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

　　2009年的第一场雪时，我和老鱼正在校园的路上闲逛。然后，天空突然就下起了大雪，像鹅毛的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然后，我和老鱼就站在路灯底下，抬头看晶莹的雪花。燥热的身体变得冰凉，一直凉到像雪花一样，就变的彻底了。我抬头看看钟楼上的巨钟，指针依旧在走。再然后，我在草地上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抱在怀里，放在教学楼的窗台上，化成了一汪雪水。到最后雪水也干涸了，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第二天，我看到窗台上没有了一丝痕迹。
　　忧郁的日子总是从温饱开始的。08年的秋天，每天下午我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看到西南天际有满天的烟霞。我想到《呐喊》这幅画。于是，一股恐惧从心底产生。西南天际的夕阳滴着血。钟楼上的巨钟的指针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一点点的吞噬着如血的烟霞。黑夜开始降临。我趴在桌子上，听到了钟楼里那些巨大的齿轮转动的嘶叫，还有临死前的人歇斯底里的呐喊。09年的春天，我依旧趴在桌子上。可是，我再也没有看到那样滴血的夕阳。2009年的第一场雪飘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发现，原来08年早已过去，09年早已到来。
　　我不知道校园里那种花叫什么名字。我知道上面贴着标签。标签上有它的名字，以及科、属、目。可是，我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它们有粉红的花瓣。在花枝上面，是一串串的花朵。雨过后，花已落。粉红色的花瓣就落到了校园的小径上，飘零在积水中。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有人轻呼漂亮。也许，一种事物的毁灭过程本身就是美丽的。恐惧即唯美。下午，我站在三楼大厅的窗前，看楼下的行人，匆匆而过。年华已逝。往事一幕幕，像一部黑色背景的无声幻灯片，黑白的，一幕而过时，最后慢慢粉碎，飘零在空中，凝结在那些粉红色的花瓣上。然后，下一幕开始显现。
　　青春有一场游戏，我用两年的时光为它买单，最后却连发票都没有留下。老鱼故作沧桑地说，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报酬。我问他什么意思。老鱼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法拉第说的。于是，我们就开始笑，大声的笑。快乐有两种，一种是从内心感到快乐，一种是借助外物而快乐。笑也有两种一种因为快乐而笑，一种因为无奈而笑。忧郁也有两种，一种人哭，一种人笑。我们都选择了后者。五月十日成人典礼结束的时候，我们冲出礼堂，大声的呼喊，大声的唱老狼的《同桌的你》。没有人来指责我们。因为我们都已经成年了。我问老鱼，成年了有什么好处。老鱼想了半天说，也许除了以后去网吧名正言顺了之外没有什么用处了。也许真的是这样。可是，永远不变的是五月十日那天我们都已经成年，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应该有成年人的意识，有成年人的责任。
　　黑板上写着还有二十四天学业水平测试。葬礼还是升华，这是个让人迷茫的问题。葬礼之葬礼，升华之升华。恐惧即唯美，唯美即恐惧。粉红色的花瓣早已消散，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该来的来，该走的走。我早已忘记何时在桌子上写下的这句话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走的也总是要走。
　　我问老鱼，人生的轨迹是曲线还是直线。老鱼说，人走茶凉。我默然。人生如江，绕山东流。人是江中之孤舟，顺流而下，不可能再回到曾经经过的地方。老鱼说：人和烟一样。烟燃尽了就再点一根，人走了，就再换一个。
　　青春的尽头有一场葬礼，在游戏结束的时候，用所有粉红色的花瓣拜祭。逝去的年华，彻底粉碎，化作一场轰轰烈烈的流星雨，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