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将梦想延伸至远方

　　文肖行
　　小时候，我非常喜欢去黄光美外婆家，只要一放暑寒假，我就会立马往黄光美跑。黄光美距我家大约有二十几里地，那时交通很不发达，去外婆家基本上是走着去的，走得慢的话要走老半天。途经三都镇时，由于这一带是在资兴矿务局管辖区内，因而经常可以看到运煤的火车及三都至郴州的客运绿皮火车。孩提时代的我，从没坐过火车，也从没想过要坐火车，只是偶尔见到火车时会侧着脑袋好奇地问大人，这一庞然大物究竟吃什么才能跑得起来？大人居然告诉我这家伙吃潲（猪食），我也知道这是大人在逗我玩，但望着这两根永远平行，被磨得光滑铮亮的铁轨远去的方向，心里涌现出无限的向往。
　　我的大学是在省内上的，由于县上没通火车，往返家里与学校都是坐客车，看着同学拿着学生证买到的盖着红印的半价火车票，心里很是羡慕，好些时候还曾希望自己也是个外省人。
　　我第一次坐火车是参加工作以后的事了。不到广东就不知钱少，自那年春天一位老人在祖国的南方划了一个圈，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广东就成了到处都是银子的代名词，据说银子还有脚小肚那么深。于是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全国人民都纷纷孔雀东南飞了，都希望自己能在广东成为捡到银子的那人。好几位下了广东的亲戚，在那边发展得都还不错；好几个同事下了广东，听说在那边还果真捡到了银子；好几个没上过大学的同学居然在那边还混成了老板，手里已握着了大哥大，开的车已是桑塔纳。于是乎，年轻的心开始驿动起来，心有不甘地趁春节放假，跟随几个在广东发财的亲朋好友，准备去广东碰碰运气，才平生第一次坐上了火车。
　　记得那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才大年初三，我们一行五人从乡下坐大巴一路颠簸来到郴州坐火车，可火车站早已是人山人海，乌央央的，连片立足之地都找不着。售票大厅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买票的人，队伍从售票大厅排到了火车站广场、广场旁边的马路上，一直排到了飞虹桥弯弯曲曲的，看不见头尾。为了维持秩序，警察叔叔在队伍里来回穿梭，而黄牛党与警察玩着老鼠与猫的游戏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低声向各路大军兜售去广东方向的高价票。火车站的广播滚动地播报着不要从别人那买票，以防上当受骗的提醒。南下的人若不是赶时间的话，一般都会耐着性子慢慢排队买票，即便等上好几天。从黄牛党手中买票的有走成了的，也有上当受骗的。我们几个人轮流排着队，因而还不觉得怎么累。队伍里有因站得时间太长，体力不支晕倒了的，最后是被火车站工作人员熟练给救助了。排了老半天的队，好不容易来到窗口，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冰冷的今明两天已没有去广州的票了，仅有后天的票了，排队的人们其失望的程度不难想象，有终于憋不住的，骂起了大街，神经病，没有票卖了，干嘛不提早通知？害得我们排了那么久的队。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售票大厅。正当我们也失望地准备离开之际，身后传来压低了的较为沙哑的声音，兄弟，我有去广州的火车票，下午发车，三百元一张，要不？一个留着平头和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经过我们面前时说道。由于心憧憬着远方，外加考虑到时间成本，在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以两百元一张的价格成交。我们五人跟随小平头出了售票大厅，来到人头攒动的广场，他收完钱，敏感地环顾左右，然后从其厚重泛黄的大衣里，摸出了一叠火车票，从中抽取了五张票值为五十多元的车票递给了我们。我们接过一看，居然还是座票，虽心里有些隐隐作痛，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仿佛自己已在广东捡到了银子似的。
　　凭着从黄牛党那买到的高价火车票，我们在蜂蛹的人群中，一路被推推搡搡，将人挤扁成了面皮似的终于乘坐上了从家乡开往广州的绿皮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可车厢内全都是人和行李，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幸好车窗玻璃可以摇下来，否则，真的成闷罐了。车厢内乘客的姿势各异，有坐着的、站着的、玩着扑克牌的、甚至还有躺在座位底下与行李架上的，过道上、车厢衔接处、卫生间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火车上连卫生间都上不了，听说好些大人也是穿着纸尿裤上的车。尽管已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的了，但列车上的服务员依然推着其铁老大象征的手推车来回沿着车厢叫卖，让一让，让一让香烟啤酒瓜子饮料矿泉水叫卖声与车厢内的不同方言、小孩子的打闹、哭笑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杂乱无序的农贸市场，车厢里的烟味、酒味、方便面味、人体的香味宛如一炒菜放了十三香的厨房。列车轰隆隆缓缓地向前行驶，毫无心情欣赏窗外的自然风光，只听着火车的铁轮子与铁轨的撞击，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好几次居然误听成了流浪、流浪是的，既然选择了远方，选择了梦想，也就是选择了流浪他乡，选择了将背影留在了故乡。
　　时光如一列无声的火车，日复一日静静地驶向前方，转眼间二十余年就过去了，售票已从大厅排队改成了在网上抢票，火车已从绿皮火车逐渐替换成了更快更舒适的磁悬浮高铁、动车，铁路网已从四纵四横变成了八纵八横铁路的尽头是远方，火车的下一站是梦想。就这样，中国铁路载着我的梦想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奔向了祖国的四面八方。
　　时光的列车载着我们迈入了新时代，科学技术更加的日新月异，国家愈来愈繁荣富强。现虽有了私家车，也坐得起飞机的我，和绝大多数国人一样，依然喜欢铁路出行。铁路不仅脚踏实地、循规蹈矩地给人以安全感，而且那两条永远平行的铁轨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并捎带着我诸多的梦想，一直延伸到远方。