嘭嘭直响，河面上一片水雾。一会儿，来了一股风，挽着云的胳膊，跨过山后面，露出了阳光的笑脸，天蓝地更清新，白云更悠悠，像没遭受那场黑云暴雨袭击一样。可是，我和爹却是浑身水淋淋，像从哈尼河的水里钻出来一样，不过没用多长时间就被日头晒干了。这真是把人生的经历浓缩在这条哈尼河上了，躲险滩，避暗礁，冒风雨，也享受了大自然的美景。
　　木排又轻轻地转了一个河弯，日头已当头，王家大车店的幌子遥遥在望，我的心禁不住跳得快了。爹问我是不是饿了，我说不算太饿。爹又说，到了大车店就算到家了，爹的话使我兴奋不已。我觉得排走得慢了，便用上了登杆子，才多少快了点。爹说，不用急，他们早就知道咱们这两天能来。我想，可能早就捎来话了。这时也看见有几张木排离开了大车店向下游飘去。
　　我们的木排靠岸了，见大姑娘站在岸上，她把爹抛过去的缆绳拴在木桩子上，笑着说：叔，挨雨浇了吧。爹笑着说没事。大姑娘叫着我的小名，问爹来了没。爹指着我说，这不是。大姑娘惊奇地上下打量着我，说：这才三年多，我都不敢认了，长的有我高了，这囘可不能抱了。大姑娘笑得像朵花儿。她接着说，不行，这回我怎么也要抱抱，再往后可就不能抱了，长成大男人了。说着，便将我揽腰抱了起来，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们都笑了。大车店掌柜的见了爹，亲热得就像久别的兄弟，把我们接进了屋里。又鲜又香的菜做了一桌子，我和大姑娘不喝酒，吃完了饭便下桌了，爹在他们两口子的陪同下，一直喝到下半晌。现在才知道，大姑娘小学六年级毕业了，爹妈不再供了，当时山里小学校缺老师，她便被招到学校代课，后来转成正式的老师了。她笑着对我说：我可是老师了，当然也是你的老师，因为你现在还是学生。她自豪地笑了起来，笑的是那样好看，我笑了，说：姐，你真是我的老师。她爱抚地摸摸我的头。
　　我和爹在大车店住了一宿，浑身的劳累在热炕上烙了一夜便消失了。这一宿，我像走进了清静万籁俱寂的天地，那声声的狗吠也觉得温情。第二天早晨，吃完了饭，在晴朗的蓝天下，披着一身朝阳，我们的木排在奔腾的河水中起航了，向下游飘去。大姑娘把一包吃的放在了排上，笑着说：别把小小子饿坏了。人们都乐了起来。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岸的高处，目送着我们远去，木排转过河弯，他们隐没在大山的后面了，禁不住有一丝儿思恋萦绕心间。回来的路挺顺利，天也挺好，待日头卡山的时候到家了。
　　我外出念书，后工作，也已退休多年了，老辈人也相继去世了。我多年没有回故乡了，大姑娘也不知现在何方，当老师也早该退休了，但她当年的音容笑貌还印在我的心上，浮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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