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得去的家乡，回不去的故里

　　我的故乡没有山。虽然站在圩梗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但，那毕竟是远方。我的故乡有水。两条小河，奔流在村庄和小镇周围。水，不是江南的那种河岔纵横，水网密布。河流有点蜿蜒，却达不到江南的柔媚。河水流淌，既不奔腾，也不宁静，都是平常那种潺潺吧。
　　故乡的名字很有诗意桃溪！大意是开满桃花的溪水吧。在水运发达的年代，也曾繁华过，也曾商贾云集过。每逢春夏之交，梅雨季节来临时，人们就开始算着降水的多少，计算着时间，做着迎接洪水的准备。河水可以带来繁华，也可以带来麻烦。水涨，易于行船；水涨，也会带来决堤。听家里长辈讲，我出生的那年，就涨了七次大水。所以，我的小名应该叫水生？
　　家，就在河边。老屋立于圩梗之上。田，位于圩梗之后。一面是奔腾浑浊的河水，一面是绿油油的麦田和油菜地。大人们忙于沿着河堤来回巡视，加高堵漏。而我们，却不知汛期的凶险，整日忙于自己的期盼。
　　洪水褪去，河堤上留存了一层新鲜湿滑的淤泥。这些淤泥，是我们从小寻宝的好场所！走在河堤的沿河斜面，盯着淤泥上的一个个小孔。只要有泡泡冒出的地方，伸手进去，必能抓住一条或者几条汪刺鱼。汪刺鱼，对现在的人来说，这是美味；但是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也就是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餐桌上多了一个菜而已。洪水褪去，生活又回到原样。收麦子，割油菜，插秧苗。
　　夏日悄悄来临，田间地头又多了些打着手电，弯腰弓背的人们。每年这个时间段，都可以在稻田里寻找到更多的美味黄鳝！提着竹篓，沿着田埂，跟着手电的光，在稻田的埂边，查看着是否有小洞。抓出鳝鱼，既可以改善伙食，又可以防止田埂漏水。一举两得！
　　秋季，忙完了双抢，开始等待酷暑的褪去。慢慢的，熬到了一年里的最初的秋风。孩子们又开始上学，同时开始筹备一年一度的中秋。中秋，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吃点月饼的事。中秋，在那个年代，还有火把节的喧嚣。大家举着用一种名叫火把草的植物自制的火把，在圩梗、田间奔跑嬉闹。远远望去，也是一条条火龙在田间游走。
　　冬季，终于盼来了降雪。白茫茫的田间地头，偶尔矗立着几颗光秃秃的老树。燕子飞回南方过冬了，偶尔出来觅食的麻雀和喜鹊，飞过树梢，给茫茫的田野增添几分生机。穿着厚厚棉服的我们，沿着小河沟的冰面，在棉鞋的呲溜呲溜声里往返校园和家之间，颇有几分麻雀寻食的味道。
　　成年后，出门读书、工作。但是，每年总会在夏天和冬天回去走走看看。故乡，在时光的流逝里，慢慢地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和繁华。田间地头，不再见到忙碌的身影。郁郁葱葱的村庄，也慢慢消失。走在旧日的圩梗上，看着深深下切的河床，再也感受不到河底冒出的温温的泉水。抬头张望曾经熟悉的田间，一片绿色笼罩大地，伸展到极目的远方。田间辛苦劳作的人们，也渐渐没有了踪影。偶尔飞过的鸟群，还在忙碌地寻找着自己的晚餐。静谧，逐渐替代了过去的喧嚣；天空的蓝色和地头的绿色，已经取代了记忆里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