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中篇连载二十九

　　过了农历二月初二，李长富和韩阳带孩子回了城，李长富的爸妈把他们送上了车，站在原地看着返回市里的长途大客车一溜烟地开出了村子，扬起冒烟的雪雾。
　　韩阳的妈妈特意请了假在家等他们，当初说好的过了二月初二就回来，今天是初三，韩阳的妈妈买了一些好吃的，就准备韩阳一家回来后做。
　　临近中午，韩阳和长富领着孩子走进了院子，韩阳的妈妈三步并做两步迎出去把外孙子抱在怀里，然后抱着外孙子跟着进了屋。
　　坐车冷了吧？暖壶里有热水，自己倒，我得希罕希罕我的大外孙子。
　　李涛就在姥姥的怀里嘎嘎在笑着，乐得韩阳的妈妈前仰后合的。
　　妈，你陪着涛玩吧，我去做饭了，都饿了。
　　不用，不用，今天的饭我来做，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鲤鱼，一会红烧，买了长富最爱吃的肥肠，一会干煸，我再给我外孙子做一碗红烧肉，我再拌点菠菜和花生米，你做不好。
　　说完，韩阳的妈妈对着外孙说：姥姥要做饭了，你去跟爸爸玩会，一会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好喽，有好吃的喽。小李涛手午足蹈着跑向李长富，李长富就拉着孩子的小手走进了屋子。
　　韩阳的爸爸特意从单位回家吃的午饭，一进门先抱起外孙子狠狠地亲了一口，问：想没想姥爷？
　　李涛大声回答：想姥爷了，姥爷，我饿了。
　　好，咱们吃饭。说完把孩子放在椅子上，自己脱去外套坐到桌边。
　　韩阳一边盛饭一边说：爸，你特意回来的呀？
　　嗯，我外孙子回来了我得看看。说着话用手摸了摸李涛的头。
　　你爸呀天天想外孙子。韩阳的妈妈适时地插了一句。
　　对了，你公公婆婆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不过，我们来城里后，就是想孙子，三十晚上还念叨呢。
　　能不想吗？从小带这么大，别说他们了，这才离开一个多月，可把我想坏了。他们想孙子很正常，想了你就让他们来住一阵，就住咱家。
　　嗯，爸放心吧。
　　对了，你们刚回来，挺累的，先休息两天，周末我和你妈陪你们去看房。
　　房找好啦？
　　没有定下来，我和你妈没事就帮你们看了几处房子，就等你们回来定呢。
　　太好了，谢谢爸妈了。
　　以后不要再说谢字，一家人不许说两家话，妈不有听。
　　行，妈，你们这是应该做的行了吧。
　　韩阳的妈妈就笑了。
　　我下午得上班，先走了。
　　韩阳的爸爸走后，韩阳陪妈妈聊了会天，就有些心急地说，妈，下午你正好请了假不上班，就领我们去看看房子呗。
　　不着急的，你们先休息两天。
　　不想休，着急，下午就去。
　　也是一个急性子，好，那咱们现在就走。
　　韩阳的妈妈帮着外孙穿好衣服，然后穿上自己的外套就和韩阳、李长富出了门。
　　外面挺冷的，虽然阳光暖暖地照着，呼出的热气马上变成白霜，裸露在外的鼻子和脸蛋一会就被冻得通红。
　　韩阳选了一处离家最近的房子，房子结构也合适，价钱也不贵，韩阳和长富一当场拍板做了决定。
　　晚上，韩阳的爸爸回来，依旧先和外孙亲热一番，然后坐下吃饭，晚饭后，一家人坐下闲聊。
　　今天下午，我领阳阳和长富去看房了。
　　噢？咋样，阳阳，你们选了几处房子啦？
　　长富刚想说，韩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了，爸，您看哪处房子合适？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作主，你和长富商量，我看哪处都行。
　　人家自己都定完了，说是不用咱们操心。
　　哈哈，阳阳，你这是试探我呀，还是不太相信我呀，你们选哪一处啦？
　　爸，我就是想听听您的意见，我们选了离家最近的那个房子，有两个房间可以做卧室，余下的地方摆货架足够了，价钱也合适，我们就定了。
　　有眼光，我也看那一处最合适，租房的钱我给你们出。
　　爸，我们准备钱了，不用你们给出的，你们就帮我照顾好小涛就行啦。
　　行，你们的事情说咋办咋办，照顾我外孙子我求之不得，这是一个好活。
　　说着话，一把把孩子抱进怀里，爷孙俩立即打闹了起来，一家人就又笑了起来。
　　这或许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画面吧。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韩阳迫不及待地把房子进行了装修，没到夏天，一切准备就绪，一家三口就搬了进去，韩阳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在这段时间里，柞树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彻底变了模样。
　　没出三月，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红头文件就摆到了村长胡庆泰的面前，胡庆泰虽然接受了县乡的指导，但此时依旧有些惶惶不安，心里依旧在打鼓，他怕自己在执行过程中出现差错，他必须慎重再慎重。
　　为此，他又专门去了一趟县里，亲自找了县长进行了咨询，县长肯定地告诉他，大胆地按照文件要求去做，保证不会出现问题，还说他这是在做一件大好事。
　　从县里回来，他有心虽然没有彻底落地，但多少已经明白，这就是形势，必须去做，而且必须做好。
　　这是一项繁杂的工作，胡庆泰安排人员对集体财产进行了彻底盘点，事无巨细全部登记在册，然后以每家每户为单位，以抓阄方式确定归属，一切准备就绪。
　　胡庆泰用广播喇叭通知全体村民到村委会广场集合，组织如开了全体村民大会。
　　胡庆泰传达了中央文件，并对文件进行了简要的解读，村民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胡庆泰等大家都停止了议论，这才清了清嗓子说到：今天，咱们召开集体大会，大会有两个议程，一是讨论决定一下集体财产的分配，二理讨论决定一下土地的分配，由于财产和土地不够平均分配，所以，除了五保户和孤寡老人特殊考虑外，一律采用抓阄方式按人头分配，下面请刘会计把财产和土地公布一下。
　　刘会戴着一副老花镜，有些驼背，站在讲台上总象站不直，但声音很洪亮。
　　公布完毕，胡庆泰看着大家说到：大家对这样的分配方式同意不？不同意的举下手。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举手，就有人在人群里大声喊了起来。
　　村长就替我们定吧，你说咋分就咋分。
　　胡庆泰看了一眼人群，说到：这是关系到大家的大事，我可不能做主，如果你们不反对就算是大家的决定，咱就这么分了，财产按家按户按劳动力分配，劳动力多的可以适当多一点，主要是牲畜，我们把所有牲畜都编了号，大家抓到哪个是哪个，不得反悔。
　　胡庆泰抽了一口烟，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有人问到：那牲畜怎么个分法？一家要是抓几头那不是有要人要不到？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我们对所有牲畜编了数字号，由于数量不够平均分，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大的牲畜，指的是马呀牛呀啥的，一家最多分一头，猪呀羊呀啥的两头顶一头大牲畜，就是说抓不着马牛的人家可以抓两头猪呀羊呀的顶替。大家看行不？
　　村民们议论了一阵后也没反对，就照此办理。
　　胡庆泰继续说到：下面我说说土地的分配办法，我们测算了一下，一律按人头分配，我们把地分成了三等，都分别标注了数字号，一等地只有村上头的那一块，以前队里用来种白菜土豆的那块，抓到一等地的人不允许再抓别的地，剩下的人每家抓一块二等地和一块三等地，抓到哪块是哪块，不得反悔，大家看看有没有意见？
　　大家又议论了一会，也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最后，胡庆泰清了清嗓子，说到：既然大家对分配办法没有意见，那咱们这就这么办了，今天的会议我们会做好记录的，中央三令五申说要村民做主，我们这也算是民主决策，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不过，我要声明一点，对于五保户和孤寡人家，队里预留了一块二等地专门分配给他们，大家帮着播种和秋收，由村委会负责组织，大家同意吗？
　　大家一致同意，本来，这样的人家就是靠大家帮扶过日子的，即使单干了，这份关心和帮助是不能断的，这让胡庆泰心里很安慰。
　　胡庆泰国继续说到：那下面咱就抓阄，每家出一个人代表抓阄。抓阄顺序按去年一年工分多少排序，工分多的先抓，但每家只能出一个人抓。大家同意不？
　　同意，队长，快点抓吧。
　　村民们似乎一下子放松了，开始时的困惑在分财产的事实面前已经风吹云散了，都嘻嘻哈哈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村民们陆续上台抓阄，台下牲畜的嘶鸣声也陆续响起，抓完阄的人直接去旁边的圈里领走背上写着号码的属于自己的牲畜。
　　轮到李长富一家抓阄了，那块一等地一直没被抓走，所有没轮到抓阄的人都抻着脖子在等待和观望，期待着自己会走运。
　　李长富专门从市里回来了，他的的爸爸让他上台去抓，他也没犹豫，其实，在他心里抓到什么都无所谓，他已经准备在城里生活了，但看到爸爸和弟弟眼神中的期待还是希望自己手气好点。
　　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使劲搓了搓，慢慢把手伸进了装着阄的纸箱里。
　　他在箱里用手搅了搅，一狠心抓起一个抽出了手，当着大家的面慢慢打开，一阵窃喜让他不敢相信是真的，抓出的阄上赫然写着一等地，他把阄亮给大家看，他的爸爸和弟弟原地就蹦了起来，其余的人立即发出希望的叹息声，有的人酸酸地说着玩笑话。
　　李长富紧接着又抓到了一匹马和一只羊，外加一副犁，马是一匹母马，膘肥体壮，长富又抓了点零星的东西，然后带着巨大的幸福和满足感回了家。
　　乐得李长富的爸爸嘴都合不拢了，刚一进家门就喊了起来。
　　老婆子，快，杀只鸡，给我烫壶酒，我今天要好好喝一顿。
　　李长富的妈妈急忙跑出屋子。
　　抓完了？这马是咱家的了？这可是你爸一直想要的马呀，太好了，还抓到啥了？地咋样？
　　妈，你猜一猜？长青抢着说话。
　　那我上哪猜去，啥地都看怎么种，看你爸乐成那样，能差不多。
　　妈，你猜对了，咱家抓了一等地，就是上头的那块，我哥的手真有福气。
　　真的？长富，你抓的？我说你爸怎么乐成那样，这可是祖宗相助呀。说着话，过去把牵在长富手里的羊接过去拴在仓房腿上，长贵也把马拴在事先准备好的圈里。
　　快做饭，做完饭我要去看看那块地，那可是咱家的了。长富的爸爸依旧乐得合不拢嘴，一时也坐不下来。
　　中午，长富的爸爸喝了半瓶白酒，有些晕乎乎的，非吵着要长富和长青陪着他去看那块地，长富的妈妈怕出事就也跟了去。
　　一家人站在地边，越看越高兴，长富的爸爸嘴里只顾念叨‘真好真好’，就不知道再说啥了。
　　此时此刻，他们忽然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好日子离他们是那么的近，他们只要伸一下手，就能够够到他们希望的富裕的生活，他们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劲，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们的梦想就快要变成现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