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爱 文李鹏 著名作家冰心,幼小的时候忽然走到母亲面前,仰着脸问:妈妈,你到底为什么爱我?母亲放下针线,用她的面颊,抵住女儿的前额,温柔地,不迟疑地说:不为什么,只因你是我的女儿!我从没有问过母亲这样的话,但心底深处无不感受到母亲用无言的行动告知我:只因你是我的儿子! 我的母亲和世界上所有的母亲一样,朴素平凡,明事达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母亲从关中平原泾河渡口旁的一个农家远嫁给了当时家贫如洗的父亲。婚后,爷爷辈分家,勤劳善良的母亲坚持要和爷爷一起生活,而爷爷选择了伯父。父亲在县城一所高中教书,于是,母亲在贫困的农村就担起了我们这个小家的重担。六十年代中期和末期我和弟弟相继出生,母亲和我们兄弟相依为命,一边在生产队集体劳动,一边把我和弟弟拉大成人。 当年不够上学年龄的我由于无人照管,母亲祈求村小老师让我进入了学堂,她也能安心为农业社劳动,晚上我经常在微弱的煤油灯下聆听母亲嗡嗡的纺线车进入梦乡,酣睡和梦呓中总能感觉到母亲用慈爱的手在抚摸我的额头或给我拉着被角。一个寒冬的上午,我发高烧,母亲背着羸弱的我徒步到十里以外的乡卫生院,由于医生下班,母亲忍饿在卫生院外的椅子上煨暖着发冷的我,长达三个多小时,看完病后,母亲背着我又赶路返回,擀面下面,狼吞虎咽将不生不熟的面条下肚。升入小学二年级后,我在村大队部学校上学,课余时间我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大队办公院子内的小卖部,总是踮起脚匍匐在玻璃柜台上看笔记本、橡皮、铅笔和钢笔,最惹眼的是那只蓝色小钢笔,看得我眼睛都发直了,放学回家后几次给母亲难以启齿,因为价格要七角钱。半个月后终于开口了,母亲严肃的说你先去上学,我霎时哭了,到校后无奈地坐在小卖部附近的坡坎边发呆,忽然同村一个女生喊我的乳名:你妈给你七毛钱,叫你买钢笔。我吃惊的接过钱。放学后很不好意思回家,母亲做好饭在街道找见我:把笔买下了吗?嗯我像犯错一样小声答道。那咋还不回家吃饭呢。于是,我跟在母亲身后一蹦一跳,幸福像花儿一样。 上了初中在外村读书,每晚放学,我背着书包快要走到村口,黑夜中就能看见母亲的身影,儿子,回来了。于是,牵着我的手回家给我盛上留在锅里的热饭。一次在回家的村口未见母亲,我急忙跑回家,深长的农家院子里黑压压的,走进厨房母亲在油灯下给我烙油馍,我急忙掰开饼子塞进嘴里,玉米面团做的饼子无味,一下子将半截饼子扔在饭桌上,咋这样难吃呢。跑出家门大喊道,母亲追不上我。对门的李爷爷将我哄好了。回到家中只见母亲坐在黑暗的角落,捡起我扔下的饼子在慢慢的嚼着,第二天早上我的书包里放了几个白馍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村里开始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勤劳的母亲在自家承包的二亩土地里种上了西瓜,成熟的季节,放学后的我急忙钻进瓜地,用手砸开几个碗大的小西瓜塞进嘴里,蜜汁顺口流在衣襟上,邻居叔叔发现告密母亲:你娃偷吃你的西瓜了。母亲只是嗔怪:这娃,没办法。 后来,我考上了县城一所普通高中,开学前,母亲加班加点给我缝好被褥和住宿需要的生活用品,委托邻居大哥骑着自行车准时送到学校,学校距离老家近二十里路,母亲每周三把蒸好的馍背去学校,还用罐头瓶子盛满了炒好的绿辣椒一起交到我的手里,临走时只说一句话:娃呀,别嫌菜不好,生活条件就这样,你念书费脑子,开水泡馍没有菜是不行的。八十年代初,高考落榜后我转到距离老家的一所农村高中补习,这所学校教学严谨、质量很好,但学校与老家相隔了一条泥河沟。一个初冬的下午,我在河以北的校园读书,看见母亲吃力地背着一个布袋子向我走近,接过袋子,无意间触碰到了母亲冰凉的手,发现母亲裤腿下面被河水浸湿而且发硬,我哽咽道:妈,不用送馍,学校有食堂。娃,妈在家有时间呢,给你烙了一些油馍,同学也可以吃么。听着母亲的话,我的双眸不由自主的向校门外远处望去,学校南边那条长河水流淙淙,中间有无数个大石头,母亲挽起裤腿在石头上艰难地过河 我最终没有考上大学,被补录到市区一所中等专业学校就读,母亲没有任何怨言。开学前的下午,秋阳缩着慵懒的身子在大地上放光,母亲送我到小镇车站,车子即将启动,母亲忽然呐喊司机不急,她急忙跑到一个小摊点从干瘪的口袋里掏出几分硬币买了几个橘子,从车窗递给我:儿子,拿上吧。望着母亲远去的身影,我想到了朱自清《背影》里的父亲,潸然泪下。 八十年代中期,我回到了县城一所中学工作,母亲随着父亲也进城在一家招待所做临时工,一个周六的上午我在学校团委加班,母亲进到我的办公室,拉着我要去县城逛十月古会,看到含辛茹苦的母亲只好答应了,原来母亲给我要做一套当时时尚的深灰色带有暗花纹的西装,我犟不过母亲。周一学校例会后,几个女教师背后议论:小伙子穿这衣服真好看。我惬意的笑了。忽然我明白了,原来母亲操心给我找对象。我是一个喜欢在办公室放花的人,一次借用了母亲多年养植的夹竹桃,叶绿根壮花红,但一个晚上忘记端入室内,翌日,我的花在窗台上不翼而飞,只有愧歉地告知了母亲。一个月后,我刚从教室回到办公室,发现窗台上放着一盆怒放的黄菊花。门卫的老师说:你妈刚送的,你去教室检查去了,她走了。 日子像车轮一样的运转着,我成家有了儿女,母亲鬓角开始斑白,高血压和冠心病侵扰着身体,但还是坚持上班操劳家务。九十年代末期,我借调局机关办公室工作,一次和同事看望她,发现母亲坐在厨房外的小圆凳上闭住双眼,捂着胸口,心绞痛。我扶着母亲,一会儿,母亲说不要紧了,给我们做起饭来,挡也挡不住。 我的年龄不断增加,而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母亲住院,医生把我叫到一边悄悄告知;你母亲心脏已经衰竭了。母亲上了七十岁以后,一年住院由一次、两次到四次不断数量增加,在陪护母亲的夜晚,我难以入眠,感觉到母亲和我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去年母亲由于冠心病又患上糖尿病,还有慢性胃炎,一次我回家看望母亲,她告诉我过几天再住院。上班期间,我在电话中敦促了几次,母亲说再坚持几天,你先忙工作吧。拖了半个月母亲实在不行住进了县级医院,一个晚上医生巡查,发现她的病情没有好转,嘴唇发青,身体浮肿,建议转上级医院治疗。母亲摇头,孩子工作忙,不去。我和家人劝说也无奈。子夜,我发现母亲艰难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急忙问:咋了?难受了?感觉气不够用。母亲低声道。我说:戴着氧气管,气还不够用,明天转院吧。母亲闭着眼只说了一个字:嗯。 母亲在转入市中心医院后,在重症监控室病床上,我每次从食堂给她买饭送到病床的时候,她就问:你吃的是什么?和给你买的一样,一碗稀饭一个馒头。那怎么行呢?你要多吃,啥好吃就吃啥。看见憔悴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我哪有胃口,只是点一下头。晚上挂完吊瓶,我给母亲端水,让她坐在床上帮她洗脚,算了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在楼下透一下气吧。在我的坚持下,她用两只脚相互在热水中搓了几下,好了,快去出去转下。凝望病痛中母亲那双慈祥的目光,我忍住泪用手在她浮肿的脚面上搓了几下,母亲立即抬起了脚丫,塞进被子,就躺下了。 都市的夜景繁华迷人,霓虹灯下热闹非凡,我独自慢行在医院旁边的人行道上,仰望天空,大脑错乱,只是一个祈祷,盼望母亲早日康复。 一周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母亲出院回到了家。看望的邻居好友走后,身体虚弱的母亲告诉我,妈以后不能做饭了。我似乎明白,母亲的意思是以后我回家想吃她亲手做的饭是不可能了 一语成谶。真的不可能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一切都不可能了。去年腊月十二日傍晚,母亲像睡眠一样永远离开了我,离开了她所有的亲人,没有留下一句话,安详地走了 母亲离世在三九严寒日子里,我的心伤痕累累。想起母亲疼爱我的岁月中,在守灵的深夜里,我在祭母文结尾中写道:母恩似海情犹在,慈爱如天思永生。 作者简介 李鹏,男,汉族,大学文化程度,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礼泉县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