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秋天

　　儿时的秋天总是来的很早，总是迫不及待把尚没热情起来的夏日赶跑，却常常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地拱手让给了漫长的冬季。儿时的秋天显得模糊短暂，记住的除了大人们无奈的叹息，就是人背肩扛的劳累，却少有心情去欣赏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的辽阔和诗意，也很少能领略到硕果满枝，豆浪飘香的丰收喜悦。常常是看着刚刚爬半架的豆角，一夜之后就全身披霜，不等第二天日上三竿就变得萎靡不振，蔫头耷脑。昨天那如小手指般大小的豆荚还生机正旺，嫩绿青翠，谁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清霜，就打败了人们垂涎豆角美味的渴望。摇头叹息间还是舍不得把那眼看到手的收获轻易放弃，于是大人孩子齐上阵，把那一个个一咬就咯吱咯吱出水的小豆角统统请回家，摘洗干净后，用盐一层一层地腌在了大缸里。尽管它们早失去了豆角应有的鲜美味道，却也是漫长冬季里餐桌上的一道美味，是常年上山带饭干活的工人们下饭离不了的咸菜。在那一个个土豆统战味蕾的冬季，吃上一口尚存一点绿意的咸滋滋的冻豆角，何尝不是别样的享受呢。因为天公不成全，儿时能吃上一顿炖豆角那可真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呀。儿时的秋天不像秋天，因为除了五花山色，压根就没见过瓜果梨桃，也没见过柿子茄子和辣椒。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起土豆，那时起土豆全靠人力，家家几乎都是妈妈带着接近成年的孩子全天都举着二齿子或三齿子在地里负责把土豆刨出来，其余的孩子们则像蚂蚁搬家一样，用土篮子和面袋子一点一点地把刨出来的土豆往家里倒腾。那时的孩子都既能吃苦有很能干，一家少则四五个，多则八九个，自己一家就能组成一个班，大的带着小的，都比着赛似地看谁背的多，扛得多。除了和自家的兄弟姐妹比，也和左右邻居家的小伙伴们比。傍晚，等壮劳力做通勤车下班来到地里，忍着蚊子小咬的袭击尽量地再多刨上一会儿，最大的女孩便会被大人们吩咐，背完这趟不用回来了在家做饭吧，其他的孩子们还是要一趟趟地再往返几次的，尽管已被咬的满头满面都是红包，大人们也不叫停，孩子们也不撒娇告退。那时家家屋里都有个大大的土豆窖，一般装个三四十麻袋土豆都不成问题。因为白菜萝卜不是生蛆就是长，很难长好，土豆几乎是儿时秋天唯一的收获。只有慷慨的大森林最体贴味蕾的寒酸和单一，收山的年头会捧出许许多多的松塔、蘑菇和野果子供人们采摘。想吃上美味，就要付出，天天忙着秋整地和准备冬运的大人们上班偶尔带回来的怎够一大群孩子们解馋？谁说小孩子们不敢上山，不敢上树，为了吃，那可是费尽心机，无所畏惧，等大人们发现，早已把小肚子吃的鼓溜溜的了。为了能吃上一把山丁子，即使刮坏一条单裤子，挨上一顿打也值啊！儿时的秋天没有袜子，没有线衣衬裤，更没有风衣。穿着单薄的裤褂，趿拉着假鞋片子也能追着风跑遍田野，就像断线的风筝。早上起来刚走出门，白霜就被一行行歪斜的脚印踩碎，秋风趁机捏红鼻子和脸蛋，等呵着一团团雾气来到村边的小河，探手往岸边枯黄的水草里一摸，就能提上来一块透亮的冰块，凉凉的，湿湿的。像镜子一样亮，像纸一样薄，对着有点冷漠的太阳一照，五颜六色的还很好看呢。嘴馋的还会情不自禁地咬上一口，那碎裂的声音，嘀嗒的水珠都是儿时贪恋的游戏。看着通红的手变得青紫，只好向带着补丁的衣服求救，早忘了父母要爱惜衣服的嘱托，管它脏不脏的，暖暖手再说吧。儿时的秋天尽管萧瑟占主调，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寒酸，和今天胜春朝的秋日简直无以伦比，但也比春脖子长的春天好过，毕竟有春种夏耕后的收获。可在那走远的儿时秋天的悲寂寥里，也有许许多多成了今天回忆的笑靥，也有许许多多难忘的收获在心中镌刻。儿时的秋天，那是七十年代林区偏僻山村生活的缩影。当走进了人生的秋天，蓦然回首，才发现经历的苦难竟成了今天的趣事笑谈，也成了激励岁月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