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之夜（三十一）

　　进了家门，吴大鹏的妈妈站在过道上，张着一双疲倦又狐疑的目光看着方芳，方芳匆忙地说了声：阿姨，您在家。就连忙随着吴大鹏进了他的房间。
　　方芳坐了下来。吴大鹏则不知在忙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坐下。
　　房间里只有桌上的台灯发着有限的光。一坐下，方芳倒觉得没什么可说了，只想走开，她感觉气氛不太对。但既然来了，就只有大大方方地坐了。屋里不见璇子，也可能回家探亲了。她没问。
　　她踱到书柜前，低头翻看着里面的书。冷不防一双手从后面抱住她，她失声惊叫一声，那双手赶忙松开。方芳看见一双因没达到目的而变得凶狠的绿豆眼，下面是两片嘟哝着脏话的嘴。
　　方芳镇静了一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以前并没向我表示过什么。她把双肘支在藤椅梆上，眼睛看着坐在另一端桌前木椅上的吴大鹏，一边双手来回相铰着。
　　我并没要怎样你，只是想创造一种气氛。吴大鹏的声音发颤。
　　你并没向我提出过什么。方芳以为是一种误会。
　　我只是想要一种气氛。他重复着。
　　我不懂你的意思。方芳的眼睛发出迷惘的光。
　　生活太难了。他的目光变得散漫，并带着试探。
　　是难，方芳没移开自己的目光，而且目光渐渐变得犀利，但你就是靠这些活得轻松吗？她的嗓音很低，透着压力。
　　你不要那么假正经，现在的女性可不像你。他在耍手腕。
　　我不管别人怎样，我按我的原则生活。方芳一旦明白过来，就不想再理他。她不能再呆下去，哪怕是一分钟，不愿再见到曾经是自己信赖的朋友的他，今天突然会有这令人作呕的嘴脸。她站起来，我看我还是走吧。语气是百分之百的失望。
　　吴大鹏伸出胳膊拦住：等等，我妈还没睡。最好别让她知道。方芳瞪他一眼，还要走。
　　就算我求你了。他现出一副乞求的样子，方芳坐到原位。
　　生活太难了。你也难。他的语调在同情方芳。
　　谢谢。方芳不看他。
　　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闭上你的嘴罢。你以为你很时髦？方芳有点儿耐不住了，那你就时髦地生活下去吧。她几乎吼起来，眼睛里喷着火。
　　我并不时髦，性解放是六十年代的产品了。我是想帮你，帮你成个家。
　　够了，简直够了，方芳跳起来，她见不得这么振振有词，见不得这么时时不忘记卖弄。她冲向门去。
　　吴大鹏又挡住她：你在单位也够意思了，你待不下去了，装什么正经。他露出狡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单位里的关于她和一位已婚男人的风言风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要挟？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啊哈，干得太漂亮了！可惜技巧是不是还差点火候？
　　方芳不想跟他纠缠，夺门而出。正撞上站在走道上不安地探视的吴大鹏的妈妈。方芳还不忘礼貌地说声阿姨还没睡？
　　吴大鹏追出来，我并不想怎样你。，我只是想创造一种气氛。，我是想帮你成个家。，我是想帮你调个单位。他不停地辩解着，重复着这些话。
　　用不着你来关心。闭上你的嘴罢。
　　方芳想甩开他，低着头往前冲。
　　吴大鹏还在后面为自己辩护。
　　再见吧。没什么意思，我算又认识了一个人。以后路上见面，只当陌路。
　　有那个必要吗？不同意就算了，还来往。
　　方芳不愿再听这样的声音，这声音好像从污粪坑里发出，臭气熏天，令人窒息。
　　再见吧。
　　方芳骑着车飞奔起来，那些蚊子样的声音被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