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那场春雨

　　二十年前的那场春雨
　　作者茉莉
　　又到二月初三，又到初春时节，又到春雨来临时。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形容春雨下的少，下得小，珍贵如油。有时候一个春天也盼不来一场春雨，即使小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也是毛毛细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朦胧的春雨如烟如雾、飘飘洒洒，不是雨滴，不是雨珠，而是一条条看不见的、飞扬的雨丝。在我经历的春天里，看到的春雨几乎都是如此。
　　唯有二十年前二月初三夜里的一场春雨，下得突然、下得迅猛、下得时间长、下得雨量大、下得人们止不住地惊叹。那雨时断时续、时大时小、时急时缓。急时如夏之雨倾盆而下，缓时如秋之雨连绵不断，一连三天三夜，雨脚如麻未断绝，偶尔还伴有震耳的春雷炸响。人们纷纷议论这场春雨少见。是否真如老人们所说：这雨有什么象征？有什么含义？不管如何，这场雨对与我来说，意义非凡，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二十年前二月初一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因为女儿生病，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看爸爸妈妈。给女儿打了针，吃了药，女儿睡了，我坐在她身边守护，忽然，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正在此时，电话响起来了，谁这么晚还打电话？我拿起话筒，里面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莉，你快回来吧，你妈妈叫不醒了！我一下愣了，还是爱人提醒我：快啊，赶快走！快回家去。拜托邻居照顾女儿，我们迅疾往家里赶去。
　　一进门，我看到妈妈安详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紧闭，两只手自然地放在沙发扶手上，好像睡着一样。这个画面在我脑海里成为永久的定格，虽然时隔二十年，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跑过去，跪在妈妈面前，握住妈妈的手，一声声呼喊着妈妈，可是妈妈没有回应，没有睁开眼睛。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正在此时，大姐、弟弟、妹妹都陆续来到，医院的救护车载着妈妈和我们呼啸着驶向医院。
　　到医院经过CT检查，医生告诉我们妈妈是脑血栓。送进病房，输上液体，我们围在妈妈身边，期待妈妈快点醒来。凌晨四点，在北京开会的大哥得知妈妈住院，自己开车用了四个小时赶了回来。当大哥来到妈妈身边，一遍遍轻声呼唤着妈妈，奇迹出现了，妈妈竟然吃力地睁开了眼，看了看大哥，无比眷恋地闭上了，一行泪珠顺着妈妈的脸颊流了下来。这是妈妈最后一次睁开眼睛。这感人的一幕令人心碎，我们都使劲捂住嘴，强忍住自己的哭声。
　　到第三天晚上，也就是二月初三的晚上十一点十一分，我们最亲爱的妈妈经全力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为妈妈全身擦洗干净，换上寿衣，我们兄弟姐妹六个护送妈妈去太平间。这时，天上忽然下起雨来，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我们的头发、衣服，伴着我们悲伤的泪水一起飞。大哥将跪在地上痛哭的我们一个个拉起来，推到门外，然后关上太平间的门，他给妈妈磕了三个头，然后和弟弟一起回病房收拾东西，让我们姐妹三个在大门外等候。这时，我们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悲痛，顾不得夜深人静，坐在满是雨水的地上放声大哭，大雨劈头盖脸的下着，雨水、泪水一起奔流，哭声、雨声在寂静的夜里令人震撼。忽然，漆黑的天边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紧接着一生震耳欲聋的春雷在头上炸响，我们哭着、喊着，把失去母亲那撕心裂肺的悲伤，像春雷一样毫无保留地迸发出来。
　　瓢泼似的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伴随我们为妈妈守灵。每当夜晚，来吊唁和帮忙的亲友们都走了，只有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坐在妈妈灵前，在哗哗的雨声、隆隆的雷声里，追思着妈妈的音容笑貌。邻居里有几个老太太平日里和妈妈最要好，她们说：你妈妈平时善良热情，是个好人啊，几世修来的福气，得以善始善终。竟然感动上天，在这初春的季节下这么大的雨，还没有惊蛰就打雷。她们还说，人一断气就下雨，是好兆，是在降幅子孙后代，保佑你们吃穿不愁、荣华富贵。我们都不迷信，但我们却非常愿意相信，这场初春的大雨，就是妈妈给我们降得吉祥和幸福。也许是妈妈的突然去世、也许是我们悲痛万分的哭声、或者是母子的深情感动了上苍，在这早春二月普降甘霖，赐福众生。
　　也许老人的话是真的，妈妈确实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们、赐福给我们。妈妈去世这二十年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安康。这不都是妈妈最希望看到的吗？妈妈没有离开我们，她化作春雨滋润着后代子孙，庇护者她最亲爱的人。妈妈的突然去世，像是一声春雷，惊醒我们，使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的深刻含义，珍惜尽孝的机会，我们竭尽全力照顾好父亲，使父亲在92岁高龄善终，免得留下终生的遗憾和后悔。今天又是二月初三，二十年前的那场春雨永远铭记在我的心里。
　　今天是母亲去世纪念日，以此文献给妈妈，以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