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与诺奖擦肩而过的中国女巫作家，何许人也？

　　2019年10月10日晚，瑞典文学院宣布将2018年和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分别授予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丘克和奥地利作家彼得汉德克。几天前，在英国博彩公司的预测榜上，中国作家残雪的赔率是第三名，曾数度陪跑诺奖的日本知名作家村上春树位于第四名。
　　然而，不乏有人会发出疑问，残雪何许人也？在中国当代文坛上声名显赫的作家榜里，很难找到她的名字。喜欢她的人把她捧出天际，中国的卡夫卡写作女巫等等称号送给这位实验先锋派的作家。不喜欢她的人会用诸如狂傲神经质茕茕独立等词来形容她。
　　有人说她是独步于上世纪80年代文学的特例，她的作品展示了一个怪诞而奇诡的世界，一处阴冷诡异的废墟，犹如一个被毒咒、被蛊符所诅咒的空间，突兀、魅人而狰狞可怖。她的意识流想象超乎常人的思考状态，文字需要心灵的共鸣者来阅读。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说：如果要我说出谁是中国最好的作家，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残雪’。虽然，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中国人听说过她。
　　也许，80后和90后们鲜少进入这万分之一，2019年正是我们认识残雪的元年。
　　特殊岁月辗成的烙印
　　残雪，原名邓小华，1953年生于长沙，跟随着新中国的进程，经历了那段特殊的岁月。3岁时父亲被划为右派，眼看着父亲的脖子上被挂上牌子、被推上大卡车，自小敏感的神经过早开始对于人与人复杂关系的认知。
　　残雪在小学毕业后失学，幸免下放，与外婆相依为命。她的外婆是一个沾满了楚地巫风习性的人，自幼受到外婆的影响，她的脑海里有着丰富的想象力，一种天赋的敏感，她常常想象家里着火，与亡故的弟弟对话等。神秘的童年经历一直追随着残雪的成长，使她的骨子里自带文学的因子。这些记忆深深影响着残雪，她用梦魇、意象、象征等手法构建了自己的文学堡垒。
　　残雪17岁时进入一家街道工厂工作，铣工、装配工、车工，在各个工种间流转，也没能满足残雪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那样的年代，她享受孤独带来的快感，可以有大量的时间来阅读西方文学、哲学书籍，可以自学英语；她还可以观察周围的人，以他们为蓝本构建自己的意识流世界。当过赤脚医生，开过裁缝店，每一段人生经历沉淀着残雪独特的人生体验，成为她后来持续创作的源泉。
　　当大多数人正在寒窗苦读接受正统教育的年纪，她已读懂了《资本论》，和哥哥一起读哲学，通信交流心得，哥哥邓晓芒成为了哲学家，而她用哲学来思考人性，用哲学来构思丰满文学作品。
　　残雪自小喜欢文学，追求精神自由。她的第一部作品《黄泥街》是趴在缝纫机上完成的，此后走上孤独却充满乐趣的文学创作道路。代表作有《山上的小屋》《黄泥街》《苍老的浮云》《突围表演》等。
　　1985年，残雪的作品喷发式地涌入中国读者的视野，那些诡异的构想缀连起来的句子，携带着梦魇、恐怖与绝望，令中国读者感到灼伤。而在九十年代以后，逐渐归于平静。没有人怀疑那段令人感到歇斯底里的岁月造就了残雪的想象力，没有任何读者能从她那强有力的梦境中挣脱出来而不受伤害，美丽而危险的作品令人心生惊悸。
　　一位精神世界的独舞者
　　我从小就生活在我的世界里，我对大家所熟悉、习惯的世界，对俗话、套话都十分反感，大人说东，我一定说西。残雪天生自来的一种叛逆性格，使她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和表达都是存在的异数。这种性格，促使她在西方现代主义的创作领域里找到了共鸣，从内容到形式，她知道了原来文学作品可以这样写。
　　她的作品没有明晰的故事情节、人物刻画，细节多由梦境、呓语等碎片化拼接而成，借鉴西方的意识流和拉美的魔幻现主义写作手法，不断寻找人们心灵的深层次感受。她的笔触逐渐指向内心，去反省人的存在，揭露人性的丑恶，关注灵魂的冲突，她的小说拨动人们隐秘的那根心弦，有种直刺人心的力量。
　　她的作品大多是隐喻式的，素因艰涩难懂而失去读者著称，即使是资深粉丝也会有看不懂的地方。对此，她也并不避讳：我的作品读一遍是看不懂的，必须反复地读。我的读者必须读过大量的西方经典小说和现代主义作品，否则他就难以适应这种特殊结构和故事性，只能用一些常规观念去乱套作品中的情节。如文坛上的主流批评家对我的解释一样。
　　我相信我自己是不同的，从一开始我就只为理想而写作。在没有人鼓掌的日子里，残雪有着令人惊讶般的高度自信，倾心塑造作品中的每一个人物，她用自己变异的感觉塑造了一个荒诞的世界，坚持三十年去创作，通常提笔即来，写过不再修改，这种创作经历也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而存在。
　　其实，这种力量有一部分源于三十年不间断地持续创作和海量阅读。她为了写作和阅读，几乎与人断了来往，每天坚持写作一小时，每天攻读哲学4个小时，自学英语无障碍阅读西方经典，超强的自制力对自己反复训练，达到一种精神苦修的境界。
　　也许在大众看来，她是孤独的，而她自己并不感觉到孤独的存在，陪伴她的是卡夫卡、黑格尔、尼采、但丁、博尔赫斯。。。。。。性灵的敏感也许会使他们常常在精神世界里对话，她的精神触角延伸至无穷远吧！
　　每一篇小说都要达到极致体验
　　残雪是怎样的残雪，其兄邓晓芒称她是与卡夫卡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残雪，两人都有一种桀骜不驯的内在性格，有一种承受苦难的勇气和守护孤独的殉道精神，都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和透视本质的慧眼，有一种自我反省，自我咀嚼、‘向内深入’的坚定目标和忍受剧痛的坚强耐力。
　　这样的残雪，有种与众不同的写作姿态。那就是，每一篇小说都力求达到极致体验。
　　她的《黄泥街》透露出一种摧枯拉朽的生命里，隐含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危险性。《新世纪爱情故事》写的是可能世界里的爱情故事，凝结着作者对于情感的深层次体验，描写了一种新型的、重视物欲升华的、东西方文化相结合的爱情观。
　　《突围表演》表达了残雪的女性主义立场，女性被偷窥封锁在一个个角落中，但她们可以主动挣脱枷锁。《黑暗地母的礼物》是故乡的深层隐喻，小说用残雪一贯的魔幻风格如真如幻地展现了人物曲折幽微的心灵宇宙。
　　关于诺贝尔文学奖的讨论也许会赞告一个段落，对于66岁的残雪来说，依旧是在美丽的西双版纳，坚持跑步，坚持阅读，不喜社交，每天一小时写作。。。。。。
　　生活平静、规律而丰富。对于中国的年轻读者，也许打开了认知残雪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