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沉沦的前夜

　　堤边的杨柳，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枝；公寓前的白玉兰，耐不住寂寞地也到了凋落的初期。穿在身上的衣服感觉越来越重了，几只麻雀，刚在告人以这里的春天已经熟透了。
　　还记得两年前，也是在这个野花开得烂漫的早春二月，我跟一个老乡也是学姐在校园里逛。那时候她即将离校，对未来也苦闷彷徨，她考了研，但没考上。去年过年的时候听别人说她在上海做销售，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了。人生的变化，往往是从不可测的地方展开来的。原本对之孤注一掷的研究生，当结果出来之后，简直要让人绝望，之后又试着校内调剂，调剂又无果。其他大学我就没有多大的兴趣，本科在南昌大学就已经失望透顶了，不想再把三年的青春浪费在某所野鸡大学里。每天内心受着煎熬，对未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与惶惑。研究生是确定上不了了，对于北师大，我已经放弃了一切去追求她，等待人生中的那一次高潮的到来，可它终究没有来。我努力过，我拚搏过，却一次次地让我失望，我这样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自杀，我也有勇气，不知道在脑海里演习了多少回。我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没有知觉了。可是，如果我死了，在赣南山区日夜劳作的父母，他们将承受怎样的打击，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与寄托，于对我牵肠挂肚的父母，我还舍不得，放不下。
　　比自杀更需要勇气的，是活下去。那天晚上在北京跟同学吃饭，在一家烤鱼饭店里，里面灯火通明，摆设气派，服务员也举止娴雅，谈吐温存，我却感到无限的悲凉。大家边吃边聊，聊到人生，聊到未来，聊到对家庭的责任，甚至聊到如何面对死亡。紧皱的眉头显露出对未来深深的忧虑。偌大的北京城，不管她再怎么拥有糜烂的现代文明，她也只是权贵们盘踞的领地，我这样一个乞食者，只能作为游客在这停留数日，感受她的韶华。离开北京的那个夜晚，在火车上，车窗外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北京啊！我只能黯然地离你而去，想扎进你的怀抱，或是匍匐在你的脚下，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昨晚得知，一齐杀进京城的同学在复试这一关纷纷败下阵来。我好恨！在一年的备考里，我不知受尽了多少苦，不管是挥汗如雨的夏天，还是冻得手脚通红的冬天，我都在坚持。必死的努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酬报。对于一年前曾经抱了热望立下壮志要投入你的怀抱的这所高等学府，我真不愿第二次再来见你的面。
　　过完年后，从家里出来，父母就断绝了对我的经济资助，我也不好意思再向父母要钱了。别人家像我这样年龄的孩子，都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去外面给家里挣钱了。最近去了京城，又买书，又考试，破费了不少。迫于生计，我开始计算这怎么赚几个钱以维持日常的用度。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我考完研的资料统统卖掉。里面有我整理的各门笔记，凝聚了我一年的心血，现在也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别人了。
　　对前途的忧虑，生活的窘迫，考期的日益迫近，已使我患上了轻度的神经衰弱，经常在半夜里被恶梦惊醒，梦醒之后，脚下的路该怎么走？这条路又会通向何方？或许人生从此就沉沦下去，如脱缰的野马，断线的风筝，像一只没有舵楫的孤舟，潦倒漂泊。
　　要沉索性就沉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