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爆竹声中一岁除（二）

　　一进腊月街上的鞭炮声就多了起来，过年的倒计时也便开始了，那时候过年都是一天一天倒着数，心情也随着天数的逐渐减少变得兴奋激动起来。回想起来这些，已经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或者说三十年前。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
　　今年的年是味最淡的一年，明年可能还会淡。只买了一件里面穿的外套和裤子，儿子倒是比去年更喜欢放鞭炮了，放的鞭炮说起来可笑，这种东西我小时候也放过名字叫鸣沙，现在改名字了叫小金鱼，还是鸣沙好听些，鸣说明它会响，沙因为它里面是沙子，昨天发现这东西长得有点像小蝌蚪，外面有五颜六色的彩纸包裹着，还有一个小尾巴。
　　在我那个时代小金鱼是女生玩的东西，男生在女生面前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把小金鱼用食指和拇指在手里就给捏爆了。而我独自一人在老家东面的菜园咬着牙也只试了一次，手指被炸得发白黄，有点痛，但心慌得很，我觉着在女生面前这样搞很不值得。
　　白天的时候儿子坐在车里不停向外扔小金鱼，他妈也跟着一起扔，两人向同一个方向扔，小金鱼越扔越少，他俩开始争抢小金鱼，孩他妈恼羞成怒，终于一个小金鱼在车内爆了，我急忙减速停车，向后望去，小金鱼把后车门的内饰板炸出了一个白灰色的印迹，这可是新车啊！小金鱼里面的小沙粒在黑色的车座上很是碍眼，我把它们一个一个清理干净。
　　他俩趁着我打扫车座这个空隙，下了车互相对扔小金鱼。
　　对扔小金鱼真是太幼稚太小儿科了，我甚至担心儿子小金鱼放多了会缺乏男子汉气概，变得娘气。因为我小时候用鞭炮打过仗，可以说那是一场小型的武装冲突都不为过。
　　每个村几乎都有前街后街，我们后街的小孩在前街的小孩面前总有一种优越感，因为前街都是一些老房子，而我们后街大多是一些新房子，新房子很大很漂亮。
　　划分前后街的地方是村中央的一条路，肯定是一条土路，我一直觉着水泥路是没有灵魂的，或者说它的灵魂被水泥紧紧包裹住了。
　　紧挨着路的南侧是一个小铺，小铺是过年时候最热闹的地方，我们前后街的小孩在这里交汇了。
　　刚开始只是对着扔滑鞭，也有地方叫擦炮，因为这种鞭炮是最安全的，它爆炸前要冒一阵白烟，我们开始相互试探各自的底线。直到后街大磊用大地红炸伤了前街小叶的耳朵，鞭炮也随之升级，有人开始买钻天猴，大炮仗，慢慢的两股势力逐渐聚拢，每个人都站到了自己的队伍中，冲突愈演愈烈。
　　我们后街的小孩要比前街多一点，但前街有一个亮亮，这个亮亮可不得了，他比我们大十几岁，个子比我们都要高一个头，智力却和我们这群小孩子差不多，可能比我们还要弱一点点。
　　亮亮人不坏我甚至感觉他是一个好人，只是好多人自行把他列到了坏人的行列，成了众矢之的，可能是亮亮生气的时候有点可怕吧。
　　以小铺为中心，我们两股势力各自向南北后撤了十几米。大炮仗如手雷般呲着花在空中翻滚，钻天猴如子弹般飞奔而来，各种滑鞭在地上冒着白烟，好多没响地摔炮在地上躺着。
　　由于战线过长常规的鞭炮早已失去了杀伤力，我那时候还不敢用手拿着放钻天猴，而那些大孩子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由于弹药告急，很快小铺成了双方的必争之地。我和宁宁被升安排成了弹药采购员，说实话这差事有点敢死队的味道，升是我们的老大，他说的话我们没人不敢听。
　　第一次去，由于前街的火力太猛，我和宁宁半途而废。大磊作为二当家的，急中生智，从草垛里抽出两捆玉米秸秆让我和宁宁拿着当盾牌，然后升和大磊他们在后面火力掩护。
　　升给了我俩一个秘密任务买二踢脚，对面也派了一个人过来买弹药不是别人正是亮仔，亮仔是那些大孩子给他起的外号。亮仔很勇敢，根本不惧我方的火力压制，只是用自己的新棉衣蒙着头就冲了过来，有一个大地红把他的衣服炸出了一个窟窿，雪白的棉花漏了出来，格外夺目。
　　我们仨一起跑进了小铺，我和宁宁尴尬一笑，亮仔大笑道：你俩真是胆小鬼。我刚要掏钱，宁宁拉住了我的手，示意让亮仔先买。亮仔把一堆新票放在柜台上，买了很多，出门的时候对我俩轻蔑一笑那是王的蔑视。他身后的棉絮开始慢慢拉长。
　　小铺外面的鞭炮声更加激烈了，大炮仗震耳欲聋，钻天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各种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我和宁宁从小铺探出头去发现双方这是在肉搏啊！前街有了充足的弹药完全压制了我们后街，我和宁宁交了大伙凑得新钱急忙拿着十个二踢脚夺门而出。
　　外面的火药味已经有点呛人，烟雾缭绕，按
　　照计划我俩只能向东跑，围着村绕了大半圈，终于把二踢脚交到了升的手里。
　　升让我们慢慢后撤，前街的人以为我们怂了，步步紧逼，他们占领了小铺，又买了一些鞭炮，我们后撤到一条小胡同里，这胡同很深是个死胡同。
　　前街的人堵在胡同口，欢呼雀跃。大喊着：胜利了，后街是孙子是孬种。亮亮的个头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也在大呼小叫。
　　升说了一句：差不多了。他开始找一些砖头石块，很快一个小炮台在地上建好了，他让大磊和他一起点，两个二踢脚一起放。升从口袋里掏出了二踢脚。
　　我们所有人都靠着墙根捂住了耳朵，迎面走来的一些前街人也感觉不妙开始后撤，但为时已晚，四声巨响过后，胡同里安静极了。胡同口烟雾弥漫，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向胡同口，来到胡同口我看到地上散落着一些棉花和一些衣服的碎片，我捡起那些破碎的衣服，仔细看了看，并不是亮仔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