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儿向天堂里张望了一眼，看哭了

　　我是个农村光棍，七年前捡了个弃婴当亲生闺女养。爸爸，什么是看不起的病？一天，孩子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闺女解释，什么是看不起的病。
　　三天前，我闺女陪我在路边摆摊卖苹果，她说她是大孩子了，能帮忙一起卖苹果。
　　有个开宝马的女人从车上下来买苹果，闺女使秤砣的时候不小心把秤砣挥到女人的脸上，闺女就被挨了个耳刮子。
　　女人打得很重。我追上去想讨个说法，但女人甩上宝马车门，就踩油门跑了。闺女说她不要紧，但鼻血流个不停。
　　我带闺女去县城医院看，医生说下次鼻孔再出血，就举起胳膊。左鼻孔出血，举右手。右鼻孔出血，举左手。（注：这不科学）
　　我和闺女都以为没事儿了，谁知道第二天早晨闺女洗脸时候，水盆就红了。她赶紧举起胳膊，把两条小胳膊都抬起来，举得高高的。
　　当爹的，最害怕孩子生病。
　　我赶紧拉着闺女走了好几里地，去县城医院。医生检查完，什么也没说，只让我把闺女带去大城市检查，说他治不了。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我慌了，于是辗转进大城市的东方红儿童医院。我一个农村光棍啥也不懂，一路走一路问。
　　闺女在身边仰着脸，把两条小胳膊都举起来，小心翼翼看着我，鼻血流个不停。她怕滴下来的鼻血弄脏挂号大厅的地板，还用边上的垃圾篓接着。闺女很懂事。我很心疼！
　　幸好来了个好心护士，把我闺女接到急诊室加急诊断。诊断结果出来了：急性白血病。
　　白血病：俗称血癌，儿童及青少年急性白血病多起病急骤。常见的首发症状包括发热、进行性贫血、显著的出血倾向或骨关节疼痛等。起病缓慢者以老年及部分青年病人居多，病情逐渐进展。此外，少数患者可以抽搐、失明、牙痛、牙龈肿胀、心包积液、双下肢截瘫等为首发症状。与病毒感、化学因素、辐射、遗传因素有关。
　　我懵了。像是耳边被雷劈一样，整个人恍惚住。医生说，急性白血病想要治疗，初步预算是30万元。我唯唯诺诺应承下，发现这辈子没有那么绝望过。
　　爸爸，什么是看不起的病？
　　我揉着病床上闺女的脸，她脸那么小，脸色很苍白，眼睛却很清澈。
　　囡囡乖，看得起！
　　只要有爸在，没有看不起的病！
　　闺女很懂事，握住我的粗糙老手笑了，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我也没说出口，赶紧把老家妹妹接过来，让她照顾闺女，然后满世界借钱。
　　钱啊！没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英雄汉，我就是个没本事的农村光棍！
　　但是，现在钱就是闺女的命。我怎么能把闺女的命丢下？我问朋友、邻居、村里认识的人都借遍了，凑到1万块钱。
　　但不够啊！差的太多了！
　　我清晨去镇上编竹筐卖，家里能卖的全部都带上一起卖，哑着嗓子也拼命吆喝。
　　便宜卖了！
　　给钱就卖！多少给一点啊！都卖！
　　我不是在卖竹筐，是在买闺女的命！
　　一早晨，只卖了20块钱，我下午去工地上当装卸工人，一天是50块。
　　不够！远远不够啊！医疗费可是30万！我闺女的命至少是30万！
　　我动了歪念头，我想去抢钱！我想去偷钱！我想去抢银行！
　　只要能抢到钱，就能抢到我闺女的命！
　　我守在银行门口，跟上一个从ATM机钱的女人，我一路跟着她。
　　啪！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抽，也把我良知抽醒了。
　　混账！我就是个混账！居然想干这种不齿的事情？
　　闺女小的时候我天天教育她，要做个好人，不要犯法，哪里知道我自己居然动了这种歪念头？
　　可耻！
　　我只能去村里继续找有钱人借钱。村里有钱的人都在搓麻将。我像一条狗一样站在麻将桌边，看着他们一轮轮搓麻将，水烟熏得人很呛。我灰头土脸呆呆站着。
　　哎呦喂，我说怎么今儿运气那么背！原来他站我后头。
　　滚滚滚！没钱！有钱也不借给你！
　　你赶紧滚蛋！别挡劳资手气！
　　搓麻将的人鄙夷又嘲讽，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唾弃一条狗。
　　我缓缓跪下去，重重磕头。
　　大柱哥、雷子哥，求你们了！求你们借给我点钱！我闺女看病没钱了！
　　他们哈哈大笑，嘲弄声很响，像看路边的垃圾般盯着我看。然后重重一声呵斥。
　　滚！
　　我感觉尊严被扒拉掉一地，跪下了，哀求了，男人尊严都剥了，但除了一声滚什么也没得到。
　　还有什么办法！
　　我一定要筹到钱！我要买闺女的命！我找到村里最有钱的财主，这是我最后能找到的人。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借不到钱！
　　我膝盖跪的很痛，但比起心里的痛，膝盖哪怕断了也不算什么。我走投无路！
　　财主于心不忍，给我指了个道。
　　东头的工地欠我8万块钱。你要是能讨到钱就拿去！借给你女儿治病去！
　　我喜出望外，激动地赶紧冲进村东头工地。哪里想到，等我的是三十几个壮汉，和一大筐啤酒瓶。
　　哐哐哐！
　　啤酒瓶把我额头炸开花。
　　钱没讨到，我被三十几个男人压在地上踢打，酸水都喷了一地。我狼狈地赶回大城市医院，亲妹妹哭着求我。
　　横竖都是捡来的娃！
　　哥，你就当没捡这个娃，甭管了行不行！就当是俺求你！
　　我哭了，亲妹也哭了。闺女把一封信交给我，哭着说，爸爸，我是捡来的娃，看不起这个病，你就让我死吧。
　　我捂着脸进了厕所，努力控制情绪不在闺女面前哭出来。
　　厕所门上有个手机号，拨打过去一颗肾30万。
　　我掩住嘴激动到流泪。有救了！有救了！
　　我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这张小广告，赶紧去卖肾。
　　30万啊！一颗肾换闺女一条命！换！
　　我喜出望外进了黑机构，被骗走700元。
　　我懵了，大城市的广告，是骗人的？我像是遭到五雷轰顶，茫然又不知所措。
　　回到医院，亲妹急得告诉我闺女不见了。
　　我到处找，可算是在路边找到闺女。她在卖画乞讨。她蜷缩着抱住膝盖，冻得瑟瑟发抖，面前摆了五六张色彩鲜艳的儿童画。
　　爸爸，我卖画不是想治病。
　　我想给你修房子，咱们房子漏风，你膝盖不好，风吹进来就腿疼。
　　我紧紧抱住闺女，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是爹没用！是爹没出息没本事！
　　要是当初没有捡到襁褓里的你，你会不会被有钱人家捡走，那你就能有钱治病！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我就是个穷逼！要是你被有钱人捡走，会不会就不一样！
　　30万没筹到，只能把闺女先带回家保守治疗。
　　回去路上，我将闺女搂进怀里，问她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带花的发箍。
　　还想照张相。
　　爸爸，你以后想我了就能看看照片。
　　轻脆的童音很稚嫩，天真单纯。我抹着泪，将她抱得更紧。
　　胡说什么，咱们闺女福气好，肯定会没事的！
　　回了老屋，闺女央求我买包方便面。她平时很奢望吃方便面，泡面对于咱们家不便宜，她把桌上的泡面碎渣都捡起来一点点吃了。闺女还戴上我给她买的带花发箍，很漂亮。隔天在照相馆一起照了两张好看照片。
　　夜深了。
　　闺女盯着我目不转睛，很反常，眼睛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爸爸，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后山坡上，这样我就能天天看见你，你也能看到我。
　　我抱着闺女流泪。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一定会有办法！
　　好心护士小夏被我们的求医感动，求了她在媒体工作的亲姐。她姐帮我写了一篇报道，发行在报刊上，求社会各界募捐善款。各大媒体也报导了闺女的求医故事。匿名捐款越来越多，我激动地热泪盈眶。
　　有救了！
　　感谢好心人！终于有救了！我女儿命有救了！
　　我恨不得跪地一个个叩谢好心人，这些匿名捐款的善人就是我和闺女的恩人！
　　终于，医院安排骨髓穿刺，这个手术很重要。
　　我闺女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台很大，她那么小小的一团，看起来让人心疼。
　　医生提前打过招呼，骨髓穿刺不上麻药，很痛，是成年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
　　但我闺女吭都没吭一声，使劲皱着眉，一动不动。
　　医生惊讶地问她，小妹妹你不疼吗。
　　医生阿姨，只要能治好病，不要让爸爸担心，多疼我都不怕。
　　闺女躺在手术台上很高兴，笑的和花一样。病房里医生流泪，护士和护士长也跟着流泪，在她们的帮助下东方红儿童医院给我减免了许多医药费。
　　来看望闺女的好心人士越来越多，善款也募集到了50万，终于不用发愁看病钱，我感激地对募捐人磕头。
　　真的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救了我女儿的命！
　　闺女住院治疗了很久，她一直在和恶化的病情做抗争，一道道鬼门关，她勇敢闯破。
　　我惊喜地看见闺女每天的变化。她顶着光溜溜的头，笑得开心又灿烂，给同病房的病友小孩带去很多快乐。
　　这是我爸编的带花发箍，我爸手可巧哩。
　　这是我爸爸给我编的竹蜻蜓，好玩吧。
　　我爸爸说了，只要害怕，要勇敢，就算天塌下来，爸爸也会顶住。
　　我在推门从门缝里看见闺女的笑脸，两个酒窝甜甜的。我心里很惭愧。闺女啊，爸没本事，多亏了社会上的好心人救助，才能换回来一条命。
　　终于，闺女病情得到控制，可以出院。
　　爸！这封信我拿着呗。
　　刘医生悄悄塞给过我一封信，上面字迹是闺女的。我正想打开看看，信被闺女要过去。
　　闺女不好意思地说，爸，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就写了一封信让刘医生保管，怕你知道了难过。
　　她打开信封，我看到信后愣住。
　　这是闺女之前的遗愿：刘医生，如果我死了，你把我的眼角膜，捐给那个小哥哥。感谢好心叔叔阿姨的捐款。还请医院把我的捐款发给其他白血病孩子。
　　女儿向天堂里张望了一眼，又重新回到人间，我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闺女，顿时泪如雨下。
　　好孩子！你出院了！爸一定能照顾好你！爸一定努力赚钱！只要你能好好的。
　　我和闺女抱成一团哭，路人看我的眼光像看一个傻子，但我都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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